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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情仇錄

第十三章 年少志遠

金陵情仇錄 沸騰豆?jié){ 2020 2019-12-06 19:00:00

  時光荏苒,歲月飛梭。

  轉眼甄氏出走已二十余載,滄海桑田,世事多變。

  古震亦由盛齡而邁近古稀,膝下子女各有安屬:長女婉容,十余年前遠嫁寧州刺史郝飛云為妻,生下一雙兒女,夫妻倆伉儷情深,舉案齊眉;次女萱容,十六歲碧玉年華嫁于太子蕭珝為妃,太子繼承大統(tǒng)后,晉封為萱妃;小女暮容,六歲時無意間為云游四方的通明道長所相中,經(jīng)得古震首肯,帶她去了東揚州會稽郡普陀山中修行(前文略有提及,后篇單獨細述);至于義子燕玨,十五歲伊始便跟從義父古震南征北戰(zhàn),如今于軍中早已獨當一面。

  而古家最小的孩子,彼時仍處襁褓之中的嬰孩古夏,便是現(xiàn)今亦已早過了弱冠之年。

  生于豪門顯貴,又是繼承家族血脈的唯一男丁,外人想象的自然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錦衣玉食。而內里,古家的家風卻素來嚴厲。古家向上數(shù)三代,皆是拓土開疆、鎮(zhèn)守一方的武將,可謂是不折不扣的武將世家。武人家風,泰半嚴厲,古家正諳此道。

  古震心中自然百般疼愛最小的這個幼子,然亦知“慈母多敗兒,慣子如殺子”,遂對古夏的管教自幼便殊為嚴厲:三歲請建康城中有名的大儒為他發(fā)蒙;六歲始學四書五經(jīng),分由三位師傅輪番授業(yè)。武藝方面,古家既是行伍出身,于沙場之上建功立業(yè),家傳淵源更是容不得絲毫懈?。汗畔陌藲q騎馬、九歲射箭、十二歲刀槍劍戟,樣樣均由古震親自把手調教。

  如此文武兼修,一日之中:四個時辰讀書寫字,四個時辰習武練功,四個時辰食膳寐休;十余年勤耕不輟,不避寒暑。

  后天苦學,兼之先天聰慧,至十八歲時,古夏于詩詞歌賦、騎射武功諸方面,無一不曉,樣樣精通,于建康城中頗具才名。又過兩年,及古夏冠笄,古震替他于朝中謀得武騎常侍一職,旨在讓他初歷朝事,待得良機,再謀進晉。

  武騎常侍一職于十八班中位列末班,乃是圣上車駕游獵時的近侍武官,實屬散官末流。當朝圣上亦甚少游獵,故而古夏屢屢得閑。

  他性情爽朗好結交,得空便與一眾好友四處游樂,吟詩比對。久而久之,建康城中有好事者,將古夏與另外兩位梁國權貴公子置于一并,合稱“梁都三少”,引為大梁時人風談。

  古震聞訊,自是不喜,便有意敲打敲打他。

  這日午膳畢,古夏又逢空差,便欲外出尋友同游。古震恰在家中,隨即喊止了他。父親有話,古夏不敢不聽,父子二人相面而座。

  “夏兒,你可聞皇甫謐其人?”古震先開口。

  “……孩兒知曉?!?p>  古夏一怔,隨即面色通紅回應。

  那皇甫謐,乃是西晉時期著名的醫(yī)學大家,代表之作當屬《針灸甲乙經(jīng)》,為后世奉為針灸圣典。除卻醫(yī)術,關于他還另有一則事跡廣為傳頌:據(jù)說皇甫謐家道中落,自幼便過繼給叔父。他少時貪玩,至二十歲時仍不求上進,終日游手好閑。一日,他將偷來的瓜果獻給叔母,本想得一番夸贊,孰料叔母竟痛哭流涕,以《孝經(jīng)》直斥他“目不存教”、“心不入道”,將他痛斥一頓?;矢χk甚為感痛,自此洗心革面,奮而向上,終成一代名家。

  古夏心思伶俐,少時遍讀百書,怎會聽不出父親驀然間提及皇甫謐,無非是借他敲打自己,暗斥自己如皇甫謐少時一般只顧玩樂,不思進取。

  古震看他面紅耳赤,神態(tài)窘迫,知他已領會自己的言外之意,便不再糾于此節(jié),轉而道:

  “爹前日已為你謀得給事中的補缺,明日便去領職吧?!?p>  給事中位列四班,主要司職獻納得失,諫諍糾弊,收發(fā)文書。品階雖不高,卻常有機會于朝中各官署走動,是個廣結人緣的差職;較之現(xiàn)下古夏所任的武騎常侍,又是晉遷了不少。

  “爹……”

  古震如此安排,自是不想古夏每日里再游手好閑,徒耗光陰,本以為他會欣然接受,不想古夏臉上非但沒有一絲欣喜,反倒是欲言又止,躊躇再三。

  “怎地?你不中意給事中這一差職?”

  “多謝爹為孩兒操持一切,只……只是孩兒不愿赴任?!惫畔亩硕ㄉ?,深吸口氣,鼓足勇氣,壯起膽子望向古震,“孩兒亦已決心辭去武騎常侍的差職……”

  “胡鬧!”

  未等古夏說完,古震登時便發(fā)了怒,一掌用力拍擊在身側的茶案之上,震得壺蓋飛起,茶水四濺。

  “爹請息怒?!币姼赣H動了怒,古夏雙腿一屈,跪倒于地,“孩兒不孝,有負爹厚望?!?p>  古夏朝父親重重一叩首,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淋淋,手掌心卻又是火熱。這還是打古夏記事起,第一次如此當面忤逆父親之意。他心中已有準備:今日言語,父親聽之必定大怒。然凡事宜早不宜晚,自己的心志總需得跟父親道個明白。

  如此一想,他反倒沒有先前那般慌亂了。

  不必抬頭起身,古夏便知此刻父親定是滿面怒容的直盯著自己。古夏心一橫,低頭咬牙繼續(xù)道:“孩兒自幼習文練武,不為功名利祿,只為承爹所愿。然孩兒天性不羈,實在萬般不愿出入那廟堂之上,更無心插足朝野之爭。孩兒唯愿輕身無束,云歷九州,解人危難,快意半生。少時初讀東漢王粲,他有詩云:‘人生各有志,終不為此移’;后讀我大梁左光祿大夫沈休文《梁書·蕭惠開傳》書:'人生不得行胸懷,雖壽百年,猶為夭也',孩兒彼時便知自己心志所向。今日爹既言及,孩子便斗膽暢言,好教爹知曉?!?p>  古夏埋頭一口氣道盡心中所想,雖是無比舒暢但又實在不知父親聽完此番話后會作何反應,內心委實緊張。

  “啪!”

  案幾之上的茶盞突然摔落在地上,裂成七、八瓣,茶湯流了一地。

  古夏抬頭,卻見父親已然起身離席,徒留給他一個背影,那背影兀自撂下一句話:

  “古家沒有你這般的不肖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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