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
沈墨都睡得十分警醒。
五更天的梆子聲剛響，他就爬了起來。
將昨夜剩的紅薯米飯加些水放到爐上，熬了厚厚的濃粥，飽飽地喝了兩碗。
沈墨就摸黑出門了。
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
今日臘八，除了三大勢力納新之外，城里的道觀、寺廟、也會搭棚施粥。
許多百姓為了圖個好彩頭，都早早起身，前去領粥。
沈墨隨著人群，轉到武堂所在的西城大街。
遠遠地。
沈墨就看到街邊已經排起長長的隊伍，有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有父母陪在一旁的孩童。
三大勢力納新，對年齡是有要求的。
最小不能低于八歲，最大不能超過十六歲。沈墨今年十五，算是低空過關。
旁邊。
有身著青衣、領口繡有刀劍紋飾的風雷山莊弟子，維持秩序，向報名的人發(fā)放號牌。
“小墨？”
沈墨正要過去排隊領號，就聽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
是周虎。
原主的發(fā)小。
兩人都家住永安巷，自小一起長大。雖然一個好靜，一個好動，但關系莫逆，十分要好。
看到周虎。
沈墨不由扶額。
他怎么把這位給忘了。
周虎可是風雷山莊的忠實擁躉，屢敗屢戰(zhàn)，每年都不顧周嬸的喝罵反對，堅持報名。
“你怎么也來了？不是說要回書院讀書的嗎？”
周虎一臉驚訝。
“我改主意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不學身好本領，將來若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撐得起一個家?”
“這話我愛聽。你放心，聽說今年測試標準改了，只要報名就收，你肯定也會被錄取的。咱們趕緊排隊。卯時一到，報名就截止了。后面趕來的，只能等明年。”
周虎沒有刨根究底。
在他看來。
沈墨的突然改變，肯定和沈大叔的離世有關。
沈墨這是無依無靠，被逼自強啊。
周虎自我腦補一番后，忙拉著沈默，去排隊領號。
果然。
卯時一到，青衣弟子就不再發(fā)放號牌。
有晚來的向負責巡視的武堂管事求情。
“這是幫里多年傳下的規(guī)矩，連守時你都做不到，還學什么武藝？”
那位武堂管事冷漠地看那人一眼，目光向四周一掃，高聲宣布道。
“現(xiàn)在拿到號牌者，依序進入武堂，準備測試?！?p> “真和去年不一樣了。我記得去年想要進入武堂大院，都先要舉起測試力量的石鎖。達標者，才能入內?！?p> 周虎小聲嘀咕一句，從心底里替沈墨開心。
若是往年。
光是測力一項，沈墨肯定就過不了關。
“你，甲號房。你，丙號房。你，淘汰?！?p> 魚貫而入的人群，經過正門穿堂時，都會被要求伸出雙手，接受兩位白發(fā)老者的檢測。
雖然今年的測試標準變了。
但并沒有像傳言說的那樣，報名就能入選。前面已經有不少人被淘汰。
輪到沈墨時。
他也依言掌心向上，將雙手伸出。
只見那兩位老者，都手執(zhí)毛筆。在他們身側，各有一個白色的瓷壇。
兩人幾乎同時拈筆往壇中蘸了一下，然后將筆尖點向沈墨的掌心。
黑乎乎的水滴，帶著一股藥香。
落到掌心后，微微將皮膚暈染一點，就咕嚕嚕，像亂竄的小老鼠，從沈墨的指間，飛快地滑落下去。
“你，丙號房。”
兩人面無表情，冷冷地沖沈墨命令一句。
沈墨心中，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聞言。
并沒有像其他測試者那般，露出沮喪表情，他十分平靜地向丙號房行去。
“你，丙號房?！?p> 排在沈墨后面的周虎，竟也是丙號。
沈墨有些驚訝。
看來那毛筆蘸出的藥滴，應該是風雷山莊用來測試報名者資質的秘藥。
與身體的強壯程度，關聯(lián)不大。
否則以周虎小牛犢一般的身量，絕對不會是丙級。
甲乙丙丁。
最末等的丁級，淘汰。
他和周虎的資質，都是丙級。雖然留了下來，但也是入圍者中最差的資質。
周虎顯然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一路走來，失魂落魄。
沈墨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周虎的肩膀，和他一起，進到貼有丙字的房間內。
偌大的房間里，已經有超過百人。
但鴉雀無聲，極為安靜。
沈墨、周虎之后，又陸陸續(xù)續(xù)進來十幾個人，無一不是面色沉重。
“今年幫中大開山門，你們應該慶幸才是。往年以你們的資質，早就被拒之門外了。”
房門洞開。
之前那位拒絕請托的武堂管事，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
他目光在垂頭喪氣的眾人身上掃視一遍，冷冷一笑。
“當然，強扭的瓜不甜。你們要是不愿意投身風雷山莊，明日可以不來。若是考慮清楚后，還是想加入我風雷山莊，那明日卯時，來此匯合?，F(xiàn)在，你們可以歸家，好好想清楚了?！?p> “你怎么打算的？”
歸家途中。
從測試完后，就一直沒有說話的周虎，終于開口了。
“當然是加入風雷山莊了。你不是說過，即便成為外院學徒，也是有機會學習武藝的。管吃又管住，還教授武藝，這么好的事，干嘛不干？”
“可，可是外院學徒多半會被分到鎮(zhèn)上去。那些地方，貧瘠閉塞，還要出力干活，如同仆役。聽說管事們對學徒都十分嚴苛，打罵是家常便飯。這些苦，你能受得了？”
周虎對沈墨的反應十分驚訝。
他還以為沈墨鐵定會打退堂鼓，趕緊跑回書院去讀書。
最不濟。
以沈墨讀書多年，能寫會算的本事，去城里的其他商鋪，當個學徒伙計，也是必受重用的。
何苦非要往風雷山莊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即使今日那些被選入甲號、乙號房的人，他們去了山莊，要想學得真本事，又豈能不會吃苦？”
沈墨的話，顯然讓周虎很是觸動。
他低頭往前趕路，又不吱聲了。快到永安巷時，周虎突然站住身子，對沈墨認真道。
“我決定了，做學徒也要加入風雷山莊。你要是不改主意，明日，咱們就一起去?！?p> “沒問題，明日，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