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腳
周節(jié)婦的三個女兒，分別名喚全俞瑤、全俞瓊和全俞琚。
其中全俞瑤為長女，年方十八，長得面若蟠桃，珠圓玉潤，看著就好生養(yǎng)，跟周節(jié)婦干柴一樣扁瘦的身形全然不相似；二女全俞瓊，年方十七，是三個里面?zhèn)€子最高的，身量也最苗條，五官也長得最為清秀；三女全俞琚，年方十六，也許是年紀最小的緣故，她的膽子好像也最小，總是縮著肩膀偷偷地打量別人。
黎家老太太在黎敬生和周節(jié)婦成親時見過她們?nèi)齻€人一面。
可她老人家不習慣將無關緊要的人放在心上，因此對她們的印象并不深。
此刻周節(jié)婦一通介紹，她雖然笑著聽在耳里，卻也是過耳云煙，并未仔細記住。
反倒是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孫媽媽和棠葉等人，將周節(jié)婦的話記了個一溜圓兒，還在心里暗暗猜測周節(jié)婦特意把她的三個女兒介紹給老太太認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周節(jié)婦的目的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想請老太太給她的女兒們拉紅線，給她們找一個好婆家。但她并沒有把這個請求說出來，只因她此行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告訴老太太，她有了黎敬生的骨肉。以此迫使老太太承認她在黎家的地位，愿意作她在黎府里的最強后盾。
“什么？你有了老三的孩子？”老太太將信將疑地緊盯著她的肚子，再三同她確認，“此話當真？”
她低眉順目，撇開臉去面對著門外，嬌羞得猶如一個未出閣的閨女。
“妾身不敢胡言，確是有了老爺?shù)墓侨?。?p> 孫媽媽擔心老太太會信以為真，立即將她之前在宿溪院里說過的話，也全部說了出來：“夫人不僅有了老爺?shù)墓侨?，還知道肚子里懷的是個小少爺。她和小姐說這事的時候，奴婢心里可訝異了，想著這還不到一個月的胎身，如何知道是男是女呢?！?p> 老太太也有此顧慮，便叫人出去找大夫，想給周節(jié)婦探一探脈。
府尹官邸中本就有一個懂醫(yī)術(shù)的主簿師爺。但是老太太怕會驚動黎康生，萬一探脈的結(jié)果不理想，搞不好會是空折騰一場，還是先不要讓他知道為好。
隨侍老太太的婢女如秀，親自去正央街一家開設了好多年的醫(yī)館里，請來一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大夫。
這位老大夫姓梁，不常出診，不過以前也到府尹官邸來過好幾趟，又和老太太熟識，這次才答應趕過來幫忙探探脈。要是尋常人家去請，他根本都懶得搭理。
“嗯……你這個脈象嘛，不像是喜脈哦……”
他叫周節(jié)婦把手腕靠在桌沿上，瞇起眼睛仔細號她的脈，號了大半天，也號不出個所以然來。期間他叫周節(jié)婦另外擺了好幾個手勢，自己也換了左手最后又換成了右手，也沒有號出她的喜脈。
孫媽媽一見梁大夫這般斷言，便趁機說道：“夫人，會不會是你記錯了月事的日子？你剛?cè)敫痪?，這么短的時間里是看不出什么來的，切莫要心急?！?p> 周節(jié)婦臉上一紅，很不好意思地交待她和黎敬生在成親之前就已經(jīng)相識，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遠不止最近這一個月。
假如在成親前，她這么說，那肯定會淪為全京城的笑柄，說不定還會被浸豬籠。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已經(jīng)是黎夫人，說出這些風花雪月的舊事，也無傷大雅。
老太太、孫媽媽和梁大夫等人，聽聞此言，表情都很精彩。
黎雀兒卻沒什么反應，她早知周節(jié)婦嫁入黎府的原因不簡單。即便告訴她說周節(jié)婦早已經(jīng)在外面替她爹爹生下了一兒一女，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夫人，不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就會有孩子的?！睂O媽媽收好臉上不恰當?shù)谋砬?，故作淡然地提醒道?p> 梁大夫也回過神，笑著稱孫媽媽言之有理。
“我自是知道?！敝芄?jié)婦亦點頭同意孫媽媽的說法，后面卻又說道，“可我前日請了正央街的杜神醫(yī)探過脈。經(jīng)他確認，我才敢過去和雀兒提呢。”
梁大夫的白胡子瞬間倒豎，假兇假兇地追問：“杜神醫(yī)？是不是西街口春風閣里的那個臭小子？他真的說你的脈象是喜脈？”
周節(jié)婦連連答是，又將杜神醫(yī)的樣貌描述了幾分，為自己的言辭作據(jù)。
也不知梁大夫和杜神醫(yī)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糾葛，他竟氣得要背起藥箱走人。
陪他一道過來的醫(yī)僮見狀，趕忙跑上前接過藥箱，扶著他一起出了大門。
老太太應是知曉當中的緣由，沒有多加挽留，只叫人追過去付了出診費。
不過，她的反應和梁大夫可謂是天壤之別。
她笑得很開心，看向周節(jié)婦的眼神中滿是欣慰之意：“杜神醫(yī)年少成名，醫(yī)術(shù)也很高明。既然他已經(jīng)替你確診過，這事肯定錯不了。你這些時日就別再過來請安了，好好在家養(yǎng)身子，到時好給老三生一個大胖小子！”
殷殷囑咐過后，她又讓人去置辦一系列的補身安胎之物，還強調(diào)說置辦回來的所有物品必須是上上佳品，不得有任何次等劣貨。
孫媽媽和棠葉二人將她老人家的這些舉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棠葉離黎雀兒最近，就站在她的左手邊為她搖羅扇，這時便用扇葉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將老太太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黎雀兒不僅沒有去和老太太找話說，反而還悄悄回過頭，瞪了棠葉一眼。
像個嬌滴滴的大閨女一樣坐在椅子上，接受老太太關切的周節(jié)婦，將她們主仆二人之間的小動作瞧得切實，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諷笑。
那笑容淡得不易令人察覺，可若是細心去看，便會看見隱含其中的得意和冷酷。
老太太高興地忘乎所以，孫媽媽和棠葉等人的心思全部放在黎雀兒身上，而黎雀兒又只管低頭微笑不管事，她們都沒有看到周節(jié)婦嘴邊的笑容。
周節(jié)婦的三個女兒，就坐在她的對面，離眾人較遠。
她們仨倒是將周節(jié)婦的神情全部看進了心里，可她們都很識相地移開了視線，當作自己沒有看見。
回到黎府觀嵐居里，四下沒有外人時，她們方才告知周節(jié)婦剛剛差點露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