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寧回到臥房,卻哪里還有睡意。
他躺在床上,想逼迫著讓自己睡去,也許睡著了,所有的心心念念就能伴著夢醒一并消散。
可世上的事情總是這般,江湖世態(tài)即夢鄉(xiāng),根本不會刻意依著你的想法。
鐘寧輾轉(zhuǎn)千回,神思九天飛揚,可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發(fā)現(xiàn)事噩夢纏繞,如墜泥沼,無法自拔。
鐘寧迷迷糊糊的睡著,他沒有看見溫潤如玉的蘇師兄,看見的卻是面目猙獰、滿身血污的蘇書,他感到有一絲恐懼,他越是想擺脫噩夢的抓手,它就拉著他越陷越深,他嘶吼著,卻發(fā)現(xiàn)出不了半點聲音,他想發(fā)足狂奔,卻是寸步難行,他想睜開雙眼,眼皮卻似千斤般的沉重。
絕望中,他看見一雙手,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那只手,那是一雙溫暖而又有力的手,什么東西會比絕望中伸出的手臂更讓人歡喜呢?
“鐘寧,鐘寧,你怎么了?醒醒”。
鐘不忘猛然睜開雙眼,看著坐在眼前的小武師兄,那個將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的人,他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抱住了吳小武,直抱的吳小武有些不知所措。
鐘寧大哭道:“小武師兄,蘇師兄他……”
他哭的梨花帶雨,完全不顧自己的眼淚和鼻涕沾了吳小武一身。
吳小武呆呆的坐著,目露悲色,他一向不善于表達,他的眼淚更不會像鐘寧一樣灑的別人一身。
鐘寧繼續(xù)發(fā)泄著他的情緒,直到楊一清走了進來。
“鐘寧,小武師兄,你這是?”楊一清撞了個正著。
鐘寧這才整理下情緒,他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偏西了,他抽泣著道:“清師妹,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蘇師兄醒了么?”
楊一清忽然開心的道:“鐘寧,雖說蘇師兄還沒醒,可是這件事有轉(zhuǎn)機了”。
鐘寧急切的問道:“什么轉(zhuǎn)機?”
楊一清道:“我聽將才我娘和爹提起過,這個事情興許會有轉(zhuǎn)機,我聽了就立馬來告訴你了,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也沒細聽?!?p> 鐘寧拍了下額頭,恍然道:“我怎么把這么一層給忘了,真是急糊涂了,師父是藥王谷出生,自是什么傷病就見到過,我現(xiàn)在就去找她?!辩妼帣M遭變故上山之際,蘇書便一直默默的給予他無限的支撐,在最灰暗的時候為其點亮了一盞燭火,這么些年,同生共長,早已將這個師兄當作了家中兄長,當下聽見事有轉(zhuǎn)機,說著便急急站了起來,眼下還有什么事比這件事更重要呢?
楊一清掩嘴笑到:“鐘寧,你先別著急,你看看你這幅尊榮,怎么見人???”
鐘寧滿臉疑惑道:“怎么了?”但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笑道;“清師妹,先待我去洗把臉?!鞭D(zhuǎn)臉又接言道:“小武師兄,你也別愣著了,趕緊來啊?!?p> 洗漱完畢,整理好著裝,又成了神采奕奕的往日模樣,他像無頭蒼蠅一樣一把扎進了回風堂,當然,后面跟著的還有兩個無頭蒼蠅。
廳中楊覺居中坐著,王沁和朱定中各居左右,顯然是在議事。
鐘寧見到王沁,難掩心中的激動,喊道:“師父,師父,我聽清師妹說……”
可話不及說完,楊覺便一臉氣憤的說道:“慌慌張張成什么樣子?你們沒看我們正在議事么?”
朱定中緩緩站起,向著楊覺拜了一拜,說道:“師父,眼下師弟師妹們已出落的跟個大人了,私以為有些事亦可征詢他們意見,可一同議事了,畢竟這個還事關(guān)蘇師弟,他們也是心之所系,難免急切了些?!?p> 楊覺略作思量,默默點了下頭,長在身前不知覺,只是自己還把他們當小孩待,竟是忘了他們已然長大了。
三人見此便各自在旁邊找了個座位,依次坐了下來,一臉的興奮和期待,不光光是因著蘇書之事,就像朱定中所言,楊覺對他們的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使他們覺得自己真的已經(jīng)長大了。
楊覺向著王沁道:“你將事情的原委說于他們聽聽,叫他們也說說意見?!?p> 王沁也樂的如此,道:“蘇書的傷乃是被無名雄厚掌力所傷,淤血凝于胸口,況且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又無法依先前鬼醫(yī)之法,用外力助其排出,只得尋著法子將其化去,奈何本門治療內(nèi)傷的靈藥卻無法治愈,眼下,也只能外出求藥了。我在藥王谷待的多年,之前聽說過一些這方面的醫(yī)理,將才去翻閱一些偏方典籍,尋著這么一個法子,只是有些兇險,而且藥引極是難求?!?p> “師父,這時候就不要賣關(guān)子了?究竟是要什么藥引?要去哪里求藥?”鐘寧一臉的急切,而且他們既然來了,心中定是做了準備,就算是有轉(zhuǎn)機料想也不會這么簡單,別說是有些兇險,就是刀山火海,要他們自廢武功,以命相搏又是如何?
王沁笑了笑,接道:“毒仙谷多修煉奇異功法,療傷的手段也是不拘一格,依著書中所記,或許……”
楊覺淡淡道:“我將才業(yè)已說了,那毒仙谷終究是些歪門邪道,蘇書自幼不沾毒物,身體和那毒仙谷中之人自是不同,他們的法子也許在他們身上受的傷,在蘇書身上無異于飲鴆止渴?!?p> 王沁笑道:“我還是先將這個法子說完,將才說了,蘇書的傷實為氣血堵塞胸口所致,淤血不散,氣血不暢,是故一直昏迷不醒。毒仙谷雖是不為人道,可那以毒攻毒的療傷手法卻有些許可取之處,將才,我翻閱一些典籍,說是荊襄之地的清涼山,據(jù)此不過三百余里,因著陰雨不斷,山間草木又十分豐盛,是故沼澤毒瘴遍布,雖人跡罕至,卻是一些毒蟲的極樂之地,此間更是有著關(guān)于傳說中的圣物,九尾血蜈蚣的記載,這個毒蟲平時已動物精血為生,我想著若是能尋著此物,以此為藥引,依那毒仙谷化血的方法,用此蟲將蘇書體內(nèi)淤血化去,再加上一些治療內(nèi)傷的靈藥,蘇書定可痊愈,不但可以安然無恙,還可以功力大增”
師兄妹三人見此事有了轉(zhuǎn)機,皆歡喜異常,相互之間竊竊私語。
鐘寧激動的說道:“那可太好了,師父,有什么能用上我們的,你盡可吩咐,我就是賠上性命也要將那毒物尋來?!?p> 王沁笑了笑,道:“我也只是一個設(shè)想,那清涼山中兇險異常,別說你們,就是我們?nèi)チ艘驳眯⌒男惺?,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p> 楊覺思慮片刻,說道:“這九尾血蜈蚣我也是曾聽說過的,此乃至毒之物,卻亦是療傷的靈藥,不僅可藥到病除,而且借此之物可功力大增。只是眼下,且不說清涼山山中處處藏兇,毒沼、瘴氣、毒物遍布,前去尋找,可謂兇險異常,就單單論這醫(yī)人的法子也是兇險萬分。”
王沁淺嘆道:“我豈不知此著太過兇險,蘇書這么躺下去,睡的時間越久,越是難以再醒過來,再這么睡上一陣子,就是華佗再世,也是無能為力,這也是萬不得已的法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下最要緊的是蘇師兄的傷,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事不宜遲,我明天一早就動身,一定幫那味藥引帶回來?!敝灰锌赡埽妼庍€是想著試一試的,況且聽王沁這么說也是合著藥理,也確實沒什么好辦法,不然何以如是設(shè)想。
楊覺聽著面色一沉,一雙堅定的雙眼硬生生的盯著幾人道:“你們?nèi)齻€好好在山上待著,這段時間哪也不許去?!?p> “那蘇師兄的傷怎么辦?”
“爹……你讓我們?nèi)ピ囈幌?,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師兄就一直這么睡著?!?p> 楊覺沉思片刻,頗有些無奈的道:“此事用不著你們,明早我親自前去?!?p> “師父親自出馬,這神物必將是手到擒來,你們好好在山上待著,蘇書也需要人照看,就不要跟去添亂了。”朱定中看師父有此意,便跟著勸道。
鐘寧聞言卻是滿臉焦急,道:“大師兄可別忘了我們,此事事關(guān)蘇師兄,我們也是責無旁貸的,現(xiàn)下又怎能坐視?”
“我們跟著也能幫著出出力??!”一向少言寡語的吳小武也跟著開了口。
“就是,爹,你就帶上我們吧!”
王沁笑道:“你們有這心也卻是好的,只是此去兇險異常,況且都去了,這風嘯峰上豈不成了空城了,誰來照顧蘇師兄,不妥不妥?!?p> 鐘寧急了,直接站了起來,“那就帶上我一個?!彼櫜坏眠@許多了,只想著為蘇師兄出點力,也想著下山磨練下自己,見見世面。
吳小武和楊一清跟著也急了,他們急的不是楊覺不許,而是鐘寧關(guān)鍵時候竟想撇開自己私自單飛,實在是太不講義氣了。
他們氣憤的嚷嚷道:“憑什么,不行,不行?!?p> 弄的楊覺奮力拍了下桌子才使場面重新安靜了下來。
楊覺決然道:“誰也不許去,此事就這么定了,我明天一早就動身?!鞭D(zhuǎn)臉又想著朱定中囑咐道:“這么些天,你可將他們看好了,若出什么差池,我可拿你試問?!?p> “師父放心?!敝於ㄖ新勓约奔逼鹕恚p手參著拜下。
鐘寧見事不妙,急忙道:“可是……”
不等鐘寧把話說完,楊覺便急道:“沒什么可是的,就這么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p> 他們?nèi)诉€想說什么,便被王沁打斷了,“都別說了,先就這么定下,定中,你先帶他們退下吧。”
朱定中即刻領(lǐng)命,辭過師父師娘,便催促著一行三人向外走去,三人雖是不愿,可也沒有他法,只得悻悻離開。
鐘寧暗暗下了決心,“此事絕不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