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古馨

　　屋里頓時哀嚎四起，夾雜著不斷的咒罵聲。

　　古馨覺得自己渾如夢游，她以為今天必定要被侮辱了，卻不料這少年掌柜替他擋了災禍。

　　把三個為非作歹的惡棍丟出酒館后，莎拉便扶她在樓上休息間照料她，直到為她腿背上那些紅腫的傷痕涂抹了孫思邈特質(zhì)的藥膏，姜玄才進入房間。

　　“好好睡會兒，等你醒來再說別的?！?p>　　古馨手背胡亂的抹了幾下眼淚，便臉朝下趴在床上，一聲不吭。

　　等她再醒來，天已全黑。她站起身，一陣刺痛立即貫穿雙腿，帶回所有記憶，淚水又涌上來。

　　床邊有為她準備的衣物，似乎這個小掌柜偏愛白色，他和他的侍女全是一樣的白。沒過多久，照顧她的侍女端著托盤進來，盤里是她沒見過的臊子面，還有一根大大的雞腿，以及一杯溫開水。

　　屋子里香氣四溢，古馨只好忍著劇痛走到對面的桌子旁，每走一步大腿都像刀扎一般，她剛喝下一杯水，正準備大快朵頤時，有人敲門。

　　她緊張地轉(zhuǎn)身，撫平裙子上的褶皺，“請進?！?p>　　門開了，姜玄走了進來，“我沒打擾你吧？”

　　“您為什么會救我？”

　　“你是我的客人?！苯沉怂谎?，“進了休屠居的人，不論是被人強行帶到此處，還是主動來到這里，都將受到我的庇護，最起碼...不能在我的酒館打架斗毆?！?p>　　“謝謝您?！惫跑鞍l(fā)現(xiàn)自己很難不去看少年的臉，他的面容實在太過精致，宛如巨大的漩渦，將她的目光牢牢吸引。

　　“你不用這么盯著我，這讓我覺得很無趣?！苯财沧?，“需要什么，盡管開口?！?p>　　“今天下午...謝謝您救了我。”古馨又驚懼地拽著衣袖，“但是...那個人叫劉子青，他是吏部侍郎家的...”

　　“不用說了，他是誰都沒關(guān)系?！苯驍嗨?。

　　“但您真的不害怕嗎？”

　　姜玄搖搖頭，“我若是被這些烏合之眾驚得四散潰逃，那還怎么在長安城開酒館?！?p>　　“但我害怕，害怕他再找見我?！惫跑澳ㄖ蹨I花子，小聲啜泣。

　　“這倒是真的，你已經(jīng)被揍得很慘了?！?p>　　古馨想說些什么，但言辭卡在喉嚨里。

　　“你接下來怎么辦？”姜玄問，“有家人嗎？能在長安以外的地方謀生嗎？”

　　“我......”古馨不知該說什么好，她在猶豫要不要說真話，她凝視著少年黑漆漆地雙眸，“我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乖巧忠誠?！?p>　　“乖巧忠誠？”姜玄若有所思地說，“這東西并不值錢，若是沒有能夠掣肘的東西，那很容易產(chǎn)生背叛這件令人厭惡的事?！?p>　　“您需要我做什么？”古馨哀嘆。

　　姜玄沉吟片刻，好奇問，“你有什么一技之長嗎？”

　　“我會算術(shù)...我的父母活著時，家中還有幾個布料行?！惫跑俺聊粫鄾龅鼗氐?。

　　姜玄笑了笑，“那就是說，你對經(jīng)營之法頗為了解？”

　　“是的，我可以幫您照料這間酒館?！彼敿疵摽诙?。

　　“行，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可以試試看?！苯嗽斨哪槪耙苍S你會是個合適的掌柜?！?p>　　“謝謝...謝謝您的仁慈?！惫跑笆暱奁?p>　　“今晚你就睡在這兒，明日先跟我回一趟鄠縣?！?p>　　“不。”古馨驚慌地叫道，西市并不是安全的地方，她甚至會想象到在她熟睡時，那個惡魔就會順著樓梯來到她的房間，把鋒利的刀子架在她頸間。

　　“放心吧，今晚我和我的護衛(wèi)都會在這里休息。”

　　我寧愿睡在你的身邊，一個荒唐的想法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如此恰如其分。

　　......

　　翌日清晨。

　　眾人返回侯府，姜玄并未理會身后古馨的驚嘆，而是直奔正房臥室。正如他所見，柔娘一夜未眠，眼圈發(fā)黑。

　　“即使我不在，你也要休息的?！?p>　　“哦，小夫君。”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怎么了？”

　　“你不在，我睡不著的，嘗試了好久?！彼恼Z氣更加苦澀，聽起來像一句悲憤的控訴。

　　“我...”姜玄話未出口，便被柔弱無骨的小手擋在嘴邊。

　　實際上她已經(jīng)洗漱完畢，又返回床上等待他歸來，或許一個擁抱，她便能沉沉睡去。

　　“只是一晚而已?！彼蝗恢逼鹕碜訐涞剿砩希吲d的親吻著他的唇，“抱著我，再睡會兒?！?p>　　半個時辰后，他悄悄抽身離去。

　　“回來就不見你?！蹦酱翰恢螘r等候在廳堂里，身上穿著的依舊是昨天那件粉白對襟半臂襦裙，外罩石榴紅錦緞合身襖兒，笑起來如夏日般絢爛多姿。

　　姜玄笑了笑，步態(tài)輕盈地走到她身邊，“該去看看酒廠選址了?！?p>　　侯府向南約莫三百米處，有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自西向東，緩緩流淌。

　　“就在這里？”慕春笑吟吟地望著他。

　　此時，清晨的濃霧漸漸淡薄，極目遠眺，遠處群山顛連起伏，深沉而厚重。

　　“嗯，就在侯府西南角這個位置吧?！苯c點頭，視線停留在她的臉龐，“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高興和愉快，是因為今天的天藍湛湛的，萬里無云，這個日子就很高興、很愉快。因為心里也是這樣藍湛湛的，又寧靜，又沒有雜念。我很高興，別的我什么都不想。”

　　“這樣的心態(tài)真是讓人羨慕啊。”

　　......

　　侯府的第四重院落，是作為姜玄辦公、會客、教學的地方。返回府里后，他就伏在書案寫寫畫畫。

　　“凌師傅，咱們談?wù)劷酉聛淼氖掳??！苯f，“鐵器坊還要幾日才能建成，你先試著打造個別的?！?p>　　“侯爺盡管吩咐?！背鮼砗罡枞@得有點局促不安。

　　“以你的手藝，輕易而舉就能完成?！苯f，“過來看看吧?！?p>　　凌三連忙走到書桌前，異常專注地盯著圖紙，土匪般的胡子向上翹起，就像馬上要與人發(fā)生爭吵，寒冷的廳堂里，他的臉色卻更加紅潤。

　　“侯爺，我有一事不明?！绷枞酥谱M腹疑問，“此物燒什么？”

　　姜玄想了想，“西市不是有賣黑石嗎？就燒它?！?p>　　“侯爺有所不知，黑石甚毒，用來煉鐵是可以的，但是...在屋內(nèi)燃燒會死人的?！绷枞植趧偨〉拇笫职丛趫D紙上，小心翼翼地反駁道。

　　“哎，你看我這腦袋?！彼腥淮笪?，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還有一部分忘了沒畫出來?！?p>　　刷刷幾筆，姜玄又把圖紙攤在他面前。

　　“真是精妙！”凌三撫掌大笑，眼中閃過濃濃的驚喜，“這樣一來，毒氣便可順著鐵管排出，那...那黑石就可作為取暖之物了！”

　　“對的，鐵爐子打造不難，鐵管能否打的更?。俊苯?。

　　“這個沒問題，侯爺盡管交給我！”凌三胸脯拍的砰砰作響，頗為得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