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財帛動人心

　　長安城一如既往的喧囂不堪，車馬行人，駱驛不絕。

　　姜玄推開酒館厚重的暗紅色木門，剛步入其內，余光便瞥見了左側沙發(fā)上坐著的一位短發(fā)西域女子。

　　“侯爺，您回來啦。”古馨見到主心骨回來，暗暗地松了口氣，連忙小跑著迎上來。

　　姜玄見古馨一臉疲憊之色，忙道，“別著急，慢慢說。”

　　“昨夜子時，我聽見樓下一陣猛烈的敲門聲，便連忙喚了后院里的護衛(wèi)過來一看，結果...結果就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一位西域女子，雙手全是血?！惫跑耙贿吀镒?，一遍心有余悸地說道，“她自稱烏蒙是她爺爺，被人...”

　　“是角落那個女子嗎？”姜玄打斷她，皺眉問道。

　　“是的，她說烏蒙臨死之前告訴她，讓她來休屠居。”

　　“行了，我過去親自問她?！苯林氐攸c點頭，又掃了一眼陸殤，“陸伯，我們先聽聽到底是怎么回事?！?p>　　陸殤眉眼間布滿殺氣，一言不發(fā)。

　　......

　　角落里的西域女子有著一頭海藻般濃密的栗色長發(fā)，微微卷曲。皮膚是象牙色的白，五官立體，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修長的脖頸。

　　“你是誰？”姜玄坐在女子對面，盯著她的淡藍色眸子，沉聲問道，“烏蒙是你什么人？”

　　姜玄還在等待女子的回答，陸殤便一字一頓地擠出一句話，“誰殺的烏蒙？”

　　艾薇婭此時還未從驚慌中掙脫出來，便又被兩人冷漠的表情嚇的不知所措，一時間用手捂住張大的嘴巴，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伯，我來問?！苯殃憵懢o繃著的身子往后拉了拉，這才端視著對面的女子，緩緩開口，“我是這家酒館的主人，說出你的來意?！?p>　　“尊敬的侯爵閣下，我叫艾薇婭，烏蒙爺爺生前對您贊賞有加，說您是他最尊貴的伙伴?！卑眿I站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禮，又接著說道，“就在昨晚...我聽到烏蒙爺爺?shù)姆块g內傳來打斗的聲音，我趕過去時，烏蒙爺爺已經...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他讓我立即來找您?！?p>　　“遺體呢？”姜玄問。

　　“當我大聲呼救時，引來了巡邏的士兵，似乎...似乎他們也正在四處尋找一個男子，隨后士兵就抬走了烏蒙爺爺?shù)氖w?！卑眿I臉色慘白的啜泣道。

　　姜玄沉吟片刻，見她整個人搖搖欲墜，便說道，“你先坐下來?！?p>　　艾薇婭坐下后，三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良久，姜玄目光銳利地盯著艾薇婭，“你有懷疑的人嗎？”

　　“沒有，我最親愛的烏蒙爺爺死了，他教我大唐話，教我這個世界的一切，而我...而我卻連殺人者是誰都不知道?！卑眿I絞住雙手，失聲痛哭。

　　陸殤臉頰的肌肉不時抽搐，他霍地起身，大聲說道，“帶我去烏蒙的住所！”

　　艾薇婭被突如其來的暴喝嚇得渾身顫抖，連忙淚眼朦朧地盯著姜玄。

　　“把你看到的，聽到的，如實告訴他?！苯碜油髢A斜，有些疲倦地靠在沙發(fā)背上。

　　......

　　二人走后的很長時間，姜玄什么話也沒說，直到他感覺有兩根手指輕柔地貼在太陽穴的位置，他才睜開雙眼。

　　“侯爺，您很累?！惫跑耙崎_蔥白手指，垂首俏立一旁，低聲道，“要不要上樓休息會兒？”

　　“不了?！苯臒┮鈦y地搖搖頭，“西市可謂長安城中最雜亂無章的地方，想要緝拿兇手，怕是無望了?！?p>　　“侯爺說的是，這里聚集著天南海北的行商旅人，兇手想來早已逃之夭夭。”古馨輕嘆。

　　姜玄仰頭征征地望著屋頂，腦海里卻總跳出烏蒙那張千溝萬壑的蒼老面容，他們連朋友都不算，可他仍舊為烏蒙老頭的死而感到憂傷，“大多數(shù)兇案，總不是平白無故的?！?p>　　“烏蒙是個商人?！惫跑坝挠恼f道。

　　“是啊，烏蒙有什么罪過？”姜玄點點頭，“他唯一的罪過就是太有錢了。”

　　“所以...兇手是為奪財？”

　　“也有可能是仇家所為?！苯烈髌?，又道，“西域前來大唐經商的人不在少數(shù)，烏蒙難免會與人產生利益沖突?！?p>　　古馨遲疑了一下，不確定地說，“烏蒙在西域行商之中頗有威望，我想沒人會鋌而走險吧？”

　　“一切皆有可能。”姜玄凝視著她，輕聲說道，“不要低估了人心的貪婪?！?p>　　“侯爺說的是，人心詭測?！?p>　　“大多數(shù)人知道在超凡入圣與無惡不作之間還有第三種選擇，這是所有成熟的成年人都會選擇的一條路?！苯届o說道，“因此人們會在得失之間求取平衡，兩害相權取其輕，盡力將善意放在面前?！?p>　　“但總有一些人不甘心。”古馨苦笑。

　　“正是如此。”姜玄緩緩閉上眼，“所以，烏蒙本不該如此的命運也變成了厄運。”

　　“侯爺，與烏蒙的合作到此結束嗎？”古馨說，“目前為止，仍有不少西域行商前來尋求合作?！?p>　　姜玄搖搖頭，“烏蒙的遺言大概就是想要我?guī)椭眿I穩(wěn)定大局，若我們現(xiàn)在抽身而去，怕是太過薄情寡義，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吧?！?p>　　“聽侯爺安排?！惫跑包c點頭。

　　“昨夜沒休息好吧？”姜玄看她一臉疲憊，便說道，“你去樓上休息?！?p>　　古馨沒有猶豫，躬身拜別。

　　……

　　烏蒙的住所位于西市東北角，院里各處房間皆堆滿從西域運送而來的香料、地毯、精美飾品，以及將要販賣至西域的綾羅綢緞、瓷器。

　　“烏蒙的護衛(wèi)如此眾多，兇手怎能輕易潛行到他的房間？”陸殤獰笑一聲，放下手中銀制酒杯，死死盯著艾薇婭淡藍色雙眸。

　　“我發(fā)誓，當我趕過來時，烏蒙爺爺已經快要不行了，守衛(wèi)在門口的兩名護衛(wèi)也被割斷了喉嚨?！卑眿I顧不得悲傷，帶著哭腔解釋道，她被眼前老人嗜血暴虐的目光嚇到了。

　　“據(jù)我所知，烏蒙這么多年平安無事，為何你剛到長安他就死了？”陸殤冷聲質問，“或者說，你便是那幕后主謀？”

　　“噢！天哪...”艾薇婭哭泣大叫，雙手撕扯著栗色長發(fā)，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烏蒙爺爺...烏蒙爺爺是我的親人，我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怎么可能...”

　　陸殤惡狠狠地打斷她，“真相沒有查清楚之前，你的嫌疑最大，你們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兇手的內應！”

　　“怎么會...我怎么會傷害我最愛的烏蒙爺爺?！卑眿I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閉嘴！”陸殤厲聲呵斥，隨后他四下打量著略顯昏暗的屋子。

　　室內打斗痕跡并不太明顯，除了遺留在地上的一攤黑紅血跡。

　　烏蒙作為西域人，卻極喜愛大唐文化，家具陳設亦與唐人無異，整間屋子看起來毫無奢靡之色，倒多顯淡雅寧靜的氣息。

　　“馮三！”陸殤朝門外喊道。

　　“首領，你有何吩咐？”門外立即進來一個虎背熊腰的壯碩青年。

　　陸殤冷冷地掃了一眼艾薇婭，對馮三說道，“帶五個人，守著大門，除了官府來人，其余人等，只準進不準出！”

　　“是！”侯府護衛(wèi)馮三，領了命令便匆匆離去！

　　“你跟我走！”陸殤粗暴的拽起伏在地上悲咽不止的艾薇婭，就向外走去。

　　“您不能懷疑我！”艾薇婭低聲吼道，劇烈地扭動著身子反抗起來。

　　“你再不安靜下來，我就把你牙給掰下來！”陸殤松開手，神色冷漠地看向她，“我不管你是烏蒙的什么人，但你聽清楚，他不會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烏蒙是我的朋友，我會查清楚一切，你最好不要挑釁我的耐心，小心我扭斷你的脖子！”

　　“謝謝！”艾薇婭聽到此話，反而慢慢鎮(zhèn)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