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心積慮啊……”
綺羅懷中,易行之長嘆一聲,望向了那位百曉生。
“原來你身后還有一個羅天教,難怪你敢這般明目張膽?!?p> 百曉生仍是深埋著頭,并未答話。
易行之忽然感覺有些諷刺。
原來,無論那天晚上自己喝沒喝醉,無論他進(jìn)沒進(jìn)那座假山之下的房間,無論他殺沒殺那位神使……都不會對他們的計劃產(chǎn)生任何影響。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還偶爾沾沾自喜的所謂‘成就’,都只不過是在幫這些人順?biāo)浦哿T了……
而今晚,在這燈火通明的萬金園內(nèi),這場十年前便開始蘊(yùn)釀的天大陰謀,終于是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光是去想一想那些掩藏其下的東西,易行之便感覺渾身一陣惡寒。
“咳,我還是不太明白?!币仔兄人砸宦暎瑥?qiáng)行壓下了腦海中紛亂的思緒,“李征他如今還不是和那位大長老一樣,與羅天教沆瀣一氣,成了崇劍門的叛徒?你又憑什么認(rèn)為,崇劍門的人會聽李征的話?”
“嘻嘻,不一樣的哦。”唐雨眨眨眼,俏臉上的神情頗為曖昧。
“哪里不一樣?”
“立場不一樣?!碧朴甑男θ菘胺Q是千嬌百媚,“大長老與羅天教合作,是為了自己當(dāng)掌門;而李盟主他,是為了從龍呀!光宗耀祖的事情,怎么能叫叛徒呢?”
“這話你自己說說也就得了,誰會信?”易行之嗤之以鼻。
“……不需要誰相信。即使崇劍門沒有一個人肯聽李盟主的話,那也沒什么關(guān)系的?!碧朴耆允秦W酝抡f著,“一位劍氣離體的大高手,足以抵得過一個門派了?!?p> “你來這里多久了?”沉吟半晌,易行之卻是問了一個頗為奇怪的問題。
“很久啦。”唐雨笑容不減。
“意思是你看到了所有的事情?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死了該怎么辦?”易行之勉強(qiáng)抬起手,指向了地上的李征,嗓音依舊是有氣無力,“我剛才可沒留手。李征若是死了,你們又該怎么辦?不要告訴我,你們之中,有人的武功已經(jīng)高到可以在飛劍之下救他一命了……”
“易公子是在說妾身見死不救,試圖挑撥離間嗎?”唐雨白皙的眼角都快笑出皺紋了,“哈哈,易公子你真是太有趣了!”
“我只是在闡述事實。”易行之面無表情。
“看上去,易公子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碧朴陻科鹦θ?,露出了一種很少在她臉上瞧見的嚴(yán)肅神情,“我們現(xiàn)在是在進(jìn)行復(fù)唐大業(yè),并不是孩童過家家一般的玩鬧。無論誰的性命,都只是這計劃中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并不會影響到任何事情?!?p> “也包括他嗎?”易行之指向了那一言不發(fā)的百曉生。
“當(dāng)然?!碧朴瓴患偎妓鞯鼗卮鸬?,“陛下若是不幸駕崩,他的兒子會立刻接替他的位置;他的兒子若是也死了,那就找他的兄弟,他的叔叔,他的伯父……畢竟,扶桑國中趙氏的人丁,或許比易公子想象的還要興旺哦?!?p> “……”易行之無言以對。
“嘿,瞧瞧,這就是你的盟友?!蓖侨耘f低垂著頭的百曉生,易行之只得無奈地聳了聳肩,“當(dāng)真是無比可靠呢?!?p> “就算你日后倚仗他們得到了天下,可你真的相信,那時的天下,還會姓趙嗎?”
百曉生終于抬起了頭,目光之中所蘊(yùn)含著的,那些亮晶晶的東西,讓易行之感到非常陌生。
“我別無選擇。”百曉生這般說道。
“可是……”易行之還待再說些什么,不過話剛出口,卻被唐雨的嬌笑聲打斷了。
“哈哈哈!易公子,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話有點太多了么?”唐雨美眸流轉(zhuǎn)間,笑得前仰后合,“莫非是在拖延時間,想等梁城的官兵前來嗎?”
仿佛被說破了心事,易行之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綺羅懷里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沒臉沒皮地回答道:“沒錯!”
“可是,從下午到現(xiàn)在,這么長的時間都還沒來人?!碧朴暄谧煨芍那樗坪醴浅2诲e,“以易公子之機(jī)敏,不會想不到發(fā)生了什么吧?”
“你是說……”易行之的眉頭倏然一皺。
“嘻嘻,易公子,你瞧瞧這是什么?”唐雨抬起左手,輕輕搖晃了幾下。
她左手那根蔥白色的食指上,如今正戴著一枚模樣很奇特的戒指。
通體碧綠,材質(zhì)似玉非玉,寬達(dá)半寸,正面刻著一個古色古香的‘梁’字。
“城主戒?!?p> 易行之認(rèn)了出來。
大乾王朝給國土上的每一位城主,都會發(fā)下一枚這般款式的戒指,易行之曾經(jīng)在楓城城主的手指上見到過。
見戒如見人,這是身份的象征;城主們一旦戴上,除非離職,便不會輕易取下。
可現(xiàn)在戒指在這里,城主卻不見了蹤影……
“易公子果然好眼力?!碧朴晔栈乩w手,還不忘順便夸獎易行之一句,“這的確是城主戒。而梁城那位英明神武的城主大人,今早還在臥榻上酣睡之際,就已經(jīng)再也醒不過來了。城主府,如今已是落入我羅天教的掌控之中了哦……”
“你們……你們真是反了天了……”易行之的嗓音變得有些哆嗦。
“啊?莫非易公子忘記了?我們就是在造反呀……”唐雨朝他嫣然笑道。
易行之側(cè)過頭去,似乎再也不想和她說話了。
“嘻嘻,既然易公子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那咱們就開始正事吧?!碧朴甑哪抗廪D(zhuǎn)向臺下,笑容愈發(fā)嬌艷,“推翻大乾朝廷,的確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我們迫切需要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幫助呢。如陛下方才所說,各位英雄好漢,如果不加入我們,可是要沒命的喲!”
當(dāng)然,臺下那些東倒西歪的人們,而今并沒有力氣回她的話。
“怎么?都不說話?那妾身可就當(dāng)各位默認(rèn)咯?”仿佛是在唱獨角戲一般,唐雨嬌笑著環(huán)視了一圈萬金園,而后從懷中摸出了一封名冊,“看來各位果然都是深明大義之人呀!這下事情就簡單多了,這份名單上寫著在場所有人的名字,待會兒妾身會挨個來幫各位按手印。按了手印之后,大家就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啦……”
“呵呵?!币仔兄溲叟杂^著唐雨的精彩‘表演’,終于忍不住嗤笑了兩聲。
“咦?看起來易公子好像非常積極的樣子,那妾身就先幫你按了吧!”
唐雨轉(zhuǎn)過頭,對易行之露出一個極為迷人的笑容,而后蓮步輕移,朝易行之緩緩走了過去。
“不愧是羅天教的神子大人,當(dāng)真是卑鄙無恥啊。”易行之亦是跟著她笑了起來,“只要在這份名單上按了手印,無論跟不跟你們造反,無論主動或是被動,那人都已經(jīng)成為大乾王朝的死敵了。這種捕風(fēng)捉影的事情,朝廷向來只看結(jié)果,不看過程……”
“多謝夸獎?!碧朴晷σ獠粶p,腳步不停。
“可是,你們精心盤算這么了多年的計劃,難道就沒有絲毫破綻么?”易行之笑得愈發(fā)開心。
“當(dāng)然沒有。”唐雨篤定地點了點頭,眼波中竟然流露出一種狂熱的崇拜之意,“這可是教主大人親自擬定的計策!就算出現(xiàn)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變化,也會有后備方案完美解決的。”
“哈哈哈……是嗎?比如呢?!”易行之已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比如么?”唐雨終于停下了腳步,貝齒咬著手指,似乎是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陣;而后她盯著那依舊在大笑不止的易行之,一字一頓地說道,“就比如妾身知道,易公子其實早已經(jīng)恢復(fù)了體力,正準(zhǔn)備給妾身一個大大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