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善良

　　傍晚時分，程錦容兄妹坐上馬車，回了程府。

　　在藥堂里義診，既忙碌又充實(shí)，無暇多慮多思。程錦容略有些疲憊，更多的是熟悉的踏實(shí)和心安。

　　救死扶傷！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做起來并不容易。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程府。直至見到白芷熟悉的臉孔。

　　“奴婢見過小姐。”白芷一臉殷切的笑著上前行禮。

　　程錦容笑容淡了下來，瞥了白芷一眼：“你怎么來了？”

　　白芷唯恐程錦容問起身契之類，忙笑道：“奴婢奉夫人之命，給小姐送宮中的賞賜來了。小姐及笄將至，五小姐的及笄禮在兩個月后?；屎竽锬锔髻p了三套禮服和發(fā)簪?！?p>　　一邊說著，一邊沖身畔的幾個小丫鬟使眼色。

　　丫鬟們各自捧了錦盒上前。

　　華麗精致的發(fā)簪和禮服，在明亮的燭火下熠熠生輝。

　　哪怕被困宮中，哪怕被迫分離?？膳峄屎?，從未有一日忘過她這個女兒。沒有裴皇后的庇護(hù)，她也絕無可能安逸無憂的長大成人。

　　程錦容鼻間微酸，走上前，輕輕撫摸著及笄禮服。

　　娘！

　　我也一樣惦記你。

　　你別再陰郁傷心，也別再折騰自己了。我很快就進(jìn)宮去見你！

　　誰也阻止不了我們母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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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氏領(lǐng)著程錦宜上前，一同打量欣賞，驚嘆連連。

　　程景宏程景安不愧是一對親兄弟，隨意瞥了一眼，對閃亮華美的發(fā)簪禮服絲毫不感興趣。齊聲問道：“娘，晚飯備好了嗎？”

　　真是煞風(fēng)景！

　　程錦宜沖兩位兄長翻了個白眼。

　　趙氏笑著數(shù)落：“瞧瞧你們兩個，都是餓死鬼投胎不成！”

　　程錦容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莞爾一笑：“我也餓了?！?p>　　趙氏立刻心疼地拉起程錦容的手：“一忙就是一整天，哪有不餓之理。我讓廚子熬了雞湯，整整熬了半日，你好好喝上兩婉，補(bǔ)一補(bǔ)身子?！?p>　　程景宏程景安：“……”

　　他們都是撿來的吧！

　　程景宏面無表情，心里默默吐槽。

　　程景安臭著俊臉，滿面憤慨不平。

　　程錦容被兩位堂兄的表情逗得開懷一笑，心情陡然輕松愉悅起來。故意笑著打趣：“大堂兄二堂兄別急，一鍋雞湯，我最多喝大半。喝不完的都留給你們。”

　　程景宏繼續(xù)面無表情。

　　程景安瞪眼：“喂喂喂！再欺負(fù)我，我不讓你了??！”

　　程錦容立刻轉(zhuǎn)頭告狀：“大伯母，二堂兄想動手揍我。”

　　趙氏瞪了程景安一眼：“你是做兄長的，怎么能欺負(fù)錦容。動手萬萬不行！說話也得溫柔些。”

　　程景安：“……”

　　程景安用力捶了捶胸口，一臉悲憤的仰天長呼：“下輩子，我也要投胎為女子?！?p>　　眾人一起笑噴。

　　程景宏哭笑不得，伸手重重敲了程景安一記：“胡說八道，也不嫌自己丟人。”

　　程景安誒喲一聲，苦著臉揉著發(fā)紅的額頭：“我就是隨口說笑嘛！揍我也不輕點(diǎn)，這么用力……”

　　看到程景宏的面色，程景安麻溜地改口：“大哥你手疼不疼，我替你揉揉?！?p>　　程錦容忍俊不禁，笑聲連連。

　　站在一旁的紫蘇，舒展眉頭，滿心快慰。

　　小姐住在侯府時，錦衣玉食，奴婢環(huán)繞。不過，到底是住在外家，言行不能肆意。便是笑的時候，也是溫婉展顏，笑不露齒。何曾有過這般開懷恣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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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笑一番后，眾人一起去了飯?zhí)谩?p>　　紫蘇和甘草跟在程錦容身后，主仆三人看都沒看白芷一眼。

　　白芷：“……”

　　白芷故技重施，紅著眼眶快步追上前，哽咽著喊了一聲“小姐”。還沒來得及說下去，程錦容便道：“我身邊不缺人伺候，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p>　　白芷哭了起來：“小姐留下奴婢吧！若是小姐不要奴婢，奴婢回了裴家，也會被夫人嚴(yán)懲。求小姐可憐可憐奴婢。”

　　這回，就連耿直的程景安也看出不對勁了，皺著眉頭道：“那一日容堂妹說過，你去求主子恩典，帶著身契來程家便可。你沒去求身契，一味在程家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程錦容眸光一閃，淡淡道：“白芷，這里是程家，你不必耍弄心機(jī)。我也不會留下你?！?p>　　白芷被噎得脹紅了臉，哭不出來了。

　　紫蘇轉(zhuǎn)身，沉著臉道：“小姐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還不快些回侯府去！”

　　白芷就是再厚的臉皮，也待不住了，只得躬身行禮告退。

　　趙氏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的疑團(tuán)再次涌上心頭。

　　程錦容忽然執(zhí)意要回程家，伺候多年的丫鬟就這么打發(fā)了，態(tài)度冰冷決絕……這可不太像日后要嫁去裴家的樣子啊！

　　這其中，到底有何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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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后，程錦容主仆三人回了清歡院。

　　沐浴更衣后，紫蘇以毛巾為程錦容擰干長發(fā)。一張嘴也沒停過：“……甘草隨小姐去藥堂，奴婢就守著院子。衣物箱籠歸置的差不多了。一屋子的醫(yī)書，還得慢慢整理歸置。還是布置一間書房吧！”

　　程錦容隨口笑道：“這些小事，你拿主意便是?！?p>　　過了片刻，程錦容忽地問道：“紫蘇，你還記得我娘的模樣嗎？”

　　紫蘇手中動作一頓，目中閃過痛苦和追憶，聲音也沉了下來：“如何能不記得。別說隔了十三年，便是三十年，奴婢也記得清清楚楚?！?p>　　裴婉如“落水身亡”，她連主子的最后一面都沒見著。

　　這是紫蘇的徹骨錐心之痛。

　　主子的音容笑貌，紫蘇也從未忘卻過。

　　“奴婢不是家生子。”紫蘇低聲嘆道：“奴婢的爹好賭，輸了銀子，被賭坊的人追上門要銀子。那一年，奴婢十歲，有些姿色。賭坊的老板起了壞心，要拉奴婢去抵債?！?p>　　“小姐正好路過，見奴婢可憐，便出銀子還了賭債。”

　　“奴婢的爹占了便宜，還不知足。硬是要將奴婢賣給小姐，索要賣身銀子。要是小姐不應(yīng)，他就要將我賣到青樓去?！?p>　　“換了別人，根本不會搭理?？尚〗阈纳?，不忍奴婢遭罪。又花銀子買下了奴婢。”

　　說到這兒，紫蘇眼眶濕潤，聲音哽咽：“小姐這么一個心善的人，卻沒有好命。早早便香消玉殞。老天真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