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衣小廝
翌日午后。
煩囂的西市,車水馬龍,往來商客絡(luò)繹不絕。
一身粗布麻衣的王貴,肩扛素錦布袋,匆匆往一處牙行趕去。
“呦...”生來一雙斗雞眼的青衣小廝打量了來人一眼,笑吟吟地說道:“王四,有些日子沒見你了,這扛的什么呀?”
王貴四下張望了幾眼,嘿嘿一笑:“好東西,你們掌柜呢?”
“嘖嘖...到底是什么東西?”青衣小廝抿嘴笑道:“進(jìn)來,不敢勞煩掌柜的,交給我處理吧?!?p> “你處理不了,去叫你們掌柜過來吧。”王貴意氣洋洋地?cái)[擺手,就往里走去。
“哦?看來你得著寶貝了,等著吧,我去叫掌柜的。”青衣小廝詫異地說著。
不多時(shí),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胖子便掀開店鋪后面的簾子,信步走了過來。
“何事喚我?”中年胖子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王貴搓著手,眉飛色舞:“徐掌柜,您總說我尋來的都是破爛貨,今天也讓您開開眼?!?p> 徐掌柜俯首指指地上的布袋,冷聲道:“就這?”
“嘿嘿,您過來瞧瞧?!蓖踬F一臉奸笑,解開布袋口子,往下褪去。
“嗯?”徐掌柜的臉色猶如變戲法似的,瞬間如菊花綻放:“這...這可真是個稀罕物!”
王貴背著手,一臉傲然。
“怎樣?還能入掌柜的法眼吧?!?p> “哈哈...”徐掌柜笑哈哈地?cái)堉募绨蛘f道:“什么來路?”
王貴轉(zhuǎn)過頭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肥臉,猶豫了一下。
“怎么回事?”徐掌柜笑容漸失,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
“這...小娃娃估計(jì)是跟著西域那邊的商隊(duì)過來的?!蓖踬F頓了一下又道:“昨晚他突然闖入我家里,說初來長安,丟了公驗(yàn),借宿一晚?!?p> “不要有隱瞞,現(xiàn)在的長安城可不安穩(wěn),那些骯臟齷齪的手段少用,害人害己!”徐掌柜疾言厲色地呵斥道。
王貴臉騰地一下紅了,旋即訕笑:“說這些話作甚,這小娃娃明顯就是逃難過來的,不知道怎么混進(jìn)了長安城,無處躲避了才去我家借宿,口音完全不是中原人?!?p> 徐掌柜眉頭緊蹙,相當(dāng)糾結(jié)。
說不心動是假的,這是樁大買賣,做成了的話,收益相當(dāng)豐厚??裳佬惺艹⒈O(jiān)管,若是出了岔子,他這個接手人就得承擔(dān)責(zé)任。
布袋里的少年,并不是小門小戶里能生養(yǎng)出來的,這一點(diǎn)他很確信。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少年應(yīng)該是隨著西域商隊(duì)過來的仆役,或者從西域逃難過來的大戶子弟。
西域?qū)τ诖筇迫嗣駚碚f,是蠻夷之地,更是神奇而未知的世界。
“要絹帛還是要黃金?”徐掌柜問。
“黃金!”王貴雙眼冒光,連說話的聲兒都帶著幾分顫抖,“掌柜的,什么價(jià)?”
“一百五十兩。”徐掌柜斟酌了一番。
“徐掌柜,這價(jià)格...低了些吧?!蓖踬F帶著些怒氣,不由尖叫道。
“按理說這種來路不明的貨,我都不該收的,看在咱們這些年打了不少交道的份兒上,已經(jīng)算是天價(jià)了。”徐掌柜拍拍他的肩膀,轉(zhuǎn)頭給青衣小廝吩咐:“去驗(yàn)驗(yàn)貨,可別收個病秧子。”
王貴見掌柜態(tài)度堅(jiān)決,只好作罷,先前的那點(diǎn)兒怒氣很快便煙消云散。
......
“唔...”姜玄睜開眼的瞬間,他便記起昨晚被絡(luò)腮胡下藥迷暈的事情,頓時(shí)遍體身寒,欲翻身而起,可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被繩索束縛。
“喲...小郎君醒啦?”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這里是什么地方?”姜玄側(cè)躺著身子,怒目而視。
“嘿嘿...”青衣小廝掩著嘴,嬉笑道:“小郎君稍安勿躁,這里當(dāng)然是西市了,不過...你很快就能離開這里了?!?p> “離開?去哪里?”姜玄聽得毛骨悚然,顫聲追問。
“呃...”青衣小廝嘴巴張了張,他哪里曉得這個,但肯定是被送往高門大戶里,可一想到少年即將面臨的遭遇,便有些同情地說道:“去哪里還說不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小郎君不用再東躲西藏了?!?p> “呼呼...”姜玄如遭雷擊,大口的喘著氣,但此時(shí)還不是傷心的時(shí)候,他凝視著門口處的青衣小廝,低聲道:“放了我,保你榮華富貴!”
“閉嘴!”青衣小廝連忙探出腦袋在門外打量一番,關(guān)了門,走到床前,瞪眼豎眉:“你才多大?憑什么保我榮華富貴?連身份都沒有的人,你在長安如何立足?”
青衣小廝一連串的嘲諷,并未打消姜玄策反他的念頭,只好耐著性子盯著他:“我此番來長安,是拜見你們大唐皇帝陛下,不料初到長安便被賊人搶了包袱,才流落街頭。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國家的使團(tuán)過幾日便可抵達(dá)長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什么?”青衣小廝瞇著一雙斗雞眼,笑了笑。
“意味著只要你放了我,我便把你的恩情稟報(bào)你們大唐朝廷?!苯D了頓,繼續(xù)說道:“為你求得一個良人的出身,同時(shí)我們使團(tuán)還會付給你黃金千兩?!?p> 屋內(nèi)寂靜無聲,二人沉默了許久之后,青衣小廝面色陡變,一臉潮紅,俯下身子死死地盯著他:“我不能確信你的話是真是假,甚至完全不可信,但不得不說,你成功的打動了我的心?!?p> 姜玄面不改色,眨眨眼:“相信我,這不是賭博?!?p> “我不在乎錢多錢少,一入奴籍便世代為奴,我愿意為了良人的身份搏一把!”青衣小廝額頭上滲出一層細(xì)汗,但最終還是一咬牙,堅(jiān)定地說:“等著吧,凈街鼓響起的時(shí)候,我會再來找你?!?p> 說罷,青衣小廝匆匆離去。
姜玄無力的笑了笑,他的話漏洞太多,只要不是暗昧懵懂之人,都不會相信。落到這步田地,他只能祈禱這個仆役是真的動了心。
......
“怎么樣?”徐掌柜瞧見青衣小廝去而復(fù)返,騰地一下從坐席上站起來。
“掌柜無須擔(dān)心,郎中查看過了,沒什么問題。”青衣小廝恭聲道。
杵在一旁的王貴,先前還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霎時(shí)間便手舞足蹈,齜牙咧嘴地樂的原地打轉(zhuǎn)。
“行了,瞧你這點(diǎn)出息。”徐掌柜何嘗不想痛飲一番,可礙于顏面,只能假意呵斥一句。
塵埃落定,王貴喜滋滋地抱著一百五十兩黃金,腰桿兒挺得筆直,一路強(qiáng)忍著長嘯兩聲的沖動,急匆匆的往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