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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歡期貨

第一百零七章 回家過年

悲歡期貨 匯派 26 2020-06-06 04:09:55

  薛睿和王喬走出機場的時候,任仝在那里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任仝見到薛睿,很客氣地上前握手寒暄,嘴里不停地說著幸會幸會。薛睿想,任仝和他又不是第一次見面,這多余而夸張的客氣,其實是一種生分,一種刻意拉開距離的疏遠。

  當薛??匆娔请p單眼皮的眼睛躲在任仝的那一副精致的玳瑁眼鏡的后面,他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車子開出機場的時候,王喬對任仝說:“你到底換了德國車,沒開雷克薩斯了,也算是對南京這座城市的尊重吧?!?p>  薛睿朝窗外看去,南京路面上行駛的,大多是韓國車,幾乎看不到日本車。想自己上次在海口還以為日本貨的問題,和任仝有過爭論,也覺得那次爭論的確多余。一個尊重歷史的城市,應該有自己的原則和必要的堅持。

  任仝沒有接過王喬的話題去談論車子的事,而是談起了他回到南京這段時間的各種忙碌。

  “南京這邊的工作比起深圳那邊的工作,效率低太多。”任仝徐徐道來:“還是員工的素質(zhì)問題,深圳那邊匯集了全國各地的精英,最具高效率的執(zhí)行力。而南京這邊的從業(yè)人員里,多的是‘白完’。農(nóng)民的狡猾,卻貌似中厚,一肚子主意,總自以為是,執(zhí)行能力大打折扣,效率低下。小聰明太多,就缺乏智慧了?!?p>  薛睿萬沒料到任仝會這么放肆地挑釁,他和王喬那么熟,應該不會不知道薛睿是安徽人。

  地域黑這種事情,在哪里都無法避免。而安徽人被地域黑,卻不具備普遍性。通常黑安徽的,大多發(fā)生在安徽的兩個鄰居那里——上海與江蘇。

  上海人鄙視安徽人,本質(zhì)上是對“伺候人”的行業(yè)的鄙夷。從安徽走出去的保姆尤其多,早先有個電影叫《黃山來的姑娘》,就給保姆貼上了安徽人的標簽。

  而江蘇人不待見安徽人,一是因為這個“窮鄰居”很喜歡把南京當做他們自己的省會,他們從前購物來南京的頻率遠大于他們?nèi)ズ戏实念l率,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

  二是因為歷史的原因,安徽這片土地,在農(nóng)作物生長的重要季節(jié)里,往往不是旱就是澇。以至于舊社會常常有大批安徽人因為受災外出要飯。那些從前的歲月里,沒少打攪江蘇人的清凈。也因為那里曾經(jīng)出過要過飯的皇帝,更促成了要飯成為舊社會安徽的一種充滿地方特色的標志儀式。又皖北地區(qū)民風彪悍,那片土地,到底是鬧過捻軍的地方……

  上海人和江蘇人,糟踐安徽人,最愛用的詞,就是“白完”——把安徽的簡稱“皖”字惡意拆開。

  “白完”這兩個字從任仝的嘴里說出來,薛睿仿佛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

  還能等薛睿說話,王喬已經(jīng)按耐不住,沖了任仝呵斥道:“任仝,亂說什么呢?不知道我們這車上還坐著一個安徽人嗎?”

  任仝做恍然大悟狀:“罪過罪過,不好意思,這些日子成天和一幫南京人混在一起,說話都從了他們的習慣。剛才只是說及近來的煩心事,一不小心還說漏嘴了。別介意啊,薛老師。”

  薛??刂谱∽约旱那榫w,平靜地說道:“咱們就不要糟蹋倉頡辛苦造的字了,這種拆字游戲果真要玩下去,往往最終會傷到自己。把安徽人稱做‘白完’的,不外乎上海人和江蘇人。江蘇的簡稱‘蘇’字,如果拆開來,就是‘草、辦’;而上海的這個簡稱‘滬’字,拆開來,就是‘水戶’。這兩回合拆字游戲玩下來,聽著都像是在罵人呢,遠不如‘白完’有格調(diào),不是嗎?”

  任仝再三道歉。接下來的行程中,一車人都沉默了,再沒了聊天的興致。

  站在王喬家的門口,看著王喬按下門鈴的那一刻,薛睿還是有些緊張,不知道大門打開之后王喬的父母看到自己,會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門打開了,王喬的父母是那種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的模樣,兩個人都戴了眼鏡,微笑著站在門口,不失禮貌,但缺乏必要的熱情。

  往屋里進的時候,王喬就忙著給父母簡單介紹了薛睿。按說關(guān)于薛睿的這類簡歷,王喬之前應該會和他們提到過,但他們依然仿佛是第一次聽到一樣。

  王喬的父親還不忘用驚訝的口氣說:哎喲,小薛是安徽人啊。說起來我們家和安徽還有著淵源。我們本來都是上海人,當年因為插隊落戶去了安徽,在那里還曾經(jīng)待過不少日子呢。我們那一批人,去淮南的都還好,到底還能吃上米飯。我們?nèi)セ幢钡木蛻K了,天天吃山芋,哪里受得了。我們那批人,后來基本都回到上海。我那時運氣好,有機會上了大學,但遺憾的是沒有再回到上海,被分配到了鎮(zhèn)江,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任仝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插話了:“王叔叔,還是別說你眼里的安徽了。我剛才在車上一不小心說了安徽人的一些事,冒犯了薛老師?,F(xiàn)在聽你提及安徽,還心有余悸呢?!?p>  王喬瞪了任仝一眼道:“那些破爛事,都已經(jīng)翻篇了。你還提它做什么?”

  王喬的父親做驚訝狀,然后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任仝,又看了看薛睿。然后說:“洗洗手,吃飯吧?!?p>  飯桌上的菜還是相當豐富的,除了有肴肉和大煮干絲等地方特色菜,還有蔥烤大排、雪菜黃魚、黃泥螺……居然還有一盤海瓜子,這些無疑是在表明了主人曾經(jīng)的上海人身份。

  薛睿的母親是寧波人。童年時代的薛睿曾經(jīng)在寧波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對于沈家門的特色海鮮記憶深刻。上海人里寧波人很多,因此上海菜里有很多菜是寧波風味。

  坐在飯桌前,薛睿有種回到從前的感覺,也從心里感激王喬父母如此用心準備的一桌飯菜。而這樣的一桌美食,無意間竟暗合了薛睿的胃口。而這神秘的巧合竟讓薛睿有了多一分的溫暖。

  雪菜黃魚的味道做得很寧波,薛睿忍不住多吃了幾口,又擔心專攻黃魚吃相難看,就拿起調(diào)羹去舀一些大煮干絲的湯來喝。

  舀湯的時候,薛睿注意到王喬的母親正認真地盯著他看,目光里有著探索和咨詢的意思。就笑著對她說:“阿姨的菜做得真棒,尤其是這個雪菜黃魚,這個黃魚應該是野生的吧。我小時候在沈家門待過,最喜歡吃小黃魚。阿姨的菜讓我吃到了從前的味道?!?p>  王喬的媽媽聽了就開心地笑了,指了指任仝說:“這個小黃魚還是仝仝昨天從寧波帶回來的,他出這一趟差還不忘給我們帶一些好東西回來。”

  任仝連忙說:“應該的,應該的?!庇洲D(zhuǎn)過臉來問薛睿:“薛經(jīng)理在這里多待幾天吧,明天我也沒事,就給你們做個車夫,帶你們?nèi)P州走一趟吧,叔叔阿姨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薛睿就說:“多謝了。揚州我以前也去過,就不麻煩你了。我明天只想出去找個小攤吃一碗正宗的鍋蓋面,然后就回合肥了。家里那邊還有事等著我回去呢。”

  任仝笑著說:“薛經(jīng)理還是個美食家呢。鍋蓋面這種東西只適合在街頭巷尾的小攤位上吃,一走進飯店,坐正經(jīng)了吃,就吃不出那煙火氣了。說到合肥,到讓我想起清朝末年的一個有名的對聯(lián),糟踐的正是合肥和常熟的兩個大人物: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nóng)常熟世間荒。”

  薛睿剛聽到任仝要說對聯(lián)的事,就想到他要說的正是這個李鴻章和翁同酥的對聯(lián)。等任仝說完,薛睿接著說:“李合肥和你們鎮(zhèn)江還有著更多的干系呢,當年繁華一時的蕪湖米市,正是鎮(zhèn)江米市搬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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