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這就完了？你搞半天就讓我看這個？”

　　姜玄嘴里嘟囔著狠話，心里實則暗暗地松了口氣，暈倒好啊，總比惡斗一場強吧。

　　眼下這有該如何呢，還是先放在外面的躺椅上吧。

　　姜玄現(xiàn)在頂多就十一二歲的年齡，身高大概在一米六的樣子，算是不矮了?？蓵灥乖诘厣系呐铀坪醺话愀吣?。

　　“姜昊，過來搭把手。”

　　好不容易將女子安頓在躺椅上，這時他才借著火光看清了女子的裝束。

　　女子上身一件貼身白色直領對襟的窄袖衫子，外加一件草綠色的短袖對襟上衣，沒有紐袢，只在胸下用綴在衣襟上的帶子系住。

　　下身一件粉色衫裙，裙帶高高系在上方，腳上上一雙已經(jīng)臟到看不出什么顏色的平頭鞋。

　　發(fā)式則是將頭發(fā)梳于頭頂，然后再向后翻形成的發(fā)髻，就是傳說中的半翻髻，看起來挺漂亮的發(fā)型。

　　女子的臉已經(jīng)臟的不成樣子，額頭上還擦破了一點皮，滲出一層血跡。

　　而那雙手也看起來血肉模糊，膝蓋處的裙子已經(jīng)破了一個洞，上面全是污泥血跡。

　　唐朝這一時期的道德大佬們對女子的寬容度還真是不一般呢。

　　這么一觀察，姜玄大概知道這女子或是因為遇見了什么緊要的事，慌不擇路地就向著這處處是危機的秦嶺大山逃遁而來。

　　現(xiàn)在怎么辦，接下來的程序應該是用冷水潑醒了吧。

　　姜玄伸手摸了一下女子的脖頸，還活著，順手就掐了下她的人中。

　　他往土窯和火堆里又添了些柴火，然后才席地坐在火堆旁的一排竹板上，這會兒外面還是涼颼颼地。

　　女子悠悠轉(zhuǎn)醒過來，怔怔地望著他，但身上的傷又使得她將臟兮兮的臉蛋兒皺在一起。

　　“來，說出你的故事?！苯渲?，沉聲說道。

　　女子眼里似乎還藏著淚，但姜玄一張口，還是露出剎那間的懵逼。

　　“喝水不？”姜玄嘆了口氣，擺擺手，比劃了個喝水的手勢。

　　女子愣了一下，腦袋點個不停。

　　姜玄接著又比劃了個吃東西的手勢，女子眼冒綠光。

　　得，先將這妞兒喂飽了再說其他的。

　　將掛在屋里的鹿肉又架在火上烤了一遍，切下一大塊熱氣騰騰的前腿肉，遞給已經(jīng)望眼欲穿的女子。

　　女子抓起一塊鹿肉就往嘴里塞，吮著、嚼著、咽著，兩腮鼓得像兩個乒乓球，鼻子和下巴都沾滿了油膩。

　　姜玄沒有任何嘲笑這女子的意思，吃相難看？那是你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饑餓到底是什么樣子。

　　他默默地坐在土窯旁邊，想起了后世自己的一點往事。

　　那是他剛高中畢業(yè)時，年少輕狂。寒窗苦戰(zhàn)十二載，終于盼來了大解放。

　　高考結束沒幾天時間，他便在家里人的強烈反對下，一意孤行的想要去通過打工這種新奇的體驗，證明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

　　那時候沒有一點社會閱歷，覺得一個碩大的城市自己怎么會找不到一份工作呢。家里人的勸告，他總是嗤之以鼻。

　　懷揣著一千塊錢的巨款，就踏上了東行的列車。

　　到了省會蘭州，一臉懵逼。

　　下了火車直挺挺的站在廣場上，他迷茫了...來來往往的人們，腳步匆忙，但看起來總有要去的地方，可他不知道該去往哪里。

　　最終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他找到一間旅社，暫住下來，開始了異常艱難的求職。

　　年輕人就是沖動，那時的他也不例外。

　　眼高手低，餐廳端盤子的活計他看不上，可但凡招人的地方，都不需要他這種暑假工，商人逐利，也不可能浪費一個工作崗位將你培訓好，然后你干了幾天卻辭職了。

　　住旅社每天都要花錢，他甚至三餐都不缺一頓。

　　可一千塊是禁不住他那么造的，沒幾天他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但工作還沒有著落。

　　怎么辦，只能節(jié)流，三餐變成了一餐。

　　到最后，花完了身上僅剩的一點錢，他光榮的流落街頭了。

　　在學校，他是同學眼中的學霸，不出意外就是能邁進清華大學的高材生，可卸下這個光環(huán)，剛高中畢業(yè)的他瞬間就從云端跌落。

　　拗著性子，他始終沒有對家里開口。

　　整整三天三夜，他沒有吃一口東西，哪怕一口殘渣剩飯。

　　夜晚困了，就在公園的長椅上躺著睡一晚。

　　胃里翻江倒海，灼熱的痛感讓他步履蹣跚。

　　渴了就去公共衛(wèi)生間的洗手臺喝幾口涼水，然后不斷地游蕩在街上，看見有招聘的就進去問。

　　第四天清晨，他在街邊的人行道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小袋肯德基的番茄醬。

　　很小很小的一袋...

　　他彎腰，四下打量一番，裝作蹲下系鞋帶。

　　是的。

　　趁著沒人注意他，吃下了那包番茄醬。

　　流浪了整整三天三夜的他。

　　終于在蘭州的清晨，熱烈盈眶。

　　一小口番茄醬他在嘴里含了好久，都不舍得咽下去。

　　最后，他在市中心的一家量販式KTV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他進門的一瞬間，憑借盛世美顏，折服了風騷的老板。

　　...

　　經(jīng)過那次刻骨銘心的體驗，他發(fā)誓，再也不要體會那種餓著肚子的感覺了。

　　他不是個不愿意體悟道理的人，所以那一年，他低下了高昂的頭顱，放下了自尊，坦然接受了自己犯下的嚴重錯誤。

　　他憐憫曾經(jīng)餓過肚子的自己。

　　也憐憫?zhàn)I著肚子的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