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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詛咒的電腦

第一章 高巧妙的連環(huán)套(上)

被詛咒的電腦 魚很厲害 4158 2019-12-02 15:32:39

  “裁員?“高巧妙的眼睛瞪得象銅鈴一樣,不敢相信入江對她所說的話。

  “小聲一點,噓!”入江緊張地豎起手指,堵住嘴唇,向資料室緊閉的玻璃門望出去,見管理部的每個人都在忙著工作,并沒有人朝他們張望,這才松了口氣。

  入江接著解釋道“:不是裁員,就是減少幾個人而已。今年的業(yè)績特別的差,總部給我們中國公司的總體評價是C-,所以,個人評價最多能到B-,明年全員都不會加薪的,”

  “而且,削減費用是當務(wù)之急,你是財務(wù)主管,肯定也明白,減費用最容易的,就是減少人件費,今西總經(jīng)理決定將一部分的人事和財務(wù)工作外包出去,這樣可以減少一半的人手,你先去想一想,財務(wù)組要從6個人減到3個人,讓誰離開賠償金最低,今后的人件費節(jié)約最多,擬個名單給我。工作流程也要重新安排一下,保證準時完成,并且沒有加班費發(fā)生?!?p>  從資料室出來的高巧妙,和捧著筆記本滿懷著升職加薪期待的人事代主管沃珍芒擦身而過,高巧妙忍不住給了沃珍芒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這是什么命呢?高巧妙真想仰天長嘆。想當初白楊紫做經(jīng)理的時候,公司一年兩次旅游,平均加薪10%,白楊紫還各種參加外部宴請,干部聚會啥的,到了全超越做主管,雖然短短不到一年,也是插著兩只手,活不用干,福利不老少。怎么輪到我了,就只剩下超負荷勞動,差評價,乃至……裁員了呢?

  都是在最艱難的時候一路打拼過來的伙伴,尤其是兩次主管更替帶來的波動,大大小小七八次的稅務(wù)檢查,這幾年的稅法改革和公司流程變更需要跟進的工作重組,一次又一次,一波又一波,折騰到如今,沒有迎來燦爛的前景,反而是要裁減人員?

  裁減誰,高巧妙都覺得下不去手,很多同事看高巧妙,覺得她是現(xiàn)實的自我利益者,甚至有人會認為她是滑頭的鉆營者,就像入江每每夸贊高巧妙的一樣,不是說她專業(yè)有多好,工作有多出色,而是清掃值日排班的時候,大家都不想在周一早上打掃,高巧妙主動舉了手,聚餐的時候,所有人都離入江遠遠的,象躲著一堆病毒,只有高巧妙每次都愿意走到入江身邊坐下。

  高巧妙有苦說不出,你們以為我真的是愿意的嗎?現(xiàn)實,自我利益,滑頭或鉆營,以及主動舉手和坐到入江身邊,這一切都只是高巧妙自我保護的方式而已,很小的年紀失去了父親,和個性軟弱的母親相依為命,如果不能時而委曲求全,看風使舵,時而心狠手辣,當機立斷,她孤兒寡母要怎么活下來?

  其實高巧妙是不喜歡這個公司的氛圍的,剛進公司的時候,連軸轉(zhuǎn)地在加班,同樣的損益表變個口徑要出很多張,就為了各部門各級領(lǐng)導看表需求不同,財務(wù)部工作就不斷增加,而且白楊紫似乎也看不上高巧妙,認為她太世故,不如直白的全超越,沖動的張洋和埋頭苦干的郝琴芬容易控制,在白楊紫的提拔人選中,壓根沒有高巧妙的名字。

  但高巧妙是有能力,也是有目標的人,她既然覺得沒有出頭之日,就免不了立刻想跳槽,這個時候,張揚和甄愛美用友誼迷惑了她,張揚每天都會不遺余力地夸獎高巧妙,你怎么這么聰明呢?為什么這么棒呢?你電腦好厲害,做表好厲害,分析好厲害,總之什么都厲害。

  甄愛美則因高巧妙的兒子和自己的女兒同歲,很自然地成為她的【媽媽朋友】,常在一起談?wù)剝号?jīng),甄愛美有很多追求者,常能收到許多禮物,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有,高巧妙跟著她到處去玩,不經(jīng)意間充當了甄愛美的護花使者,給她擋擋桃花煞,遞遞聯(lián)系方式啥的,她自己倒是樂在其中,因為可以分走甄愛美禮物中的一部分,卻被本就看甄愛美不順眼的IT的經(jīng)理曾律察說成了是個拉皮條的。

  工作中的人際關(guān)系有時候也是工作環(huán)境中很重要的一環(huán),高巧妙喜歡和張揚,甄愛美在一起玩,在一起工作,這讓她覺得每天去公司是開心的事情,所以才留了下來,誰知道,短短的幾年,物是人非,沒有升職可能性的她一躍而成為財務(wù)部的負責人,但當初安慰她職場失意的兩個朋友,張揚和甄愛美都早已經(jīng)離開了公司。

  如果從6個人減到3個人,并保證沒有加班,唯有把大部分的日常作業(yè)全部委托給外包財務(wù)公司,各種報告和分析則更多地依賴系統(tǒng)來完成,減少人工作業(yè)和判斷。那意味著財務(wù)部的重要性會降低,獨立性也可能慢慢消失,自己應(yīng)該也就止步于主管的職務(wù),別說升經(jīng)理,要在前面加個“高級”也是無望了。

  而無論是走的3個人,還是留的3個人,命運也會大大改變,走的人固然失去了穩(wěn)定的工作,需要再去求職市場拼殺一番尋找新天地,留的也不免淪為內(nèi)外上下的聯(lián)絡(luò)人,而不再是專業(yè)的財務(wù)人。

  要怎么才能保住自己,保住這個部門呢?高巧妙陷入痛苦的沉思之中。

  “高老師,不好了,出事了,”神思恍惚間,高巧妙聽到郝琴芬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又是什么事呀?高巧妙煩躁地轉(zhuǎn)過頭看著郝琴芬,只見她臉不紅心不跳,神色自如,鎮(zhèn)定自若,卻發(fā)出連聲溺亡前似的求救。

  這個郝琴芬,就是這樣一個人,估計大炮轟過來,她也是不慌不忙,篤篤悠悠地輕聲呼喚“:各位注意,馬上要一鍋端了,請做好臨終準備,云云……”

  但是高巧妙也深知,郝琴芬不是不怕,不是不急,是壓抑太久,忘記了害怕和著急應(yīng)該有的表情和動作。

  郝琴芬出身在湖南農(nóng)村,長在極其傳統(tǒng)的男尊女卑的家庭里,自小就飽受冷落和歧視,她就像是弟弟的附贈品來到這個世上,除了聽從命令,任勞任怨,不爭不搶,尚能獲得長輩們的一句“:倒還算能使喚,飯沒有白吃。”的稱贊之外,郝琴芬似乎并沒有什么存在感和個體價值。

  她自知家里沒有一分錢是留給她的,甚至父母還指望她能到外面去掙一大堆錢回來雙手捧給她的弟弟,起高樓,買土地,娶媳婦,為了逃離那個奴役她,榨干她的家庭,中學一畢業(yè),她就獨自來到城里,半工半讀完成了大學的學業(yè),也在那個時期,認識了現(xiàn)在的丈夫,兩個人都有脫胎換骨,重置人生的愿望,一拍即合,結(jié)伴共闖上海灘。

  最開始,他們只能依靠同鄉(xiāng)的介紹,打打零工,馬路協(xié)管員,房屋中介,保險推銷,動遷協(xié)調(diào)員等,什么都干,幾年后,丈夫開了一個五金小公司,郝琴芬則幸運地進入圖圖瑪麗,成為這個公司的財務(wù)擔當。

  為了獲得上海戶口,讓自己的女兒徹底變成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魔都嬌娃,郝琴芬不單是節(jié)衣縮食,省下每一分錢用來投資在房產(chǎn)上,至今為止已經(jīng)在老家和上海周邊地區(qū)貸款買了三套房。還使出意志力的極限,考出了一個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考到的中級會計師的職稱,上海的戶口已經(jīng)離她越來越近了。

  這樣的背景下,郝琴芬需要連續(xù)的工作,不僅是工資收入的保障,還有戶口資格的積分需求。她不能得罪人,也不能犯錯,她可以不在乎比她更晚進入公司的全超越,高巧妙越過她,升為主管,也可以不計較入江每次都贊許她配合好,態(tài)度順從卻從來沒有給過她一個A評價。她只要沒有差評,沒有記過,沒有被苦逼(開除)的危機就可以了。

  但是郝琴芬并不是不會出錯,相反的,她似乎不大能掌握工作的重要性和緊急性的秩序,對專業(yè)方面的領(lǐng)悟也更多只是死記硬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常常會犯一些低級的錯誤,每當這個時候,她的三大法則就是:裝作不知道;推給其他人;輕描淡寫混過去。

  高巧妙閱人無數(shù),豈能不知道郝琴芬的小把戲,只是一來,郝琴芬的老黃牛精神已經(jīng)是公認的事實,揭穿她的不負責任,反而讓周圍人看起來是高巧妙要打壓郝琴芬,二來財務(wù)組這兩年人事動蕩很大,郝琴芬是最資深的一位老財務(wù),又一直擔當著外貿(mào)進出口結(jié)算方面的業(yè)務(wù),沒有挪過窩,憑良心講,報關(guān)文件,出口退稅,外匯結(jié)算,這些業(yè)務(wù)說起來不復雜,可是做起來沒有經(jīng)驗還真難上手,若沒有郝琴芬,別的財務(wù)可能一下子接不了這份工作。

  也因為如此,在裁減的3個名額中,高巧妙就沒有把郝琴芬放進去過。

  “:怎么了?到底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高巧妙耐著性子問郝琴芬。

  郝琴芬依然是那個一切與我無關(guān),我是清白的表情,報告道“:剛才我支付貨款的時候,網(wǎng)上銀行出現(xiàn)故障,連續(xù)付了四次,系統(tǒng)都顯示【支付失敗】。我又付了一次……”

  高巧妙不解地看著郝琴芬,問“:然后呢?一直不能支付是嗎?這算出大事了?是哪家工廠的款項?超過約定付款期了嗎?”

  “不是,那個,最后付款成功了?!闭f到這里,郝琴芬又開始大喘氣了,高巧妙知道她說話的習慣,郝琴芬是個缺乏自信的人,就算把工作做得很完美,也只會報告已經(jīng)完成,如果她強調(diào)“成功”這個詞,就一定是出了什么紕漏,只是要事前打個伏筆而已。

  “到底怎么了?”高巧妙著急地問。

  郝琴芬深呼吸了一下,慢悠悠地說“:成功是成功了,系統(tǒng)顯示,成功了五次。”

  高巧妙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你是說你對同一家工廠支付了五次貨款?哪家工廠?一共多少錢?”

  郝琴芬吞吞吐吐地說“:松岡紡織,單筆是500萬?!?p>  “2500萬?”高巧妙差點叫了起來“:還是松岡紡織?”

  松岡紡織是前任總經(jīng)理渡邊在職期間欽定的加工工廠,據(jù)說股份關(guān)系非常亂,叔叔和侄子爭奪掌控權(quán),幾次波及生產(chǎn)進度和供貨納期,一朝天子一朝臣,供應(yīng)商也是一樣,既然渡邊被退休了,那些曾經(jīng)和他關(guān)系很鐵的外部關(guān)系公司都在一一換血中,質(zhì)量差,價格高,信用壞,組織亂的松岡紡織一開始就已經(jīng)列入了停止交易清單前三名,本次支付的500萬,是最后一筆貨款。

  如果錯付給其他公司還好,錯付給松岡紡織,等于一去無回,要打官司要回來的話,起碼要糾纏好幾年,而且,這種操作失誤的巨額支付,夠得上即時開除的處分了,真不明白,郝琴芬居然還能那么無所謂,輕飄飄地“系統(tǒng)故障”,能糊弄入江,還能糊弄新總經(jīng)理今西班住嗎?

  高巧妙驚慌中想起來,網(wǎng)上支付的密碼棒,是分為操作員和審核員兩條的,圖圖瑪麗的網(wǎng)上銀行,日常費用賬戶操作員是任小云,貨款賬戶操作員是郝琴芬,但是兩個賬戶的審核員都是入江孝愁,沒有入江的審核員密碼棒確認,支付是不可能完成的。

  “審核員密碼棒,難道也在你的手里?”高巧妙問。

  郝琴芬點頭說“:是的呀,費用賬戶的審核員密碼棒也在任小云手里,支付審核很麻煩,入江部長說反正付款申請的時候已經(jīng)看過一次,批準一次了,網(wǎng)上支付的時候他就不看了,一早就把審核員密碼棒交給我們兩個了,我們都是自己做單據(jù),自己審核,一次付款結(jié)束。”

  高巧妙的大腦如過高山飛車一般運轉(zhuǎn)起來,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條彎曲的小路,她沒有時間去細細整理,只是憑著直覺吩咐郝琴芬說“:聽著,你悄悄告訴任小云,馬上把審核棒還給入江部長,就對他說,銀行這兩天要來檢查升級密碼棒,銀行規(guī)定很嚴格,發(fā)現(xiàn)密碼棒不在登記的審核人手里的話,會通報公司投訴的,他膽子小,聽到這個消息,肯定立刻收回密碼棒,至于重復支付的事情,我來想辦法解決,你先不要聲張。”

  郝琴芬連聲答應(yīng)“:好的,好的,我絕不告訴任何人,高老師,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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