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織夏的尖叫聲從灌木叢里傳來,正吃著起勁兒的薛凜一聽,立即扔下吃了一大半的魚,抄起魚叉就往外跑。
“怎么啦?你受傷了?”
薛凜跑到灌木叢前,以為姚織夏真的在上廁所,便只好伸著腦袋往里面探,而追過來的蓬蓬卻不管不顧地直接跳進了灌木叢里。
不過也正因如此,蓬蓬立馬發(fā)現了讓姚織夏尖叫的原因,一條小蛇正朝姚織夏吐著信子。
蓬蓬沒有絲毫猶豫,上去狠狠地咬住蛇頭,薛凜見狀立即舉起魚叉,用力地插在蛇身上,那蛇先是不由自主地卷曲在魚叉上,漸漸地,整條蛇身都松了開來。
“應該是死了,姚織夏,它咬到你了沒?也不知道有沒有毒?!?p> 薛凜把魚叉扔到一邊,長腿跨進灌木叢,想把蹲在地上的姚織夏提起來。
可剛剛蹲在地上多時的姚織夏此時渾身都沒了勁兒,嘴唇泛白,額前也泛起了層層細汗,她本想去夠薛凜的雙臂,卻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薛凜見狀立即半蹲了下來,一手伸到她身下,一手撐著她的雙腿,將她攔腰抱起來,火速往山洞趕。
將渾身癱軟的姚織夏輕輕地放到草床上后,薛凜用手撫了撫她被汗浸濕的頭發(fā),又連忙把她的褲腿往上卷,“被咬到哪里了?小腿嗎?胳膊嗎?”
薛凜翻看了半天她的小腿和胳膊,都沒有發(fā)現被咬傷的痕跡,正納悶,姚織夏虛弱地開了口:“我沒有被咬,我就是,我就是,嚇到了?!?p> “你這狀態(tài)不對啊!你身上都發(fā)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薛凜用手捧著姚織夏泛紅的臉,又在她額前按了按。
“我,我真沒事,你讓我呆一會兒,呆一會兒就好了?!?p> 姚織夏雙手虛虛地抓著薛凜放在她額前的手,薛凜見她嘴硬,氣得直接一手反箍住她的雙手。
“姚織夏,你不說是不是?那我可來硬的了!”
薛凜說著,另一只手已經伸到了姚織夏的腰間,手指上下騷撓著姚織夏,被癢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姚織夏閉著眼睛,弓起身躲避薛凜的手,她一縮身,一條腿便不受控制地向上抬了一下。
“??!”
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一瞬間得到了解放,姚織夏立馬睜開眼。
只見薛凜正跪在她身邊,青筋暴起,齜牙咧嘴,雙手死死地捂著襠部,五官也扭曲到了一起,而在一旁看戲的蓬蓬以為兩個人在鬧著玩,正開心地跑來跑去。
姚織夏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便盡力地撐起上半身,可她想彌補又不好幫忙,剛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空中。
“姚織夏!你果然是女戰(zhàn)神,狠起來不是人啊你!”薛凜深呼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
“還有你!你這個狗崽子!幸災樂禍啊你!”薛凜騰出一只手,指著咧出微笑嘴的蓬蓬。
“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姚織夏小聲辯解。
“你還不快說!你到底咋回事!”薛凜氣急敗壞。
“我、我就是,來那個了。”姚織夏聲如細蚊,眼睛瞥在別處。
“你說啥?來啥?”
薛凜乍一聽有些迷茫,可他一聯想到她的種種癥狀,便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開口道:“來例假就來例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是有過媽的人。”
薛凜說完便把姚織夏按回到草床上,從行李箱里取出白天晾干的所有衣服,一層層地蓋在姚織夏身上,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而后拿起鐵飯盒往外走。
“你睡一會兒,我出去一下?!?p> 蓬蓬懂事地窩到姚織夏的肚子前,縮成一個大團子,姚織夏摸摸它的腦袋,在溫暖的包圍下漸漸睡去。
當姚織夏再次清醒過來時,只覺得身前暖烘烘的,她睜開眼,向篝火旁望去,只見薛凜正試探地拿起裝著水的鐵飯盒。
“你醒了?來,喝點水吧,有點燙,你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毖C一手拿著鐵飯盒,一手扶著姚織夏的背幫她坐起來。
薛凜的表情和動作很是自然,可姚織夏卻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來例假的時候也疼,只是忍著休息一下就熬過去了,現在突然有個人來照顧,她反倒不適應這種陌生的溫柔。
薛凜吹了吹飯盒里的水,而后放在姚織夏的嘴邊喂她,姚織夏一抿,水溫剛好,幾口熱水下肚,立馬覺得小腹和四肢暖了些,只是小腹的墜脹感還在隱隱作祟。
姚織夏縮著身子側躺下,雙手捂著小腹,緊閉著雙眼安靜地等待這一輪絞痛的襲擊。
突然,一只溫熱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隨即又把她的手撥開,取而代之地在她的小腹上打圈按摩。
她慌亂地睜開眼,看到薛凜正跪在她身前,皺著眉,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的小腹,兩只手不時相互搓幾下,再重新覆在她的小腹上。
“好些嗎?”薛凜手里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
“嗯,好、好很多,不怎么疼了?!币椣暮苁呛π撸郧皼]有什么機會和異性如此接近的她此時有些緊張。
“那個,你,下面,不用?”薛凜不知怎么開口,指了指姚織夏的大腿。
姚織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奧,沒事的,可能是因為前幾天在海水里被凍著了,也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營養(yǎng)不夠,沒有很多,只是疼而已。”
薛凜點點頭,收回手,拿起一根柴火捅了捅篝火。
姚織夏縮在衣服下面,偷偷瞟著薛凜的側臉,他的側臉很特別,不笑的時候,很清冷,笑起來的時候,卻格外燦爛。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會懂這些?”薛凜望著火光開口道。
“嗯?!?p> “小時候,我媽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難受地上不了班,只能在家里躺著,我那時候什么也不懂,以為我媽得了什么嚴重的病,質問我媽,我媽實在受不了我刨根問底的性格,就告訴我這是有些女孩子會發(fā)生的情況,沒什么大問題,只是需要好好休息,她教我給她倒熱水,揉肚子。后來長大了,懂事了,可我媽,卻真的得了重病,得了我無能為力的病?!?p> 薛凜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可姚織夏卻久久不能平靜。
這是姚織夏第一次聽薛凜跟她說這么多話,也是第一次聽到薛凜跟她講自己的私事,她以前只知道這個薛凜有些冷漠又有些自大,卻在今晚認識了一個曾經無助絕望的他。
“我們生來不就要孤獨地活著嗎?所有人都只能陪我們走一段路而已,有的離開得早,有的離開得晚。只要他們在我們身邊時,我們能珍惜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那就不枉這一段陪伴,就算他們遠去了,活著的人也會受到庇佑呢!你媽媽,她一直都在,你看那天上的星,有一顆就是她,她一直在保護你呢!”
姚織夏望著洞口外的星空,想著那顆守護她的星應該早已泯滅了吧!這灰色的十幾年,早就磨滅了她所有的希望,再去想“幸?!眱蓚€字,對她來說,似乎奢侈了些。
可薛凜不一樣,未曾低到過塵埃里的人,即使遇到危險,也會化險為夷,她這樣祈禱著,也這樣相信著。
薛凜望著姚織夏的雙眼,覺得那漫天的星輝仿佛都映進了她的眼眸里,一半明媚,一半憂傷,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那個手腕上的疤痕。
他與她本是生活在世界兩端的人,可在這漫天繁星之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這個孤島的小山洞,而他跟她則像兩只互相取暖的刺猬一樣,彼此可以靠近,卻永遠隔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
昨日在搜救指揮中心一直呆到深夜的柳飄飄,今天在超市工作一直魂不守舍,同事們也都知道了姚織夏的事,工作氛圍也隨之沉重了起來,沒有人敢多說什么安慰的話,因為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海難,這種大概率會死亡的災難,怎么可能會有人活著被救回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柳飄飄去更衣室換好衣服,當她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她衣柜旁邊的那個柜子標簽上寫著的“理貨員姚織夏”,眼睛又一陣發(fā)酸。
柳飄飄垂頭喪氣地站在電梯門口,準備通過地下二層的出口去坐地鐵。
電梯門徐徐打開,柳飄飄一抬頭,驚訝地看到龔炎正一個人站在里面,看到柳飄飄的龔炎顯然也很意外,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眼看門又要關合,龔炎迅速伸出一只手,格擋住電梯門,忍著電梯門輕微的撞擊對柳飄飄說:“你不進來嗎?”
“奧奧,我進來?!绷h飄反應過來,趕緊跑到電梯里,隨手按下地下二層的按鈕。
“你,怎么,你不會是,特意來找我的吧?”
柳飄飄覺得,兩個還算陌生的人,怎么可能會巧遇第二次?只可能是他按照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間和地點,算準了她大概這個時候下班,才又來超市找她。
“我,特意找你?我……”
龔炎被問得一臉懵逼,自己只是像往常一樣下班,去地下停車庫取車而已,碰到柳飄飄也讓他覺得很意外。
“龔先生,雖然你幫我解了圍,還在織夏姐的事情上照顧了我很多,但是我現在只想織夏姐快點回來,沒有心思想別的。”
根據柳飄飄多年來看偶像劇的經驗,一個男人主動來找自己,一定是對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想法,雖然龔炎一表人才,人也正直善良,但是柳飄飄現在實在不想讓事情變得復雜。
龔炎一聽這話,瞬間明白了柳飄飄的誤解,沒好氣地回道:“柳飄飄小姐,我叫龔炎,是這個商場的營業(yè)部總監(jiān),我已經在這里工作一年了,每天下班后我都會坐這部電梯到地下三層的車庫去取車回家,哎,你到了,不下去么?”
龔炎不懷好意地提醒柳飄飄地下二層已經到了。
此時的柳飄飄尷尬地想邁步往外走,卻總覺得就這么走了著實丟人,便假笑著對龔炎說:“我,我按錯了,我也要去地下三層,嘻嘻。”
龔炎挑了下眉,不想直接戳穿她的謊言,倒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tài),想要看看眼前這位努力的女演員能不能奪得最佳女豬腳。
電梯到了地下三層,龔炎走下電梯,瀟灑地向自己的車子那邊走去,柳飄飄則在后面擠眉弄眼,磨磨蹭蹭地出了電梯,隔著一段距離跟在龔炎后面。
龔炎一聽腳步聲,便知道那個別扭的女人正像個跟屁蟲一樣黏在自己身后,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
哼!自以為是的女人,翻車了吧!
柳飄飄正低頭琢磨怎么擺脫現在的窘境,卻忽然撞到急剎車回身的龔炎。
“哎呀!柳小姐,你還在這兒啊?我還以為你開車走了呢!”龔炎明知道柳飄飄沒有車,卻忍不住想捉弄她。
“啊,我,我……”柳飄飄被懟的無地自容,羞愧地結巴起來。
“莫不是你在等你男朋友接你呢?莫不是,你男朋友的車就在我的車附近?”
龔炎見眼前這個傻妞又開始犯渾,欺負她的心思更起勁了。
柳飄飄就像突然被封住了嘴巴一樣,抿著唇看著龔炎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
眼看著他就要開車走了,柳飄飄鼓起勇氣大聲喊:“對不起!龔先生!是我誤會您了!都是我魯莽,我無知,我自作多情,您大人有大量,請您原諒我!”
龔炎盯著用哀求的眼神望著他的女孩,淡淡地說了句:“上車?!?p> 柳飄飄見龔炎緩和了態(tài)度,立馬屁顛屁顛地坐到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兩條腿乖乖地并攏在一起,等待龔炎開口。
可等了半天,龔炎卻只是安靜地啟了車,一句話也不說。
柳飄飄坐不住了,猶豫著開口:“龔……”
“你能不能別叫我龔先生?我又不是做學問的,顯得我特老。”龔炎嫌棄地打斷她。
柳飄飄想了想,試探地問道:“龔總監(jiān)?”
“你也在商場工作么?上次還以為你只是顧客而已,工作中沒見過你啊?!?p> “我在咱們超市工作,擔任營業(yè)部經理助理,在這工作快兩年了,您之所以沒見過我,應該是因為我從來沒參加過部門負責人會議,對了,織夏姐也在超市工作呢!”
因為得到龔炎的原諒而感到些許放松的柳飄飄,一提到“姚織夏”,聲音就低了下去。
“你給我查一下搜救指揮中心的導航?!?p> 龔炎注意到了柳飄飄的情緒,卻不想放大它,便把自己的手機解了鎖,遞給她,讓她轉移一下注意力。
柳飄飄接過手機,輸入地址,把導航開啟,見龔炎開車不方便,她便躬身要把手機放在支架上,可由于座位太低,她一用力拉伸安全帶,腳下就失了支撐點,導致她雙手一直沒辦法穩(wěn)妥地把手機卡在支架里。
原本專心開車的龔炎,余光瞥見身旁的人像卡bug了一樣,便立即踩了剎車,把車停在路邊。
“你干嘛呢?”龔炎歪過頭,納悶地望著還在和安全帶較勁兒的柳飄飄。
“我,你看,你這個,安全帶,我夠不到?!绷h飄說著,還在用力夠。
龔炎皺著眉,對柳飄飄此時的舉動實在不忍直視,他一把將手機從柳飄飄的手里拽出來,“咔”的一聲利落地將其卡在支架里。
柳飄飄尷尬地縮回手,在自己腿上來回摩擦。
龔炎重新啟動了車,見身邊的人不說話,便主動開口:“搜救隊今天通知你了嗎?”
“沒有,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绷h飄失落地咬著唇。
“薛叔戚姨還有我爸媽今天一直都在搜救指揮中心等消息,我現在要去,你一起么?”
柳飄飄用力地點點頭,“謝謝你,龔總監(jiān)?!?p> “沒什么可謝的,都是去接受打擊的,多一個人去,可能會在心理上覺得多一個人分擔這種痛苦吧?!饼徰椎吐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