齊謹(jǐn)打電話來問薛睿是否回家過年。薛睿說去年帶著王喬回家,整個小區(qū)的人都看見了,這次若回去,只怕少不了要費一些口舌來解釋,就不想回去了。
齊謹(jǐn)告訴薛睿,她的父母要來海南過冬,幾天后就到了。如果薛睿不回家過年,正可以和她們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飯。
打完電話,薛睿查了一下日歷,才發(fā)現(xiàn)今年過年比較早,還有一個月左右就要過年了。
自姜念來海南為薛睿完善了關(guān)于歲月如梭的洗腦運動以來,現(xiàn)在的薛睿對時光飛逝變得越來越敏感。
不過,薛睿在如梭方面的矯情持續(xù)不了太多的時間,因為近憂。
那一天,薛睿到底帶著單娟去看了電影。而且是去了新埠島。
新埠島開發(fā)了不少地產(chǎn)項目,也因此成了一塊熱鬧的去處。
當(dāng)然,薛睿選擇新埠島,不單純是因為那里熱鬧,而是因為那里遠(yuǎn)離國貿(mào)。遇見熟人的概率不大。
可就在那一片偏遠(yuǎn)之地,薛睿居然還是在影城的門口,遇見了何春。
何春攙著一個又黑又瘦的男人胳膊——想來是她的那個搞對蝦養(yǎng)殖的老公,正在影城的門口。
薛睿想,玉沙村拆了之后,何春難不成是搬到新埠島來了?又一想,就算國貿(mào)租房比較貴,也不至于跑這么遠(yuǎn)的地方來住,人家應(yīng)該也只是過來看電影的吧。
薛睿雖然上次被何春的刻薄惡心到了,但也覺得既然遇見,起碼的禮數(shù)還是要講究的。因此,薛睿朝著何春看去,只等了和她對上眼神,便點頭致意,或者上前聊了幾句。
然而,何春的眼睛偏偏不看向薛睿,卻在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單娟上下打量。
薛睿于是配合了何春的欣賞趣味,轉(zhuǎn)而審視起她身邊的那個男人,竟覺得這黑黢黢如黑炭一般的男人,竟和老丁有幾分神似,只覺得他若是戴上眼鏡,不就是老丁嘛?
這何春也是口味獨特,專愛黑瘦一族。
薛睿見何春在那里裝傻充愣,故意不看他,知道她還在為他不待見燕燕的事情生氣呢。
薛睿始終想不明白何春為什么會對他和燕燕的事情這么瞎起勁,這又關(guān)她屁事?
捕捉不到何春的眼神,薛睿也覺得沒有必要打這個招呼,索性拉了單娟離開。
新埠島這家新建的影院,竟是安排了躺著看電影的——那里的座位都是類似于足浴房里放平的沙發(fā)。薛睿躺在沙發(fā)上,轉(zhuǎn)臉去看單娟,突然間又想起王喬來了。
這熟悉的一幕,究竟意味了什么?
這世界,怎么就這么熱衷于設(shè)計出機械重復(fù)的情景再現(xiàn)呢?
歷史會重演。是的是的,技術(shù)分析里的這句話,寓意了技術(shù)分析成立的前提條件。難不成也暗示了熱愛技術(shù)分析的投資者的人生?
薛睿對電影的興趣不大,他時不時地用余光觀察了躺在身邊的單娟。
薛睿和單娟的沙發(fā)中間還有一個茶幾,這就有效遏制了兩人的胳膊“一不小心”地發(fā)生觸碰的可能。
單娟的手,軟軟地搭在沙發(fā)扶手上,透著冷白的光,像是要順了扶手流淌下來的瓊脂。薛睿有幾次想伸手過去,接住那欲滴的嬌艷。
那只有賊心的手,在兩個沙發(fā)中間的空氣中比劃了幾下,到底沒能伸過去。
一個小男孩,如果整天和女孩們膩在一起玩兒,是很有可能會被男伴們孤立的,甚至被認(rèn)為是“不要臉”的事兒。而當(dāng)他們長大成熟之后,才明白,只有學(xué)會“不要臉”,才能學(xué)會戀愛。
沒有多少女人的初吻,是精心準(zhǔn)備好了去迎接來的。大多的初吻,都是稀里糊涂、一不小心便發(fā)生了的。沒有男人某一刻的“混不吝”、“愛誰誰”的沖動,就沒有愛的開始。
薛睿的手,到底沒能伸過去握住單娟的手,這令他多少有些沮喪。他還從來沒有在面對一個女人的時候,如今天這般怯場。
看著自己的那只浮在空中的手,薛睿嘴角綻出一絲苦笑:是什么阻止了這只不想老實的手進(jìn)行試探的沖動?
是單娟身后的那個“大戶”嗎?應(yīng)該不是。
薛睿之前并沒有真正惦記了霍大戶的女人燕燕,卻背負(fù)了覬覦大戶的女人之名,并因此失去了工作。這一次,再遇到大戶的人,薛睿到是大悟徹悟了:但要喜歡,不如索性痛快地坐實了一切。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怕個甚?
是因為岳石嗎?有可能。到不是單純因為岳石在惦記了單娟,而是薛睿不能確定:在岳石和他之間,單娟到底會更在意誰。
換句話說,這又可以用一句歌詞概括:你到底愛不愛我……
喜怒無常的單娟,極盡曖昧之能事,卻從來沒有給出薛?!胺篷R過來”的信號。否則,薛睿的手,也不會無奈地在半空中扭捏著。
岳石的手上,還會頑固地留著張晶腳上的余溫嗎?他對單娟泛濫成災(zāi)的熱情,是出于期貨市場開發(fā)的本能?還是想要換一雙腳的溫度?
最令薛睿困惑的是:單娟和岳石,竟然能聊得非常投機。這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薛睿習(xí)慣于在和女人交流的時候,捕捉她們眼里的光,來確定這聊天的效果。
他察覺到單娟在和岳石說話的時候,眼里是有光的。但單娟和他在一起,眼里的光,只出現(xiàn)在第一次遇見的那個舞會上——正是那一夜她眼睛里的光,在他的心頭,種下了一念溫柔。而且,一不小心竟生根發(fā)芽了。
找個時間去和岳石聊聊吧,探探這個家伙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這念頭一泛起,薛睿就覺得有些丟人。和岳石去談些什么?該怎么談?還不能讓他起疑心并因此小看了自己。
岳石不差錢,前些年期貨公司不景氣,依賴高返傭的政策刺激市場開發(fā)。他的手頭一直擁有了一大批大客戶,那些大資金每交易一筆,就有一多半的手續(xù)費,會通過返傭流進(jìn)岳石的腰包。
甚至,還有一些大戶,一不小心蒙對一次行情,賺了大錢,或會給他一些“打賞”。
薛睿盡管“咯噔”在握,但一切都是剛剛起步的階段,盡管他從來不屑于和別人拼口袋里的銀兩,但面對腰包鼓鼓的一類,也難免要露怯。
只是,這岳石,有了錢之后,盡管沒有窮人乍富的做派,卻也有著別具風(fēng)格的“另類炫富”:比如,他酷愛探討人生的意義,總惦記了把生命的痕跡,在這世上,清晰地留下烙印。也常常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些在旅游景點到處刻字留念的人們,本質(zhì)上就是岳石的同門師兄弟,都是想在有生之年,在這個世界留住一些所謂“永恒”。只是,岳師兄境界更高更強。
薛睿想起了上一次他和岳石在茶館聊天的時候,自己用所謂“一個人可以在這個世界上做到的最牛逼的事業(yè),是建立一個之前不曾有過,全是因你而起的‘’新世界”的言論,相當(dāng)嚴(yán)重地忽悠了一把岳石,竟令他兩眼放光、嘖嘖贊嘆。
好了,就再去和他談?wù)勑率澜绨伞?p> 有理想有抱負(fù),要在這世界留下痕跡……這些內(nèi)容,既是岳石的優(yōu)點,也是他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