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月以后,大隊人馬駛回京中。
郡南府,一進府門,阿離便急匆匆迎了主子進去:“郡主您可算回來了,夫人都急壞了……”
“就當(dāng)我是出去散散心嘛……”阮月急忙走進惠昭夫人的房間,她正虔誠的跪在佛龕前頭。
“母親!”阮月探了探頭。
那惠昭夫人起身,轉(zhuǎn)過頭來,聽到這熟悉語氣,眼中又是驚喜又是憤怒,卻努力壓著想念她的心。
夫人大怒:“還知道回來,抗旨不遵,出門不報上親,去,祠堂跪著去!”
阮月打量母親臉色,便笑著迎上前去,靠在她肩頭,撒嬌道:“母親,這剛一回來,您就不想女兒嗎,怎么舍得女兒去跪祠堂!”
“都是被我縱壞了……”惠昭夫人無奈的冷著臉,卻拿她毫無辦法。
“母親快坐下,聽女兒講,您沒看到皇兄決戰(zhàn)時的威武啊,可是嚇人呢!”阮月同她講述著戰(zhàn)場中發(fā)生之事……
忽而想到一事,如今回憶仍是余驚未定,阮月開口問道:“母親,您知道古非鑰嗎?是與三姨母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惠昭夫人回想了一想,再道:“古非鑰是你父親生前的摯交好友,在你父親當(dāng)年為官時也曾轟動一時,古家滿門行伍,只古非鑰一人從了文。”
他年紀輕輕便甲榜登第,平赫夫人與他曾有過些許情誼。
后來新皇登基,太皇太后便拿出了先帝的遺旨,要平赫夫人和親衡伽國,這才得了平赫夫人的封號。
“三妹妹知道自己肩負使命便前往古家與古公子辭行,誰知古公子后來大病一場。”說到此處,阮月顯然瞧見母親眼中泛了淚光。
“他父辭官抗議,舉家遷回東都,途中遭了惡匪毒手,聽說無一人生還,真是令人唏噓……”
惠昭夫人字字聲聲都在訴說著,原來生于皇家之人,榮華富貴都是虛的,其實命不由已罷了。
“可是幻窕又是誰呢?”阮月自言自語道。
惠昭夫人反問:“古幻窕?”
“女兒不知她姓什么,只是她直說要找皇兄為三姨母與什么古家報仇呢!母親知道她?”
惠昭夫人只是略略聽說罷了,古家曾有個幼女名喚幻窕的,可不知是不是同一人。
“三妹妹……不是病逝的嗎,不知為何與她相識呢?”惠昭夫人疑惑。
“原來母親已然知曉了……”阮月還恐她傷心,一再將平赫夫人之死瞞了下來,果然還是紙終包不住火。
惠昭夫人雖難過,可已然如此也是無有辦法之事,可惱姐妹最后也未見上一面。
她嘆道:“皇室子女者,諸多般無可奈何……”
阮月心思驟然被這一聲嘆息攪混,望著臺面上的燎燎熏香煙氣消散于空中。
“母親還且稍坐,待女兒回屋洗去身上塵土換件衣裳便來陪母親用晚膳!”阮月揣了揣手,沉思良久便告退后回到房間。
阿離給她更換衣裳,正巧瞧見了主子身上的多處摔傷的痕跡。
丫頭不禁驚呼起來:“呀!郡主!這次身上怎么又多了疤痕!您怎么總是這樣不小心啊……”
“你小聲些,是怕母親聽不見嗎?”阮月忙捂住她的嘴,見她安靜下來,這才放下手。
阮月無奈道:“不小心摔了而已,哪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阮月對著鏡子,細細端詳著自己身上,確確已是滿身疤痕。
她漫不經(jīng)心問道:“阿離,你從前是跟在皇兄身邊的,你可知當(dāng)年三姨母在和親之前,與古家究竟有什么故事?”
阿離一邊給她簪起頭發(fā),一邊道:“正如夫人所說的那般,郡主還想知道些什么?”
“我覺得母親并未講完全……”阮月托腮沉思,猶記得平赫夫人當(dāng)日在和親時傷心欲絕,如今回想起來,倒十分蹊蹺……
阿離若有所思,明白此事即便自己不說,再叫主人向別人打聽了,恐更為草率。
便老老實實供了出來:“平赫夫人和親那時已經(jīng)聽說古家滿門被滅,必定是傷心的。”
“據(jù)阿離所知,陛下那時還查過這件事,只是后來不知為何便不了了之了?!?p> “查過之后,不了了之……”阮月愣神自言自語。
憶及上回在壽寧殿中的刺客蠱毒一事,到了案子最后,司馬靖也是這般,似乎并不上心詢查刺客,難道這事兒與古幻窕有什么關(guān)系不成?
阿離奉上一盞才沏好的茶水,再問道:“郡主,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還問這些做什么?”
阮月無心飲茶擺了擺手,手中擰著的娟子才緩緩松了開來:“沒什么……走吧!陪母親用晚膳!”
城外,陰云綿綿。
古幻窕站在墳冢之前,手握家傳的劍穗,抽泣著:“父親母親,是幻窕沒用,沒能為你們報仇,也沒能好好護著平赫夫人,現(xiàn)下連她都沒了……”
阮月睡夢之中,獨立站在樹下,眺望著遠方,灰蒙蒙的天,見不到一絲陽光透進,她焦急的盼著那個人的到來。
只見樹后飛速閃過一個人影,看不清楚臉面,頓然停在她面前,冷冷問道:“你可是在等我?”
阮月轉(zhuǎn)身點點頭,望著眼前的黑衣人,她不禁用手扯下了蒙在她臉上的面紗,一片模糊以后,剛想看清出她究竟什么模樣。
突然一道閃電劈在了阮月手上,所幸她及時收手,對面的人卻霎時不見了蹤影。
“古家冤枉啊……”
“我死的好冤啊……”
“救命……”
許許多多空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傳入阮月耳朵,阮父的面容也霎時忽閃忽現(xiàn)。
她腦袋劇烈疼痛起來,瘋狂的搖著頭:“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啊……”
“父親……父親……”
阮月霎時從夢中驚醒,日頭悄悄爬了上來,正值寒冬臘月里,外頭的風(fēng)呼呼的刮著窗紙,她卻滿頭大汗怔坐在床上,衣襟也濕了大半。
門外守夜的阿離忽聽到里頭的喊叫,立刻想都沒想便推了門進來,急切問道:“怎么了主子?”
她坐到阮月的床旁,手帕輕輕的替她擦去汗水,見阮月衣服汗浸透了,阿離轉(zhuǎn)身去了櫥柜:“郡主是不是做噩夢了?奴婢這便替您拿件新衣裳!”
阮月怔在床上,細細沉思,滿心疑問,古家是否真有冤屈?或者真似幻窕所說的,此冤是與皇兄有關(guān)?也與父親之冤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