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儀態(tài)萬千,笑容滿面的唐雨;易行之卻似乎越過很遠(yuǎn)的空間,看到了她身后站著的那個(gè),掩藏于陰影之下的,模糊而又高大的身影。
那位神秘的羅天教教主,仿佛從未把任何人視為對手過。
他看得實(shí)在太遠(yuǎn),想得實(shí)在太多。故而他的計(jì)劃一旦開始實(shí)行,便堪稱是天衣無縫。
易行之甚至有理由懷疑,在二十年前那場浩劫之中,羅天教最終戰(zhàn)敗撤出中原,勢力盡數(shù)退守西域,是否也是他故意為之?
而朝廷眼見羅天教勢微,為了制衡中原武林,竟然還偷偷摸摸地向羅天教販賣兵器,做著那所謂‘三足鼎立’的美夢。
真不知道,當(dāng)日后看見那些出售給羅天教的瓊明連弩,它們所射出的鋪天蓋地的箭雨,密密麻麻地扎在大乾將士們自己的身軀上時(shí),朝廷又會作何感想?
大概會非常精彩吧?
暗中拉攏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瘋狂購買大乾軍備,扶植前朝皇族趙氏.....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事情,貌似都只是為了一個(gè)目標(biāo)。
原來他也想當(dāng)皇帝么?易行之忽而苦笑一聲。
可做皇帝到底有什么好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終身沒有休假,凡事都還得親力親為,想想就累死個(gè)人……易行之實(shí)在搞不明白。
“不過,你們那位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似乎還是算漏了一件事?!?p> 用力甩了甩頭,把紛亂的思緒拋到腦后,易行之轉(zhuǎn)而神色平靜地與唐雨對視著。
“嗯?是什么呢?”唐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仿佛有些好奇。
“他為什么會覺得,我一定會在乎其他人的死活?”易行之聳聳肩,“我既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也不是什么正義斗士,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干?就算那些門派都被你們屠戮殆盡了,那也是你們羅天教動的手,我可不會有半點(diǎn)負(fù)罪感?!?p> “是嗎?雖然妾身覺得易公子不像是這樣的人,但對于這種情況,教主大人也是早有準(zhǔn)備的喲?!碧朴暧靡桓w細(xì)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纏繞著耳畔的發(fā)絲,“別人的生死,易公子或許可以漠不關(guān)心,但是自家人的呢?嘻嘻,畢竟楓城的紅葉盛景,本教之中很多教徒早已心馳神往,都想著能去看看呢。這不是,好幾天前,就有一群不聽話的家伙跑過去賞景了……”
身軀如遭雷擊般劇烈地晃動了幾下,易行之的雙眼一瞬間變紅了。
“你敢對煙雨山莊動手?”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唐雨,易行之這般一字一頓地問道。
話語間殺意凌然,低沉且沙啞,完全不像是易行之平時(shí)的嗓音。
這凜冽的殺氣把他身旁的綺羅都嚇了一大跳。傻姑娘縮了縮脖子,又仿佛是想安撫易行之一般,兩只柔夷哆哆嗦嗦地捏住了他冰涼的手掌。
“哎呀,好可怕!”唐雨似乎也被易行之嚇到了,趕忙輕輕拍了拍自己那豐碩鼓脹的胸口;可在她的眼波之中,分明瞧不出有絲毫懼意,“明知道妾身膽小的,易公子你可真壞!”
“你們羅天教到底想做什么,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你不惹上我,我也不會搭理你。”感受著綺羅那雙小巧手掌上所傳來的溫度,易行之終于勉強(qiáng)按捺住了內(nèi)心那些噴薄欲出的情緒,“可煙雨山莊里的人若是有什么閃失,羅天教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應(yīng)該清楚,我不是在開玩笑?!?p> “嗚……易公子當(dāng)真是威風(fēng)得緊呀!”唐雨雙手縮在胸前,一副害怕至極的模樣,“可是,易公子武功蓋世不假。但留在煙雨山莊中的那位血劍客,是否也有易公子這般驚人武藝,能夠護(hù)住煙雨山莊里的所有人呢?”
“一定要魚死網(wǎng)破嗎?”易行之的面容上已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不要誤會。妾身可沒膽子那么做?!碧朴贻p笑著擺手道,“來此地之前,教主曾再三叮囑過妾身,若是預(yù)想中最壞的情況發(fā)生,易公子果真能夠行動自如的話,那么此事便已不可為之。妾身應(yīng)該立刻亮出后招,抽身退走方為上策?!?p> “所以他是想以這些條件,來保你一命?”易行之面容冷寂,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確切的說,是三條命。”唐雨看了地上的李征一眼,又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百曉生,“這兩個(gè)人還有些用處,教主希望他們盡量不要死在這里?!?p> 聽完,易行之緩緩閉上了眼睛。
于是,整個(gè)戲園內(nèi),而今又只剩下了一片沉寂。
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臺下的人們安靜地看著,臺上的人也安靜地站著。
仿佛真的是在表演什么戲劇似的。
仿佛這座萬金園終于又回歸了本職工作......
.....
.....
閉目思索良久,易行之終究是睜開了雙眼:“我又該如何相信,放你們走之后,你們不會出爾反爾?”
“因?yàn)榻讨骱苈斆?,我也很聰明?!碧朴隃\淺一笑,“這個(gè)理由夠嗎?”
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話來,還真是一點(diǎn)都不害臊啊……易行之不禁腹誹了一句。
不過,與聰明人的確很好打交道。
因?yàn)樗麄兓静蛔龀粤Σ挥懞玫拇朗隆?p> “呼。我得承認(rèn),你們的確抓住了我的軟肋。”易行之輕吐一口氣,“那么,今晚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易公子果然深明大義?!碧朴昵飞沓仔兄欢Y,“沒有其他事兒的話,妾身這就告辭了?!?p> 言罷,唐雨轉(zhuǎn)過身,徑直走下了擂臺。
在她身后,百曉生抱起地上那昏迷不醒的李征,也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等等,還真有一件事?!币仔兄厚回S盈的背影,腦中靈光卻是一閃而過,出聲叫住了她。
“什么?”唐雨回過頭來,笑靨曖昧非常,“易公子肯饒妾身一命,這已是天大的恩澤了。無論是多么過分的要求,妾身都愿意為您效勞哦!”
“咳咳?!北惶朴昴腔鹄崩钡难凵穸⒌糜行┎缓靡馑迹仔兄p咳兩聲,趕緊側(cè)過了頭去,“我需要一張崇劍門混元丹的丹方。但是李征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過去了,看樣子一時(shí)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他終于是記起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