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恒停住腳步,猛一轉(zhuǎn)身,恨不能兩只眼睛冒出火來將這兩個女人燃燒掉。青松趕緊拉住濟恒的胳膊,低聲說:“快走吧,別理她們,咱們還有正事兒要做呢。”
他們來到了純熙家,敲了敲門,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來開門,把他們領進屋里。
夏純熙正收拾碗筷,抬頭見他們兩人來了,很意外,臉頓時漲紅起來?!澳銈冊趺磥砹??沒上晚自習?”
純熙媽媽正在縫什么東西,見他們進來,放下手里的活計,說:“快進來吧?!庇峙ゎ^對剛才開門的男孩子說:“快去給哥哥們倒兩杯茶來?!?p> 純熙的頭一下子有點懵,這兩天媽媽總是審賊一樣審問自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純熙正跟媽媽鬧著別扭。
純熙猶豫著,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媽媽,小心翼翼地說:“媽,這是我們班的同學,他們兩個學習成績最好了,在全校排都前幾名呢?!奔兾鯆寢屨泻糁麄儯骸班蓿羌兾醯耐瑢W呀!快來坐這里吧。你們叫啥名字呀?”說著,純熙媽媽拍了拍炕沿。
青松笑嘻嘻地說:“他叫張濟恒,我叫李青松。”純熙媽媽一聽張濟恒的名字,臉色立即陰沉下來,本來就蠟黃的臉,增加了一層鐵青色。
她冷冷地盯著張濟恒說:“你就是純熙的同桌?”濟恒仿佛被針扎了一樣,打了一個寒噤,怯懦地說:“是的。我們同桌。”
純熙媽媽突然嚷道:“你膽子也太大了,還敢到家里來找她,都是你害得純熙,小小的年紀,做出這樣的事兒,你讓她還咋上學?還要臉面不要?還是一個農(nóng)村孩子!你想得倒美,想進城也不能這樣不擇手段??!純熙!趕緊送你的同學走,別在這里站臟了我家的地,我家不歡迎你?!?p> 純熙的臉由紫紅變慘白,牙齒緊咬著下嘴唇,一字一頓地說:“媽!你瞎說啥呀?你別瞎猜疑,亂冤枉人?!奔兾鯆寢屨f:“走開!你不讓他走,我就讓人攆了。純翔!純翔!快送客人?!?p> 剛剛開門的那個男孩子拎著一個茶壺跑過來,茫然無措地看著媽媽和姐姐。純熙媽媽大口地喘著氣,用手按住胸口,指著濟恒和青松,說不出話來。
純熙見媽媽的哮喘病要犯了,顧不得跟媽媽爭執(zhí),氣得一跺腳,轉(zhuǎn)身跑出房間,濟恒和青松相互看了一眼,也悻悻地跟出來。只聽純熙媽媽嚷著:“純翔!去,趕緊把你姐叫回來,不許他們再來往?!?p> 濟恒和青松趕上純熙,純熙又羞又氣又難過,眼里閃著淚光說:“不好意思,我媽她….”純熙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濟恒想起,剛剛在宿舍門口遇到的兩個女人的對話,看到純熙媽媽的態(tài)度,真有點后悔,不該來這里,自討沒趣,自尋其辱。純熙媽媽的話,像是長了牙,撕咬著他的自尊心,又像是一條鞭子,抽打著他的心。想不到,在純熙媽媽眼里,自己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想進城的農(nóng)村人,自己和純熙什么都沒做,怎么就成了他們眼里的壞人了呢?濟恒的腦子一片混亂,木然地站在那里。
還是青松打破沉默說:“你媽冤枉了濟恒了,這個你最清楚,濟恒好心幫你,沒想到,事情成這樣了。你也別太著急,咱們一起想辦法。你媽可能在氣頭上,回頭慢慢勸她吧,她也不能總把你圈在家里!還是想辦法回來上學吧?!?p> 純熙嘆了口氣說:“本來家里就沒錢,還有兩個弟弟要上學,我媽媽身體不好,不能出去工作,只能做些零活,掙不了幾個錢。我原想,晚上幫她做工,這樣就可以湊合著上完高中,努力考個大學。你看,現(xiàn)在,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你說,我是招誰惹誰了?那五中的男生,真是氣死我了。這是我的錯嗎?我媽肯定也不會讓我上學了,再說了,就是考上大學,得四年才能畢業(yè),家里沒人掙錢,飯都吃不上了。”
這時純翔趕過來了,一聽這話就說:“姐!你上學吧,我知道你喜歡上學,你晚上躲在被窩里哭,我都看見了。姐,我不上學了,我去揀煤渣賣錢,我還能揀廢銅廢鐵呢,鐵蛋他們天天都去廠子后面的垃圾山上揀,能賣好多錢?!?p> 純熙眼圈紅了起來,她看著弟弟說:“好了,好了,別擔心,有姐姐在,你就好好上學,好好學習,替姐姐考大學。姐姐想好了,不上學了,媽不是已經(jīng)找廠里,讓爸爸以前的朋友給爭取招工名額了嗎?去糖廠上班,也挺好的。還有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呢?!?p> 說完,下定了決心似的,對濟恒和青松說:“我想好了,明天就去辦退學手續(xù),不上學了,考不考大學都一樣,都得找工作掙錢。你們趕緊回學校吧?!闭f著,拉著他弟弟頭也不回,轉(zhuǎn)身進屋去了。
濟恒和青松愣在那里片刻,對看了一眼,推起自行車往學校走。
青松說:“純熙的媽媽說話太難聽了,你別在意。也別太往心里去。估計她就是讓那五中學生的哥哥給鬧得,聽信了謠言。”濟恒低聲說:“真是人言可畏呀,不知道她媽媽怎么會對我這么大的成見??蓱z的純熙,她那么想上大學,就這么輟學了?!?p> 青松說:“也不見得是壞事兒,工作不好找,她如果能進糖廠工作,她挺好的,那是咱們縣里最大最好的企業(yè)了。好多人想進,都進不去呢。”
濟恒沒說話,他實在是懶得開口,什么也不想說,只想安安靜靜地呆著。走了一段路后,濟恒忽然對青松說:“你從這條路回家吧,太晚了,你爸媽該擔心了,我自己回學校宿舍就行了?!?p> 青松不放心地瞅了一眼濟恒,然后說:“你也別瞎想了,趕緊回宿舍吧?!睗阏f:“放心吧,我沒事兒的?!?p> 回學校的這條路上,一盞路燈也沒有,濟恒抬頭看看天空,今天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滿天的繁星,被黑沉沉的夜幕襯著,一顆顆閃著光清冷的光。
濟恒感覺這墨一般黑的夜,像一個圍幔,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幾乎窒息。他不自覺地長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在水里潛泳的人,把頭伸出水面,吐出壓抑在胸口的悶氣,吸一口鮮活的氣息。
久久女士
世上難事兒之一,就是討女友媽媽的歡心,真心不易,各種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