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平穩(wěn)地停在了出租屋的樓下,姚織夏解開了安全帶,卻遲遲舍不得下車,就這樣安靜地和薛凜待在一個空間里,無需言語,只是感受著對方的氣息就足以讓她滿足。
薛凜抬眼瞥向后視鏡,見后座上的元朗依舊在熟睡,便伸手將姚織夏的手拉到自己身前,用兩個寬大的手掌將其包裹在其中。
過了半晌,姚織夏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車門,示意他自己要回家了,薛凜不舍地緊緊攥了一下她的手,便不舍地放開了。
姚織夏下了車,目視著薛凜繞過車身來到她面前。
“薛凜,謝謝你,我今天真的好開心?!?p> “只今天這么開心么?”為難姚織夏好像已經(jīng)變成了薛凜的一種嗜好。
“和你相遇的每一天都這么開心?!币椣牡挂擦?xí)慣了薛凜的調(diào)侃,索性說些好聽的話哄哄這個有些孩子氣的男人。
薛凜得意地挑了下眉,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不錯,孺子可教,你快回去吧,明天你不是還有班?早點睡。”
“嗯,你也是,今天辛苦你了?!币幌蛭倚形宜氐难C能為了自己做到這樣,姚織夏著實很感動。
“我這么辛苦,你都沒點獎勵???”薛凜佯裝委屈地撅著嘴。
姚織夏隨即低下頭思索起來。
“哎,我真是可憐啊,明天還要去公司和上司一起加班,有了女朋友,跟沒有女朋友一個樣,真是……”
話還沒說完,薛凜的臉就突然被輕啄了一下,他驚訝地低下頭,在那雙凝望著他的雙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薛凜的嘴角綻開了笑意,他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姚織夏的頭發(fā)。
“好了,不難為你了,快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們一起走,下午我來接你?!?p> 姚織夏靦腆地點點頭,便轉(zhuǎn)身向單元門口走去。
“姚織夏!”
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姚織夏一跳,她茫然地轉(zhuǎn)過身,卻撞到一個寬厚溫暖的懷中,下一秒,她柔軟的嘴唇就被居高臨下的薛凜侵占了。
她驚慌地迎接這個突如其來的溫熱,兩只手僵在身體兩側(cè),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就像島上那個狂亂的夜一樣,她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大腦像宕機一樣一片空白,眼前仿佛閃耀著炫目迷人的煙火。
不知過了多久,薛凜終于放過了她,將自己的額頭靠在她的額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要把她的氣息都卷進自己的身體里。
“晚安。”薛凜低聲在她耳邊說。
姚織夏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動都動不了,只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晚、晚安?!?p> 她強撐著轉(zhuǎn)過身去,卻是一刻都不敢再遲疑地走進了樓里。
吃到了甜頭的薛凜吹著口哨走到車身旁,他開了車門卻沒有立即上車,而是抬眼向樓頂那層望去,直到頂層的樓道燈亮起,他才回身上了車。
“滿意了?”
身后突然傳來的一句話把正沉浸在幸福里的薛凜嚇得失了魂,他下意識地狠狠拍了下方向盤。
“靠!你啥時候醒的!”薛凜回身瞪著元朗。
元朗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臉,幽幽地開口道:“親熱戲碼上演之前?!?p> 薛凜一聽倒不惱,“這樣也好,提前讓你認識認識你未來嫂子。”
“嗯,她嫁誰還不一定呢。”元朗邊說邊悠閑地撫摸著身旁的蓬蓬。
“放屁!她姚織夏早就被我薛凜內(nèi)定了!誰要是不長眼敢打她的主意,那就是活膩了!”薛凜再也顧不得風度,直接咒罵了起來。
“你喜歡她還總讓她哭,剛才在沙灘上,沒說幾句,她就哭了,別以為我沒看到。”
任元朗智商情商再高,畢竟還是個沒有開竅的小孩子,成人世界里的悲歡離合豈是孩子眼里看到的那么簡單。
“她、她……”
原本理直氣壯的薛凜卻突然結(jié)巴了,在他看來,元朗的話似乎也不無道理,愛一個人,應(yīng)該要讓她快樂的,如果嘴上說著我喜歡你,卻一直讓對方不停地流眼淚,那又是哪門子的愛呢?
“這事你自己想吧,我們回家,我不像你,我作息規(guī)律?!痹世渲槾叽俚?。
薛凜這次倒沒了脾氣,他失神地點點頭,隨即啟動車子,余光中瞥到身旁那個空蕩蕩的副駕,心底有了新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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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沖過澡,薛凜放松地躺在他的大床上。
他拿起手機,在微信的置頂對話框中輸入“睡了沒?”,而后盯著頁面上的“姚跑跑”三個字自言自語道:“看你還能往哪跑!”
“還沒,看會兒書?!?p> 嗯,回復(fù)速度還算及格,薛凜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輸入。
“看什么書?”
他倒是很好奇姚織夏會喜歡看什么書,女孩子們一般不都愛看什么言情耽美之類的小說?
“英語書,我想有機會的話,幾個月后考更高一級的等級考試?!?p> “你是想改行么?”薛凜對姚織夏這個答案很是意外。
“我不想一直在超市工作,我想多學(xué)點東西,以前錯失了機會,現(xiàn)在,我想重新開始?!?p> “好!我支持!在超市工作對你來說太辛苦了,換個職業(yè)也好,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全力支持!”
薛凜從心底為姚織夏感到開心,做出這樣的選擇說明她已經(jīng)放下了過去的遺憾,選擇重新開始。
從島上回來后,薛凜曾一度覺得,他對姚織夏的感覺只是在特殊時期的特殊情況下暫時萌生的情愫,可當他再次見到姚織夏時,他卻發(fā)現(xiàn),她給自己的那種感覺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即使他連她的過往都沒有全部了然,可他就是可以非常確定,他要的就是姚織夏這個人,哪怕她的過去傷痕累累,哪怕她的未來前途未卜,陪在自己身邊的都只能是她,除了她,誰也給不了他想要的幸福。
“謝謝你,薛凜?!?p> 又來!又來!薛凜不耐煩地撇撇嘴,真是受夠了姚織夏的“太客氣”。
“我期待以后你對我說出另外三個字。”
等了幾秒鐘,那邊愣是沒有一點回音,薛凜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投降。
“不準熬夜!快睡覺!晚安!”
輸入完這幾個字,薛凜把手機扔在一邊,他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眶,閉上眼,腦海里回蕩著元朗今天說過的話。
他又拿起手機,迅速地在通訊錄里翻找,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曲晚儀”三個字上。
“曲律師,您好,許久不見,我回國了,明晚可有空?有事想找您幫忙?!?p> 過了一會兒,消息提示音響起。
“薛凜,好久不見,你終于回國了,難得想起找我,這忙我是非幫不可了,明晚相約,下午我忙完了聯(lián)系你?!?p> 薛凜讀完信息,剛要把手機扔到床頭柜上,手機就突然震動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龔炎。
“怎么樣?表白成功了?”
薛凜早就知道今晚對于龔炎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夜晚,好幾天之前,龔炎來自己家看望元朗的時候,就忍不住向薛凜取經(jīng),那忐忑的表情薛凜這輩子怕是都忘不掉。
“你說,如果我跟她說,‘以后我們在一起吧,我來養(yǎng)你!’,怎么樣?她會反感嗎?”
“哎,據(jù)我觀察,別說你要養(yǎng)她了,就算你跟她說‘你養(yǎng)我??!’她都愿意!”
柳飄飄那個臉上藏不住事的女生,就差在薛凜面前掛個牌子,上書“柳飄飄是龔炎的”。
可此時電話那頭的沉默,卻讓薛凜起了疑,他擔憂地說:“龔炎,有什么事有兄弟呢!”
“薛凜,我失敗了?!饼徰椎穆曇羰渲翗O,在寂靜的午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拒絕你了?怎么可能?”薛凜突然沒辦法理解“失敗”二字,這不可能是龔炎的結(jié)局,也不可能是柳飄飄的選擇。
“她沒有來,她沒有來見我?!痹捦材沁厒鱽砹艘宦晣@息。
“可能她臨時有事耽擱了呢!她沒聯(lián)系你嗎?”
“她聯(lián)系我了,她給我發(fā)了微信……”
“龔炎!你說話啊!她到底說了什么?”
“龔總監(jiān),我們不合適,以后請不要再聯(lián)系我。”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出了玻璃破碎的聲音,被那句話搞懵的薛凜強迫自己回歸理智。
“龔炎!你給我冷靜點!你……”
“我冷靜的很,瓶子沒拿住而已?!饼徰椎囊袅吭絹碓降?。
“你喝酒了?你在哪?我去找你!”薛凜隨即跳下了床,隨手拽了件衣服就套在身上。
“晴天港,記得再買幾瓶酒!”
“買你妹的買!給我老實呆著!”薛凜拾起車鑰匙就往樓下跑。
“柳飄飄是吧!敢戲弄我家龔炎,有你好看的!”掛斷了電話,薛凜一邊咒罵一邊向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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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當薛凜急急忙忙地向外跑的時候,姚織夏已經(jīng)站在鐵門外了。
鐵門剛一打開,姚織夏就被薛凜一把拽進了院子里,他二話不說就把她抱在了懷里。
“真是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p> 薛凜的聲音在姚織夏的耳邊響起,聲線中明顯帶著些沙啞,鼻音也很重。
“沒、沒關(guān)系?!?p> 姚織夏尚未習(xí)慣薛凜的新身份,對這樣的肢體接觸還有些不適應(yīng),她抬了抬提著早餐的手,卻又猶豫地放下了。
“唔,想你了?!毖C閉著眼,放松地將頭靠在姚織夏的肩上,吸吮著她身上特有的香氣。
“你怎么了?我、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過?!?p> 薛凜忽然直起身,不滿地開口道:“十幾個小時沒見我,你就不想我?”
姚織夏眨了幾下眼,又緊張地咽了下唾沫,才磕磕巴巴地說:“想,當然想了,怎么不想呢!”
“想我見了我都沒有個早安吻!說謊!”
從薛凜認識姚織夏以來,就發(fā)現(xiàn)了她對于自己的情緒和感覺一向都藏著掖著的陋習(xí),他不遺余力地想幫她改掉這個陋習(xí),雖然頗有成效,但她總歸做得不夠自然,還有很明顯的表演痕跡。
姚織夏被薛凜反駁地有些為難,這么多年來,別人用來揮霍青春和享受甜蜜戀愛的時間,全都被她用來努力維持生活和治愈傷口了,情情愛愛原本就不是她會奢望的東西,更何況曾經(jīng)的痛苦回憶讓她至今都對陌生男性抱有極高的防備之心,更別說表達自己的心意了。
可此時的姚織夏不想讓薛凜失望,她鼓起勇氣,踮起腳,慢慢地揚起下巴,就在她做心理建設(shè)之時,薛凜的唇已先行一步,迅速地在她的唇上蓋了個章。
姚織夏害羞地低下頭,向薛凜伸出手,“早餐?!?p> 薛凜笑著看了眼姚織夏手中的透明塑料袋,拉起她的手便向車那邊走。
“你喂我?!?p> ----
原本覺得上班之路極其漫長的姚織夏,第一次希望這條路能再長再長一些。
每到紅燈之處,她都會按照薛凜的指示,往他張大的嘴里塞個小包子,不一會兒,包子吃完了,粥也喝完了。
一路上薛凜一直在觀察姚織夏的神色,按理說昨夜柳飄飄把龔炎無情地拒了,姚織夏應(yīng)該會知道的,可此時的姚織夏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竟安穩(wěn)地看起書來。
“姚織夏,你昨晚,過得還好?”薛凜試探性地問。
姚織夏抬起頭,平靜地回:“嗯,和你說完我就睡了,沒有熬夜?!?p> 薛凜滿意地點點頭,又繼續(xù)問:“那個柳飄飄,沒吵你學(xué)習(xí)吧?”
“沒有啊,我學(xué)習(xí)的時候她都會安安靜靜地在她屋里呆著,昨天她不在家,我倒有些不習(xí)慣?!?p> “不在家?她去哪了?”薛凜立即警惕地詢問,這個柳飄飄,不來見龔炎,卻連家都沒回,太不像話了。
“她昨天給我微信留言說她家臨時有事,要回老家一趟,我到家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走了,看樣子走得挺急?!?p> 姚織夏對于柳飄飄回老家這事倒沒有感到特別意外,之前她就常常因為家里人結(jié)婚、去世之類的原因回老家。
“回老家?她沒跟你說是什么原因?”
薛凜很是不解,昨天這個這么重要的日子,柳飄飄就算再二百五也該明白和龔炎見面的意義,可她居然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給龔炎,還不聲不響地回了老家。
如果只是普通的家事,她就算告訴龔炎一聲,龔炎也不會不通情理地不讓她去,可她居然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用那么冷酷的詞匯傷了龔炎的心,這背后顯然有隱情。
“沒有,她之前也常常因為家里有事回老家的。”
姚織夏回答完,發(fā)現(xiàn)薛凜的神色很糾結(jié),她敏感地覺得薛凜這么刨根問底有些反常,平常薛凜根本就不會主動提起柳飄飄的。
“薛凜,飄飄和龔總監(jiān)……”
“柳飄飄把龔炎給拒絕了,連面都沒見?!毖C索性決定把事實告訴姚織夏。
“什么!怎么會!飄飄對龔總監(jiān)是特別特別……”
后半句話,姚織夏沒再說下去,這個出人意料的消息讓她忍不住開始快速思索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見面日的前一晚,柳飄飄還樂此不疲地把衣服換來換去詢問她的意見,生怕有任何細節(jié)出錯,這一切怎么會……
“昨晚半夜我又跑去了晴天港,就是為了陪龔炎,他可是龔炎啊,堂堂千翔集團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獨子,以后的集團接班人啊,居然就那么頹廢地一瓶接著一瓶地喝?!?p> 薛凜氣不打一處來,什么時候他薛凜的哥們也要被女人耍得團團轉(zhuǎn)了?
“那……他現(xiàn)在呢?他還好嗎?”姚織夏內(nèi)疚地望著薛凜,不明白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錯。
“昨晚被我強行帶回家的,我騙他爸媽說是他一國外讀書時的好朋友意外去世了,才蒙混過關(guān),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柳飄飄也就不用回來上班了?!?p> 姚織夏心里一緊,雙手不安地攥了起來。
正值紅燈,薛凜的剎車比之前狠了些,明顯帶著些憤怒,他轉(zhuǎn)頭看向姚織夏,卻在看到她的表情后,瞬間軟下心來,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緊她的,向下壓了壓火。
“你別擔心,我就是那么一說,柳飄飄不會有事,龔炎也不是那種人?!?p> 姚織夏緊緊地握住薛凜的手,自責地說:“對不起,薛凜,讓你最好的朋友這么傷心,不過我總覺得這其中有隱情,飄飄她,真的,特別喜歡龔總監(jiān)?!?p> “你瞎說什么對不起!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倆別在這瞎猜了,等她回來了,嚴刑拷問!”
薛凜將手從姚織夏的雙手中抽出來,按了按她的腦袋,企圖給她些安慰。
綠燈亮起,薛凜踩下油門,語氣恢復(fù)到了常態(tài),“姚織夏,你現(xiàn)在最該想的,就是今晚給我做什么好吃的!”
“元朗有說想吃什么嗎?”
“你總管他做什么!我是你男朋友他是你男朋友!元朗那個臭小子每天從早玩到晚,你男朋友大周末的還要去加班,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疼嗎?”薛凜不滿地抱怨道。
“唔,那……紅燒肉行嗎?”姚織夏小聲開口。
“我不吃肥肉?!?p> “那紅燒排骨呢?”
“排骨吃起來麻煩,我不吃?!?p> 薛凜其實對排骨沒有絲毫排斥,只是氣急了的他倒生出一種刁難姚織夏的小心思,像極了故意耍賴的孩子。
姚織夏沮喪地抿了抿嘴,沉默地想著還有什么菜可能會讓薛凜喜歡。
姚織夏突然一沉默,倒讓薛凜又有些后悔,終于,他忍不住開口道:“三杯雞。”
姚織夏一聽如釋重負,“好,那我只做給你吃,元朗的,另做?!?p> 薛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角的皺紋也跟著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