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我妹妹許妍妍把自己賣到了胭脂樓里，改了名叫花顏。她是偷偷把自個給賣了的，所以我娘很生氣。那天，我娘去找她，她卻翻臉不認人了，還叫人把我娘打了一頓。回來之后我娘就有點瘋瘋癲癲了，她是氣的呀！后來我娘說要把我也賣到胭脂樓去，叫我去做胭脂樓的頭牌，把許妍妍比下去，讓許妍妍沒法在胭脂樓里待！我當然不愿意……”許涓涓捧著臉哭得稀里嘩啦，“我死都不要賣身去胭脂樓。我求我娘，我說我可以出去當奴婢，也可以自己擔著挑子去賣吃食，反正我自己掙錢養(yǎng)活我自己，但她不肯，她一定要把我賣到胭脂樓去。就為了這個，我們吵了起來?！?p> “后來呢？”
“后來我就從家里跑了?！?p> “去了哪兒？”
“我隨便在街上亂逛著，我也不記得我自己去了哪些地方了。后來，我遇著了一個朋友，他陪我說了會兒話，還答應幫我去勸我娘。這樣，我才又回去了。但我剛走到巷子口就聽說我娘死了……”
“你那位朋友是誰？”
“他在桑家瓦子里擺了個小攤兒，賣一些舊玩意兒。他叫邵康。”
合合愣了一下，邵康？這個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啊，想起來了，是桑家瓦子里碰到的那個男人！
不多時，邵康被傳喚到了公堂上。
“小的當時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見淺清池旁有位姑娘在哭泣，小的擔心她想不開跳了池就走過去問了兩句。后來，小的請她到一家面攤上吃了一碗面，那家面攤就開在淺清北街上，叫尤麻子面鋪，大人可以派人去問。之后，我就送她回家了?！鄙劭祵⒅暗男雄櫼灰环A報了江大人。
“你遇見她時，是什么時辰了？”江大人問。
“亥時剛過?！?p> 江大人往仵作提交的尸錄上看了一眼，揮了揮手，讓邵康先退到了一邊了。之后他又詢問合合：“聽說你和你二娘的關系非常惡劣，還想將她攆出家，是這樣的嗎？”
合合道：“關系惡劣是真的，但沒攆過她?！?p> “今晚你在哪兒待著？”
“今晚我先是去了興娘子分茶店，跟著又去了西鳳樓，之后再回家吃飯。我的好姐妹魯冰花在家里做好了飯等我，我倆吃完飯閑聊了一會兒，跟著我就送她回家。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魯四叔就跑了出來，說我二娘死了?！?p> “你二娘曾向你透露過她要自殺嗎？”
“她？自殺？”合合搖搖頭，“我不覺得她會自殺，她是一個相當惜命的人。”
“那你知道她有什么仇人嗎？”
“呃，要說仇人嘛，她最大的仇人可能是我。但我沒殺她?！焙虾下柫寺柤绲馈?p> 江大人又將目光轉向許涓涓：“你覺得呢？你娘最大的仇人是她嗎？”
許涓涓居然晃了晃腦袋，否定道：“不，我娘最大的仇人不是她，應該是我妹妹許妍妍。許妍妍背棄了她，這才是讓她最傷心的！”
“那么昨晚許妍妍回過家嗎？”
“沒有?！?p> “那你覺得你娘會自殺嗎？”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自殺，也許吧……這幾個月家里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了。先是爹走了，跟著是弟弟，再后來表叔和堂弟也跑了，最后，連許妍妍也背棄了娘……她可能，可能真的一下子受不住這么多打擊……我真后悔，真后悔跑了出去，我應該在家里陪著她的！”許涓涓又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時，一名差役進來稟道：“大人，許妍妍到了。”
江大人道：“傳！”
片刻后，一身嫣紅色衣裙的許妍妍步入了公堂。她還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似乎一點都沒受到喪母的影響，就好像死的是別人的母親而不是她的。江大人向她詢問今晚的行蹤時，她語氣淡漠道：“今晚奴家一直都在胭脂樓里，先是與汪二公子喝了小半個時辰的酒，跟著，蘇三公子來了，奴家又為他們跳了一段舞。送走這兩位公子后，奴家來不及喘口氣又接待了石員外。奴家陪著石員外聊天，一直到剛才被差爺傳喚的時候?！?p> “你最近見過你娘嗎？”
“自上次她到胭脂樓來鬧過后，我就沒再見過她了?！?p> “你知道她有什么仇人嗎？”
“奴家不知道。”
“你娘死了，你似乎一點都不悲傷呢！”
“奴家和她已經(jīng)斷得一干二凈了，也就沒什么好悲傷的了?！痹S妍妍冷冰冰道。
“可她終究是你的親生母親……”
“她罪孽深重，這是她的報應，大人?！?p> 許涓涓一聽這話便怒了，指著許妍妍嚷道：“你這說的是人話嗎？”許妍妍向她的姐姐投去了冷漠一瞥：“她做過多少壞事你不清楚嗎？她能有如今的下場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許涓涓氣得滿臉通紅：“你簡直一點良心都沒有，許妍妍！她畢竟生養(yǎng)了你這么些年！”許妍妍不屑一顧道：“這些年是她在養(yǎng)我們嗎？連她自己都是靠別人養(yǎng)的，她拿什么來養(yǎng)我們呢？許涓涓你行了吧，別在這里裝出一副孝女的樣子，看著叫人惡心！”
“你……”許涓涓差點沖上去揍許妍妍了，幸好被邵康給拉著了。
江大人輕拍了一下驚堂木，正色道：“你們姐妹二人不要再吵了！這里是公堂，都給我安靜！”
“大人！”許涓涓指著許妍妍氣憤道，“我娘的死一定跟她脫不了干系，一定是她找人把我娘給吊死的！”
“大人明鑒，奴家根本沒必要費心思去殺我那個娘，奴家殺她有什么好處呢？倒是我的這位姐姐嫌疑更重些。畢竟都這個年紀還沒嫁出去，身邊又拖著個名聲不好天天找人麻煩的老娘，誰肯要她？照這樣下去，她的一輩子豈不是都要耽擱在我那個娘手里了？若我娘死了，她便輕松了，可以自由地嫁人了，多好！所以大人，請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