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素玉

　　以前黎敬生的書房里頭來了客人的時候，黎雀兒也時常跑進(jìn)去玩耍。

　　那時候也是黎方和黎達(dá)兩個人守著書房門，可他們并不會阻攔黎雀兒。相反，每逢黎雀兒過來，他們都笑得格外地開心。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樣，居然胡亂打著手勢，勸她不要硬闖。

　　可是他們越是這樣，黎雀兒心里便越是好奇。

　　她想知道周嘉佑到底要和她爹爹商談些什么，竟能把氣氛整得如此嚴(yán)肅。不過既然黎方和黎達(dá)不方便放她進(jìn)去，她也不好令他二人難做。于是，她便悄悄扒住門沿，只露出半個腦袋來，朝書房里面窺探。

　　不探還好，一探之下，竟發(fā)現(xiàn)今日來的客人，不僅僅是周嘉佑一個人。

　　杜仲和他的醫(yī)僮居然也在！

　　周嘉佑和黎敬生站在桌子旁邊鑒賞幾件玉器古玩，杜仲卻坐在一邊喝茶。他的醫(yī)僮則低眉垂目地站在他身后。

　　而杜仲剛巧面對大門的方向坐著，只要他的目光稍微轉(zhuǎn)動一下，就能看到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黎雀兒。

　　黎雀兒擔(dān)心自己會被看到，連忙縮回頭，迅速跑到書房門口左邊的廊柱旁。

　　站在黎方身旁等待黎雀兒窺探結(jié)果的孫媽媽，見她好似受到驚嚇一般地跑開來，不由得一怯。她急急走到黎雀兒面前，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撫她的情緒。待黎雀兒呼吸平穩(wěn)了些，她又問書房中發(fā)生了何事。

　　黎方和黎達(dá)也被黎雀兒猛然跑開的行為嚇了一大跳。

　　他們倆也湊過來，問得也是跟孫媽媽同樣的問題。

　　黎雀兒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在躲杜仲，便轉(zhuǎn)移話題，極小聲地問道：“二娘的身子不是已經(jīng)完全養(yǎng)好了么，爹爹為何又請了杜神醫(yī)過來？是不是爹爹他哪里不舒服？”

　　“小姐切勿多心，老爺吃得好睡得香，半點(diǎn)毛病都沒有?！崩璺叫χ鸬?，“杜神醫(yī)是跟舅老爺一塊兒過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來干什么，大概是夫人那邊又有什么事情要請他過府一趟吧?！?p>　　黎雀兒安了心，人也鎮(zhèn)定了許多，就打算去敲一敲書房門，看看是否可以進(jìn)去。

　　就在此時，門內(nèi)傳來一陣大笑聲。

　　聽那聲音雄渾粗嘎，不像是黎敬生和杜仲他們的聲音，應(yīng)該是周嘉佑在笑。且不知黎敬生說了些什么或者答應(yīng)了他些什么，竟令他笑得這么開心，甚至可以說是笑得有些得意。

　　黎雀兒不禁擔(dān)憂，快速上前幾步，抬手輕扣房門。

　　她的敲門聲太過文雅，周嘉佑笑得又太過大聲，黎敬生根本沒聽到有人在敲門。

　　面對著房門的杜仲倒是第一眼就瞧見了黎雀兒?？伤皇呛軌男牡毓雌鸨〈?，對她笑了幾笑，并沒有替她去向黎敬生轉(zhuǎn)告一聲。黎雀兒敲門的動作不止，眼睛卻極其不悅地瞪著他，示意他快些幫她轉(zhuǎn)告。如若不然，她就用眼神釘死他。

　　杜仲的臉皮可不是一般地厚，估計(jì)連刀子都戳不穿，又何懼黎雀兒嬌怒的眼神。

　　她瞪得越是兇狠，他就笑得越是歡顏。

　　最后還是孫媽媽看不過眼，跑上前去代替黎雀兒，用拳頭重重地捶了幾下門板。這才打斷周嘉佑連綿不絕的大笑聲，引起了黎敬生的注意。

　　見黎雀兒站在門外，腮幫子還氣鼓鼓地，貌似很不高興的模樣。黎敬生立即走過去，拉著她進(jìn)了門。他輕點(diǎn)著她鼓得猶如河豚一樣的兩頰，笑問她跑過來是為哪般。

　　黎雀兒沒說話，眼睛掃向桌面，看了看擺在上頭的幾件古玩。

　　周嘉佑察覺到黎雀兒的目光落在那些古玩上，以為她是特意跑過來看寶貝的，便自作主張地拿起一塊雙色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筆架，遞到她的面前：“雀兒想是聞著寶貝的香味，跑過來尋寶來了。來來來，舅舅這里全都是好寶貝。你看看這副筆架，這做工、這配色，再加上這用材，哪樣都是頂好的。你要是喜歡，盡管拿回去玩?！?p>　　他的話說得氣勢磅礴，手卻在微微發(fā)抖。

　　顯然送出這么一件好寶貝，對于他來說，并不算容易，他的肉都忍不住在叫疼。

　　幸好黎雀兒并不稀圖他的寶貝。她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只說自己是過來看熱鬧的，接著就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好。她不愿和杜仲坐得太近，同時又想看清楚桌邊的情況。因此，她只好坐到了杜仲的對面。

　　杜仲別有深意地望著她笑，神色略顯邪肆。

　　她不能直接甩他耳刮子，只好繼續(xù)瞪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嗤啦啦”發(fā)出電擊般的聲音，像極了雷公和電母。

　　黎敬生和周嘉佑專心在桌旁討論這幾件古玩的成體年代及其蘊(yùn)含價值，沒有留意到身后已經(jīng)是一片電閃雷鳴。

　　從黎敬生臉上滿滿溢出來的笑容可以看出，周嘉佑拿過來的古玩確實(shí)都是上等貨色。假若經(jīng)營得當(dāng)，想辦法找到識貨的買主，絕對能賣出一個好價錢。而黎敬生的聚寶齋就是極好的經(jīng)營場所，里面多的是有權(quán)有勢的老主顧。周嘉佑想借聚寶齋一用，未必只是要占黎府的便宜，說不定他也有為自己的妹婿考量過。

　　黎敬生心里這般想，臉上的笑容就越加明朗。

　　他吩咐一旁的文叔派人去聚寶齋里面打聲招呼，告訴店里的伙計(jì)們，不日將有一批寶貨進(jìn)店，著其清理好一個地方出來，留待備用。

　　文叔原本還在猜測，周嘉佑莫不是拿了一些假貨過來蒙人。此刻經(jīng)黎敬生鑒定，這些貨物全部都是好東西。他心中也很欣慰，揚(yáng)聲答了一聲“好嘞”，就待出門去。

　　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杜仲，這時突然出聲：“黎老爺確定這些都是真品？那好吧，請你再看一看，其中哪一件價值是在二百兩以上的，我要帶走?！?p>　　黎敬生喜出望外，沒料到生意來得這么快。這貨都還沒有入鋪，就有人要急著買了。他拿出招呼客人的那一套，細(xì)心詢問：“不知杜神醫(yī)喜歡收藏哪種類型的，是玉是瓷，是書畫還是器具？”

　　杜仲瞥了黎雀兒一眼后，垂眸笑答：“玉，素雅一些的?！?p>　　可是周嘉佑此次帶過來給黎敬生過目的這些貨物里，玉器就只有那副羊脂玉做的筆架。然而那副筆架用材是雙色羊脂玉，油白中帶著秋葉紅，對比非常地明艷，跟素雅毫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