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功成千秋
傍晚，圣穗城西區(qū)，大公城堡，馬廄旁，正站著一如往昔、嚴肅著臉的蓮娜。
不過此時，這位粗臂女仆長，卻是早已褪下了平日的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肩印飛熊的制式板鏈鐵甲，而后者，明顯跟符合她的氣質(zhì)——鐵血堅韌的女將軍。
“小姐，你應(yīng)該再休息會兒。”
女仆長對著馬廄里說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已經(jīng)七天了，你每天只休息4個小時，您的身體，很快就會到極限了。”
“艾倫仍在城外拼命，領(lǐng)民還在痛苦中掙扎，我又怎么能休息，怎么能連這點任務(wù)都做不好?！?p> 馬廄里傳來一道女孩的聲音，不復(fù)往日的高亢粗莽富有活力，卻是低啞干澀滿是疲憊，隨后，女孩便是牽著一頭白色的大馬走了出來。
女孩自然是留守在城中的帕特莉夏·柏丁，此時的她，身著一套小型銀色雕文騎士華甲，內(nèi)套白色底衣，其胸甲處還刻有一頭紅色的飛熊，未戴頭盔，金發(fā)盤起，干凈干練，英姿颯爽，氣勢逼人，但白凈的小臉現(xiàn)在卻是有些發(fā)黃，那雙動人的大眼睛也是布滿了血絲——很顯然，女孩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何況，距離開箱，也只有三天期限，這段時間，應(yīng)該就是民眾情緒積累到最嚴重的時刻了?！?p> 蓮娜的目光閃動，古井無波的臉此刻也是稍有動容，不過很快，她便將只有一道三叉縫隙的紅纓全罩式鐵盔戴在了頭上。
“小姐，你要保重自己身體?！笨床灰娔樀念^盔下，傳來了女仆長的聲音。
“我會的，知道了，”帕特莉夏直接一拉韁，一縱身，輕巧而熟練地翻上了馬背，穩(wěn)當(dāng)?shù)夭戎刂岂R鐙，笑著對蓮娜道，“你也快去軍營吧，我的女仆長大人，哦不對，是圣穗兵營臨時騎士長大人?！?p> “好的，小姐?！?p> “嗯?！?p> 應(yīng)了一聲，帕特莉夏便駕馭著馬兒，向著城堡外而去。
此時，正值萬家起炊煙，街巷入清閑，要是換做八九天前，基本完全看不到人，但因為那天的事，此時路邊依然有著不少的行人，仿佛是恢復(fù)了些生機。
“是殿下唉。”
“殿下你好！”
“嗯，”帕特莉夏擠出一絲微笑，重復(fù)地對著路人們的招手動作，“你們好。”
但女孩知道，實際情況遠遠沒有表面這么好，零零碎碎地，依舊有著不少的輕微議論聲，一種會在金發(fā)女孩出現(xiàn)時而稍微停息一會兒的聲音，即便如此，還是逃不過女孩的耳朵——充斥著消極、悲觀、抵觸的言論。
騎在馬上的帕特莉夏感覺自己的身體都麻木了，全身上下仿佛每一處都在傳來疲憊地信號。
但這是她的責(zé)任，更是她的使命，自廣場一事后，這已經(jīng)是第八天了，這之前以及之后，她每天都必須這樣騎著馬，在圣穗城的大街小巷慢悠悠地逛，上行下效，以安民心。
不過身體上的疲勞，卻遠遠不及心頭的累乏。
轉(zhuǎn)過一個街道，女孩終于是有機會活動一下脖子，不禁下意識地再次抬頭向著西邊的方向望去。
那里，正是一輪殘陽斜照。
“第八天了，聽科廷先生說，按照計劃結(jié)果應(yīng)該出了，”帕特莉夏喃喃道，“艾倫，你一定要沒事啊?！?p> 。。。。。。
。。。。。。
圣穗城城西兩百余里，一處村莊中。
這是種牛痘后的第八天，此時村子中，一老一少正站在幾棟偏僻草房門口，說著些什么，而在他們背后不遠，二十幾位村民都是站在自家的門口，希冀地看著二人，以及二人身后的草房。
“小子，照你這么說，人是由無數(shù)個細胞組成的咯？”康斯坦丁摸著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地對著旁邊的男孩問道。
“不是無數(shù)，只是非常非常多，而且無時不刻不在更新，額，就是老細胞死了，新細胞產(chǎn)生，”男孩，也就是艾倫有些不耐煩地道，“還有，這個問題已經(jīng)問了不下十遍了?！?p> “但是每一次，都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康斯坦丁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嘆，“生命的層次，由細胞開始，組成組織、組織再組合成為器官、各個器官配合產(chǎn)生各大系統(tǒng)，進而衍生出復(fù)雜的個體。。。。。。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學(xué)說，足以轟動整個學(xué)術(shù)界！”
看著面泛潮紅，仿佛老木逢春般的白胡子老頭，艾倫不禁撇了撇嘴，這些天閑來無事，這老頭便死纏爛打著非要他講解牛痘的原理，迫于無奈，艾倫只得東拉西扯，將腦袋里所剩無幾的高中生物知識說給這老家伙，當(dāng)然，就包括了細胞學(xué)說。
本來，他以為這老頭會接受不了這么違背教義的東西，從而不再來煩他，誰料這老頭不但沒有抗拒，反而接受得飛快，一會兒又大呼小叫地拉著他的手，更加纏著他不放，但最讓人發(fā)毛的，還是這看上去大半截身子入了棺材的老頭，每次都“羞紅著老臉”、用“含情脈脈”仿佛看情人般的目光盯著自己。
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
“老家伙，你激動就行了，”艾倫一把又抽回了不慎被康斯坦丁拉住的手，“別一天摸摸搞搞的?！?p> “艾倫，咱們這次如果回去，你就把那什么。。。對了，顯微鏡，弄給我瞧瞧吧?！笨邓固苟⊙劬Ψ路鹈爸⌒切恰?p> “你自己找人弄去，原理都給你講了，一大把年紀，還不知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道理嗎，”艾倫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我很忙，每分鐘都有大把的金幣等著我去撈。”
“你就這么缺錢嗎？”康斯坦丁無奈地摸著自己的胡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缺，很缺，非常缺，沒辦法啊，你是沒體會過吃軟飯的感覺，”艾倫一攤手，一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辜，“唉，對了，我這幾天給你講了這么多東西?！?p> “你想收學(xué)費？”老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男孩。
“不是，不過有道理，記得算上，”艾倫搖了搖頭，“我是想說，這些學(xué)說既然這么厲害，應(yīng)該很有價值，我賣給你，你出多少？”
康斯坦?。骸?。。。。。?！?p> “你放心，錢貨兩清，以后完全是你的了，”看著老人驚愕的，逐漸由白轉(zhuǎn)紅再轉(zhuǎn)黑的老臉，艾倫試探性地道，“我拿自己的人格擔(dān)保，知識產(chǎn)權(quán)完全是你的，想想看，你以后就名垂青史，我賺些小錢，唉，穩(wěn)賺不賠的一筆交易啊?！?p> “你！混小子！”
康斯坦丁差點將自己的胡子給拔下來，白眉倒豎，作勢就是一掌拍來。
“唉，你怎么這樣啊，”艾倫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敏捷地閃身而過，“買賣不成，仁義還在嘛，你這老東西這都不清楚，一大把歲數(shù)活到哪里去了?！?p> “你！”
“老師！”
就在此時，二人面前一棟草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位身著教堂服飾的人走了出來，赫然便是那三個牧師之一，而他此時滿頭大汗，臉色慘白，表情很不正常。
“老師，你快來看看吧，我。。。我不好確定。”
本來還在打鬧的二人立刻停下了動作，康斯坦丁更是一個箭步直接走進了草房，而那位牧師也是沖銀發(fā)男孩歉意地笑了一下，隨即便跟著又走了進去。
草屋的門再次關(guān)閉，艾倫不禁也緊張了起來，這幾日的過程，從接種，到發(fā)病，都還算順利，但是不到最后，他心里還是完全沒有底。
“希望這次，運氣能站在人類這邊?！?p> 艾倫不是個教徒，但此時還是不禁在心里祈禱了起來，在他的身后，一眾村名也是走出了房門，靠近了些許，之前的一幕，他們?nèi)伎丛诹搜劾?，他們也知道，這是決定他們大部分人生死的最后關(guān)頭了。
所有人，都這么緘默著，肅立著，煎熬著，也靜靜等待著草屋傳來最后的結(jié)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應(yīng)該只有幾分鐘，卻好似度過了半個世紀般。
良久，草屋的門被推了開來。
白胡子老頭一臉嚴肅，兩頰慘白，額頭上還有細密的虛汗，一手撐著門，仔細看，還能發(fā)現(xiàn)他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艾倫見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種非常不好但這些天又反復(fù)出現(xiàn)在他夢里的事再次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
他不禁嘴唇抿得發(fā)白，雙手握緊，一種無力與疲倦的感覺從四肢百骸襲來。
“終于，還是失敗了嗎?！?p> 停頓了沒幾秒，康斯坦丁便顫顫巍巍地走到了艾倫，以及眾人的面前，隨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上身傾伏，雙手觸地。
“我，康斯坦丁·艾利恩特，替自己拜謝，偉大的艾倫·戴維斯閣下！”
艾倫懵逼了，眼前的變化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要知道這個世界，一般而言是沒有行跪拜禮的，哪怕是國王也不行，這種屈辱性質(zhì)的禮節(jié)，除了部分地區(qū)奴隸會對主人行，就只有少數(shù)虔誠的宗教信徒，而對象更是只有——
神明！
不等他反應(yīng)，老人又是再次拜了下去。
“我，康斯坦丁，為約靈頓島數(shù)十萬百姓，拜謝艾倫·戴維斯閣下！”
這時，艾倫身后的村民們逐漸明白了過來，一個接著一個，熱淚盈眶，學(xué)著老人的動作，沖著男孩拜倒了下去。
“我，尼爾，拜謝艾倫閣下！”
“我，特麗絲和弟弟，代家中不幸者，拜謝艾倫大人！”
“我。。。。”
艾倫面色潮紅，他也明白了過來，他能感覺自己皮膚下奔涌著的熱血，同時也不知所措，也就在此時，白胡子老人再次拜了下去，莊重而神圣的聲音再次響起。
“康斯坦丁·艾利恩特，替人類億萬生靈，永離天花災(zāi)禍，為人族永勝，為盛世長存，拜謝！偉大的，艾倫·戴維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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