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的前肢就像是陷入了即將凝固的瀝青中一樣無法動彈絲毫,知覺也以湖水為分界線從那前肢中退了回來。
阿灰就像是被截肢了一樣,徹底失去了對那一部分的感知。
與此同時,被光塔和極光照得熠熠生輝的源海又產(chǎn)生了新的變化,阿灰抽身而退的動作像是對著源海發(fā)出了一個信號,這信號直接啟動了源海這個龐然大物,一瞬間源海仿佛像是擁有了生命般活過來了。
不同于上方又光粒所構(gòu)建出的宛如天國一般恢宏明亮的神跡,下方那本該是生命之源的源海,此時此刻呈現(xiàn)出的是一幅地獄般的圖景。
且湖面雖然保持著風(fēng)平浪靜的狀態(tài),可湖水之下則暗流涌動
泥沙在水流的帶動下爭相浮在水中,讓湖水顯得污濁不堪,轉(zhuǎn)瞬之間源海清澈的水體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在這污濁的水中一道道龐大而濃郁的惡意黑影猶如條條粗壯的黑蛇般在源湖中翻滾扭動不休,而在那些惡意的洪流中,還存在著為數(shù)眾多的暗淡身影在其間來回穿梭,在水中顯得極為可怖,且不時有陣陣尖嘯自那些身影中傳出
這些灰影仿佛是來自地獄的使者,厚重的負面情緒從那些個體上不斷的釋放出來侵擾著阿灰的心神,阿灰此刻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各種充滿惡意的念頭紛至沓來,阿灰忍不住低吟一聲,就連原本包容沉靜的冰藍色雙眼都漸漸浮現(xiàn)上一層層狂亂的陰霾
也許是出于幻覺,狂亂暴躁的阿灰感覺這湖水中有著什么東西在呼喚著自己
這聲音飄渺無蹤,即像是自無盡的湖底中來,又像是直接在阿灰耳邊響起,在這詭異聲音的層層誘惑之下,阿灰只覺這惡意十足的聲音仿若是來自九天之上的無盡妙音,其中充滿了解脫和拯救
在被狂亂的念想沖散了心神的阿灰,漸漸的竟忍不住想將自己的意識獻給這片源海
盡管阿灰潛意識里還是十分抗拒這這股力量的召喚,可阿灰那有些僵硬的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地移動起來,堅定的向著源海慢慢逼近
就在阿灰將傾斜的身體投入水中的一瞬間,自天上的高塔中傳出了陣陣浩瀚無際的鐘聲,鐘聲一起,那無邊的惡意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樣,頃刻間就如潮水般迅速而猛烈地退回了水面之下
阿灰也在這一瞬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卻一時沒有控制好只能狼狽的趴倒在地
那些波狂亂的意識攻擊所造成的影響還未消退,阿灰的腦海依然有些混沌,但卻已足夠理解剛才自己所面臨的危機,
心慌意亂下,懷著對未知的強烈恐懼,阿灰拱起了背向后使勁發(fā)力,使足力氣想將前肢抽出這惡的深潭,可前肢依然紋絲不動。
阿會忍不住探頭向水中一看,卻在猝不及防間看見自己的前肢上竟然攀扶著層層疊疊的灰色小手,這些小手就像是枯萎的花枝瘦巴巴的,但是在水中卻顯得極為有力且富有光澤,有的小手死死攥住水中飄蕩的毛發(fā)將它們拽得筆直,有的直接抓在阿灰的的肉體上,甚至有不少還深深地嵌到了肉體之中,不知是否釘在了阿灰的骨骼上,若不是親眼所見,阿灰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前肢已經(jīng)成了這幅樣子。
在小手下方還有更加可怖的場景映現(xiàn)在阿灰眼中,只見密密麻麻的灰影以阿灰的前肢為中心組成了一個龐大圓錐體集群默默地沉在水中,這幅畫面像極了地獄中的惡鬼正全力以赴,欲將阿灰拖入深淵。
只在噩夢中出現(xiàn)的場景,就這樣赤裸裸的擺在了阿輝眼前,倏然間,猶如實質(zhì)般的驚悚就像利劍一樣刺向阿灰的心臟。
阿灰陷入了徹底的慌亂之中,緊接著就開始使出吃奶的勁奮力掙扎了起來,在阿灰的全力爆發(fā)之下,連周圍的泥土都被蹬上了天。而阿灰沒注意到的是,那些最初揚起的部分泥土在落向源海中時就像是消失在了異空間一樣不見蹤跡。
而在掙扎片刻無果后,阿灰終于冷靜了下來,意識到這不過是徒費體力罷了,便在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后放棄了做無用功,轉(zhuǎn)眼細細打量起了周身的環(huán)境
只見這不到一會兒功夫,阿灰居然在這源海邊上挖了一個土坑出來,土坑中靠近源海對邊緣部分甚至都低于了湖面
然而缺口中的水卻并沒有流出來,僅僅只是像一個果凍卡在了杯口一樣微微凸出于整體,阿灰略帶遲疑的觸碰了一下缺口中的湖水,觸感上就像是碰到了堅硬而冰冷的花崗巖,且似乎從上面能感覺出來一些微妙的排斥感。
確切說來的話,這些湖水此刻就像是緊緊地抱成了一團,凝聚起一切力量來排斥外界所有事物的侵入,死死抓住阿灰的前肢恐怕也是因為堅決不能讓得來不易的食物逃之夭夭。
阿灰面對著這些一個比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在一臉迷茫中放棄了思考,雙眼溜溜的轉(zhuǎn)著開始尋求脫困的契機
反復(fù)思考之后,阿灰只想到了一個辦法
就在阿灰考慮著要不要來個壯士斷腕逃出生天的時候,湖上的風(fēng),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大了起來。
起初風(fēng)勢并不強,僅是能夠微微撩起毛發(fā)的程度罷了,可緊接著就一分強過一分的穩(wěn)步增長了起來,逐步增強的風(fēng)勢將阿灰的一部分心神吸引了過來。
在阿灰的感覺里,這風(fēng)不似平常從四面而來,而像是自源海之上的無盡高空直貫而下的。
奇異的這源海卻不為所動,就算在這狂風(fēng)的猛烈沖擊下卻依舊穩(wěn)如泰山,甚至連一絲波紋都沒有產(chǎn)生。
可阿灰不是這詭異的源海,阿灰的身體可以感受到風(fēng)壓在逐漸增強,視線所及的范圍里,源海周圍的樹木都被吹的向四周低伏而去。
森林中卻依舊杳然無聲,仿佛這世間的活物都沉寂了下去。
在這駭人的死寂中,阿灰能聽見的唯有那不絕于耳的陣陣風(fēng)吹樹搖聲。
恐懼在阿灰心中不斷擴大著,眼前的一切對它來說實在是無法理解。
風(fēng)逐漸的增強到了令阿灰感到不適的程度。阿灰迎著風(fēng)感覺呼吸逐漸困難了起來,然后被一步步被逼近了自己剛剛挖的土坑里,風(fēng)壓繼續(xù)增強,坑里的阿灰甚至到了只能用了一只前爪護住口鼻才能得到喘息的機會地步,渾身毛發(fā)也早已吹亂,可阿灰已然無暇顧及。
而就在阿灰忍受到了極限,窒息感越來越嚴重連大腦都已不清醒時,阿灰忽然感到身體一輕。
那種欲將這天地都清洗一凈的風(fēng)突兀地消失了。
就在風(fēng)消逝的一剎那,阿灰當(dāng)即打算立刻斷開前肢趕快逃出這個鬼地方
而就在阿灰下嘴的時候,阿灰莫名地感知到了一尊浩瀚無邊的意識降臨在了源海上那座光之塔上,那灼灼的意識掃視一圈后向著阿灰的所在望了一眼,只一眼阿灰便徹底昏死了過去人事不省。
那一眼下,阿灰周圍的空間像是被一股絕強的力量擊中了一般瞬間塌縮成一個空洞,阿灰直接被撕裂成好幾份消失在這漆黑的空洞之中,絲絲縷縷的黑線布滿這片空間,不過一瞬這處空間儼然已瀕臨破碎。
那道意識似是感到不妥,迅速的移開了視線,直到這時那處空間這才慢慢地恢復(fù)了原狀,阿灰也再次重歸完整。
當(dāng)然,昏死的阿灰決然不知自己剛剛結(jié)結(jié)實實的在死亡的邊緣遛了一圈。
那尊無垠的意識在降臨于世后,便如退潮般急劇的衰落了下去,而源海上那宏偉的光塔和瑰麗的極光在這尊意識降臨后就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隨著那龐大意識的衰落,這壯觀的景象也隨之悄無聲息的崩潰
龐大的光之海,最終只剩下一團由光粒組成的拳頭大小的東西留存在這天地之間。
而后那團光粒的光芒也在逐漸減弱,最后變成了一團散發(fā)著點點星輝的云霧體懸浮在這源海之上
這云霧狀的東西,在以極快的速度環(huán)游了一周源海后光芒更加黯淡了,然后這小東西停在了阿灰附近
光塔潰散后源海又恢復(fù)了活性,隨著湖水涌入土坑,那影影重重的暗影也爭相恐后的向著阿灰聚來,阿灰在不知不覺間被拖拽著向著湖中移動
那云霧體見此情景渾身光芒大綻,最前方的黑影頓時被逼退,但依然有著相當(dāng)數(shù)量的黑影帶著無盡的惡意沖過來,甚至能從中感受到一股刻骨銘心的怨恨之情,可在這云霧體的輝光之下也只能無奈散去
阿灰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源海已從鬼蜮轉(zhuǎn)為仙池,周圍陸陸續(xù)續(xù)有著眾多的動物前來飲水,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安寧的有些不可思議
來飲水的身影里,偶爾還能見到幾株株小樹顫顫巍巍的互相攙扶著移動到水邊將樹根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里默默汲水。
來此飲水的所有生物在取水之前,都會微伏身體以示敬意。
阿灰有些茫然,身上的傷早已好了,周圍的環(huán)境是那么的安詳,印象里倒伏的樹木都好好地立在原處,就連腳下原本被刨開的土坑都無影無蹤,太陽從東方照過來在水面上映出點點熒光。
昨夜難道是一場夢?
夢里自己不知為何到了這里,忘記了一切不說,還經(jīng)歷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但是那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實,再說自己是怎么到這里的呢?
一旁喝水的小鹿看到阿灰醒來后愣在原地看著水面發(fā)呆,不由得伸出前蹄戳了戳阿灰毛茸茸身體然后湊到阿灰耳邊大聲喊道:“喂!阿灰,起床啦,吃胡蘿啦,打架啦”
阿灰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一爪子拍了過去,好在及時認出了對方,這才緩下了拍出去的力度,最后用了三分力把那個腦袋一把推了出去。
剛剛清醒的阿灰有氣無力的說道“阿季?你搞什么??!嚇我一跳!”,阿季是南邊一個部族的成員和阿灰向來交好。
面對阿灰的責(zé)備阿季若無其事的說:“聽說你昨天跟灰山上新來的那只鷹打了一架?這家伙可是囂張了一段時間,怎么樣,感覺那家伙如何?”。
阿灰恍了一下神這想起了昨天的事,感覺和老六戰(zhàn)斗喝酒的事就像是好幾天前發(fā)生的事一樣,在簡單的答了一聲:“這灰山老六還不賴是個漢子”。
阿灰接著又問了一句:“昨天……晚上的時候,你有沒有感覺到這源海附近有什么古怪的?”。
“晚上?晚上誰到這地方來啊,就連北邊的那幾顆老樹都會把樹根從地下抽走,昨晚這里怎么了?你不會在這兒睡了一晚吧?給我說說?”。
“恩~不知道就算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阿季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砸在阿灰還迷糊的腦袋上,直接把阿灰嚇走了。
看著阿灰匆忙的背影阿季又喊道:“哎~到底是什么事?。縿e走???要不晚上我去找你唄?”。
聽著阿季的聲音阿灰的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若是平日里阿灰說不定會和阿季商量一下,可今天阿灰只覺得頭昏眼暈只想回家睡上一覺。
阿季感嘆道:“真忙啊~阿灰,你說是不是啊牛大嬸?”邊說著阿季就轉(zhuǎn)過頭看著一旁低頭飲水的牛大嬸。
而后在阿季期待的目光中,牛大嬸默默的向旁邊移了兩步一幅沒聽見的樣子繼續(xù)安然飲水。
在離開阿季后,阿灰徑直跑向了自己的地盤,這次阿灰沒有跑錯地方,此時的阿灰腦子里只想著回家趕緊睡一覺好讓自己冷靜一下。
到家后阿灰終于放松了下來,拖著疲憊的身體進了自己溫暖的小窩。
阿灰的小窩是一個倚著巨大的古木而建的小木屋,當(dāng)然這里的小是對我們來說,對阿灰而言則是寬敞無比的。
小窩一角有一張精致的小床,上面鋪滿了厚厚的干凈的絨毛,阿灰在進屋時就關(guān)上了所有的門窗,然后如釋重負的阿灰連蹦帶跳的撲在小床上面,在心滿意足地打了個滾后一腳把床邊散發(fā)著微微白光的幾顆月石踢到了小床下面。
待得周圍徹底黑了下來,阿灰這才打算睡覺。
可就在周圍徹底暗下來的瞬間,阿灰不禁帶著十足的臥槽心態(tài)說了一句:“這是什么鬼玩意兒?。。 ?。
只見黑洞洞的洞窟內(nèi),一個如煙似霧的發(fā)光體以阿灰的模樣、以同樣的動作,連蹦帶跳的撲到了阿灰的床上,在心滿意足地打了個滾后卻又在中途停下,而后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將頭顱轉(zhuǎn)向阿灰和它呆呆地對視著,似乎是在疑惑接下來怎么做。
阿灰感覺自己的心臟受不了,從昨夜開始就一直受到驚嚇疲憊不堪的阿灰,這次果斷的昏了過去。
而那煙霧狀的阿灰見狀,也學(xué)著阿灰的樣子四仰八叉的放平了身子。
然后一動不動的躺在阿灰旁邊,最后像是待機了一樣,默默地熄滅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