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綰青叩謝了皇后娘娘后，眼見未時將至，皇后款款到德明殿的正座前坐下。

　　喜公公命人早早地抬來了金鼎香爐，里頭燃了清心香，借著地龍的溫度，整個大殿和暖清新。

　　眼下，他正在朱華門迎接各位主子，皇后坐下后問道：“你去看看茶食可準(zhǔn)備好了？”

　　綰青一禮，便出了殿門往后頭的水房去了。走到一半，只見小宮女們已經(jīng)捧著托盤向她這里走來。

　　當(dāng)頭的小宮女對綰青說道：“姑娘好，茶食都預(yù)備好了。主子們?nèi)羰怯X著有何不妥的，還請姑娘告知?！?p>　　綰青道了聲有勞，便引她們過去。

　　方至德明殿的廊下，正巧與翰王打了個照面。

　　“奴婢見過翰王殿下，給殿下請安?！本U青蹲了蹲身子行禮。

　　“請起請起?！焙餐醭U青一抬手，卻站定下來，不準(zhǔn)備徑直進殿去。

　　綰青謝過起身，翰王看向他，端著仍是玩世不恭的語氣調(diào)侃道：“前幾日二哥還說不知著落，眼下看來，母后身邊的女官可不就是錦碧宮舊人嘛。”

　　這話……綰青只能禮貌地朝他笑笑，預(yù)備向他告罪，允她先引小宮女們進去奉茶。

　　翰王虛嘆一聲，兀自說下去：“二哥果真是籌謀深遠，把你獻給了母后，他縱是身在霄城，也自能高枕無憂了……”

　　綰青聽了這話覺得像是警告，又覺得“獻”這個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可未能多想，翰王已站到自己身前極近的距離，俯身在綰青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本王也曾舉薦身邊的慧心給母后面試，可最后留下的……”

　　卻是我？綰青暗自在心中接下去，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

　　太子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翰王負手在背，俯身不知在綰青耳旁說了些什么，又撤身長笑。

　　他的眼神一黯，隨即大步走過去，人未到聲先至：“六弟今日來得早，倒站在風(fēng)口里不入內(nèi)去？”

　　太子揚聲，那冷淡的聲線倒身更聽不出情緒。

　　綰青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猛一機靈，習(xí)慣使然讓她循聲向太子的方向從來請安。

　　“二哥好?！焙餐醪换挪幻?，朝太子揚起一個微笑來。

　　綰青趁此機會，開口說道：“兩位殿下慢聊，奴婢先進去奉茶了?！?p>　　跟在她后面的小宮女們也趕緊跟上。

　　綰青來不及去細想翰王話語里的意味，進了殿門后指揮著小宮女把茶具、點心盤按位置放下后，又親自端著皇后娘娘的茶點，放在皇后手側(cè)的案上：“娘娘，太子和翰王殿下都到了，尚在門口說話?！?p>　　“那么冷的天，站在外頭不行，快請進來?！?p>　　綰青應(yīng)是，正要再往殿外去，只見太子和翰王有說有笑地跨過高檻進來。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母后千歲?！?p>　　“快起來，快起來。”

　　兩人在右排的第一、第二座前解下披風(fēng)坐下。

　　綰青靜立在殿門內(nèi)側(cè)，待熹王及熹王妃子、悅安長公主、清和公主都到齊了，便又回到皇后跟前候著。

　　眾人飲過一口熱茶，悅安長公主甜脆的聲音響起：“唔，這滇紅味正，入口尤其醇厚?！?p>　　翰王也接話道：“確實，這茶似是用泉水沖泡的，很清冽?！?p>　　皇后點點頭，笑意盈盈地給座下的兒女們介紹了綰青，又補充道：“綰青烹茶有道，本宮先前未言，你們倒都品出來了。”

　　綰青謙虛的模樣，嘴角含笑：“微末小技，讓各位主子們見笑了，入得了口便是奴婢的榮幸。”

　　“青兒的茶藝日漸精進了。”太子這樣清淺的一句話，倒是訴盡了自己與綰青的聯(lián)系。

　　在座的皆是人杰，豈能聽不出這話里的暗意，就連年紀(jì)比綰青還要小上一歲的清和公主都向綰青投來了探索的目光。

　　彼時，熹王見皇后及自己的弟妹們都略進了些茶點，便向皇后娘娘提議：“皇額娘，今日家宴，兒臣特請了城里有名的戲班子——解棠苑進宮，眼下正在擷芳亭里預(yù)備好了。還請皇額娘賞光?！?p>　　殿內(nèi)眾人，包括綰青皆是一愣?；屎蠖嗄陥?zhí)掌后宮的涵養(yǎng)讓她仍能保持體面的微笑：“好，熹兒有心了?！?p>　　翰王緩緩啜了一口茶，無不譏笑地說道：“大哥有心了，今兒給咱們這家宴添個樂?！?p>　　這是一語雙關(guān)碼？綰青怎么聽怎么覺得不對味。

　　出嫁三年，偶爾從公主府進宮來一回的悅安長公主，額駙被皇上召見，自己本想和皇后、親妹妹——清和公主敘話，再去長春宮給生母惠妃請安。

　　誰成想，皇后娘娘素日喜靜清心，熹王竟還請了戲班子來。

　　思及此，她便也用宮帕輕輕拭了拭嘴角，不著痕跡地順下去說：“可不是嘛皇額娘，解棠苑可是風(fēng)頭無兩、炙手可熱的戲班呢。這一會兒啊，還不知道猴兒變戲，翻出什么花樣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