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姥爺剛吃了早飯沒多久，正打算歇口氣去菜園子里整整野草，王家人吆三喝六的就打上門來：“姓謝的，你兒子睡了我妹子，現(xiàn)在搞出崽來了，你們家是娶還是不娶，給個痛快話！”
“什么？王家媳婦懷孕了？誰的娃?”
“除了你家那傻子還有誰的？我妹妹這么冰清玉潔的一個姑娘，被你家傻子強了，你家怎么著也得給個說法吧？”
“你們王家左一句冰清玉潔，右一句黃花閨女，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嫌她不知廉恥，把她丟在四六不管的村委會，如今倒好，不知跟哪個野漢子茍且，懷了娃，卻要賴我謝家頭上！”謝母是個潑辣的，見謝姥爺被氣得滿臉通紅，將還沾了泔水的雙手往兜裙里一擦，叉著腰與王家對罵。
“呵，你們謝家強了我姊妹，可是人盡皆知的道理，沒成想你們謝家如此不講理，我們這便帶著我姊妹上縣城告你們?nèi)?！?p> “哼，你們要告告去，也是我們謝家倒霉著了你家的圈套，什么沒人要的垃圾，盡往我們頭上抹屎。我倒想看看，真打起官司了，誰贏誰輸！”
“行啊，我們這就上縣城！”王家無賴大吼一聲：“叔叔伯伯們，幫我把那傻子捆了上縣城，我們眾人送那傻子一程！”
頓時，十幾個身高各異的清一色男人呼啦一聲往謝家沖將進去，謝母與謝老爺二人勢單力薄，扯住了一個，逃過了一雙，不大會兒，一大群男人呼啦啦的推搡著大喊大叫的傻子出了院子，傻子沒見過世面，早嚇得尿了褲子，在那像待宰的肥豬一般嚎叫，嚎得謝姥爺心臟突突直響，謝母嘴上一口一個兒的叫喚，身體早已撲向王家眾人撕扯，被身強力壯的小輩輕輕一推，跌在青石板上半天起不來身。
“夠了，王家媳婦我娶！”謝姥爺憋紅了臉大喝一聲，仿佛把余生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了。
“早這么說不就得了，三日內(nèi)將八百八十八元的聘金一分不少的送到我家來，不然可不是這么簡單就放過你們了！”王家無賴面色兇狠的朝謝家三人甩了幾句狠話，又恢復無賴樣：“既然都快成親家了，我王家親戚特意登門拜訪你謝家，連頓像樣的飯菜都沒有，不太適合吧？”
“你去瞧瞧我們桌上的是什么東西，你要看得上就吃一口，看不上也沒法子?！敝x母抱著傻子哭吼著。
“不能吧，吃糠咽飯能把我姐夫養(yǎng)得這么白胖？我瞧姐夫身上，衣服料子挺新的，沒準還能當幾個錢，請我這小舅子吃上一頓的?！闭f著便要朝謝傻子走過來，嚇得謝傻子連忙大聲嚎叫，扭動肥碩的身軀在原地撲騰。
“夠了！”謝姥爺抖抖索索的從褲腰帶里擠出最后幾張毛票丟給了王家后生：“就這么多了，要就拿去！要是真嫌不夠，人肉愛不愛吃？我割2斤下來給你！”
王家人見鬧得狠了，倒也不敢再招惹謝家，從地上撿起毛票，呼朋喚友的宴請王家叔伯去了。
登時，整個院子終于清靜下來，只剩謝母在干癟癟的抽噎
“別哭了，嚎什么喪，我還沒死呢！”謝姥爺撇下一對母子，快步往柴房去了。
謝春芳聽見外頭響動，透著窗縫往外瞧了一早晨，見謝姥爺朝自己走來，趕緊躺下裝睡，免得又招惹皮肉之苦。
“咯吱”一聲，門緩緩推開，謝姥爺佝僂著背喚了一聲女兒，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謝春芳嚇得眉眼一跳，倒是不好意思再裝睡，只好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沙啞著聲線問道：“爸，什么事？”
“噗通”骨頭與石磚的碰撞聲尤為激烈。謝姥爺涕淚橫流的跪在了謝春芳面前。嚇得謝春芳趕緊起身避開。
“爸，你這是干什么？”
“算爹求你了，救救謝家吧！”
謝春芳咯噔一下，有些心慌，到底男丁才是一個家族的頂梁柱?。∧呐滤綍r腦子活泛，身體健康，可在爹娘眼里，再族村眼里，那個傻弟弟才是謝家的未來，將一個家庭的希望和衍生寄托在一個殘障身上，僅僅因為他是男丁？
這些年這些事她早已明白，可從來沒像今日這般來的強烈，她總以為爹娘老去的那天，她就是謝家的掌門人，現(xiàn)如今她才知道男人褲襠底下那一咕嚕肉，比一個女人的生命還珍貴。
謝春芳心如死灰，謝姥爺見她沉著臉不說話，就地磕起了頭，直到頭破血流，兩眼發(fā)黑，暈厥在地，謝春芳這才含淚開腔：“我嫁，我嫁還不成嗎？”
謝家夫婦總算是放下心來，連續(xù)兩日都喜笑顏開的等著伊家下聘的媒婆到來，可伊家卻毫無動靜，謝姥爺早就在家坐不住了，大清早的背著眼袋子在村口轉(zhuǎn)悠，直至滿頭星光，這才蹣跚著走回家里。
今日便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王家一大早便吆五喝六的上門“喝茶”。謝家姥爺見他們來勢洶洶，怕是不能善了，干脆拖著板車載著謝春芳直接上伊家門去了。
謝家到來時，伊家正從地里回來吃早餐，拳頭大的玉米饅頭，夾著前幾日看親飯剩下的酸菜湯汁，好生美味。
“伊家大娘子，我是上乾鎮(zhèn)的老謝家，前幾日帶女兒來你家看過親，今兒我把女兒送來了，煩請將聘金給我，我好家去?！?p> “這，謝家大哥，這是什么情況？前幾日你閨女不滿意我家小兒子，我們已經(jīng)又尋了一戶張家說親了，現(xiàn)如今你把閨女送來，不成體統(tǒng)啊?！?p> 謝姥爺在心里暗暗慶幸自己及時上門，否則再等幾日，這閨女可就真砸自己手里了：“實不相瞞，伊家妹子，我這也是遇到難處了?！敝x家姥爺面有頹色：“家中獨子生了大病，急用錢送醫(yī)，否則我也干不出這么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p> 同為父母，最能感同身受，伊母又是慈悲心腸，嘆息一聲：“老哥哥，你的難處我懂，可是姻緣還是要講究個你情我愿，硬扭一起反倒別扭，你我兩家既然看過親，也算一場緣分，我這還有幾十塊錢，你拿著給孩子買點東西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