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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單無悔

華燈

下單無悔 木上淺 2474 2019-12-16 10:02:51

  風聲在人耳邊刮過。

  天幕下,無數人家被窗外燈火擾醒。地上漸漸點起的燭火與天上的燈光混在一起,遠遠望去,早已分不清天上人間。

  上一場如此盛大的孔明燈會,還是在三慕容府的非雪小姐及笈那年,滄越各府公子為求娶大小姐,在銅川滿城放華燈。燭火從早燃到晚,熏得銅川城煙霧繚繞,如蓬萊仙境,可沒有一只燈籠能飛進慕容府華坤門。

  老門主深愛長女,中秋當日帶著女兒出城遠游,回來時,家門口燈籠紙堆成了山。慕容非雪見弄得滿地污穢,不由深深皺眉。

  自那以后十余年,孔明燈幾乎成了慕容府的禁物。

  十余年后,銅川東市,香家旖旎閣窗前坐著一個女子。

  從她幼年時聽家里人提起“燈紙堆山”那日后,每年中秋她都會盛裝坐在閣中,期待這世間能有人為她點一場孔明燈。

  家人說:你得先賺錢,養(yǎng)活自己。

  家人又說:你得學著打扮,才會有人喜歡。

  家人還說:別想了,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早些生娃添丁,日后享兒孫福。

  香綺陌提著酒壇仰望長天,自言自語道:“恒郎,遇見你之后我才明白,那些話說得都有意義?!?p>  再過片刻便是子時。

  她心情有些緊張,腦海里無數遍想起這些年發(fā)生的點滴。

  自八歲那年在大街上見到慕容恒第一眼起,此后她在旖旎閣中三更燈火,砥礪十年,將香家的鋪子從東市街開到西市。

  五年之前,她第一次為他散下滿城花雨,終于賺得那人回頭一眼。

  那人說:“我家中不缺撒花錢。”

  香綺陌想來好笑。

  她當時回答:“恰好,我家也不缺?!?p>  縱然她知道,慕容三身為名門子弟,若與市井商戶女子結交,家中必然不許,可她還是無望地守著。此后五年花雨,從未停歇,其間辛苦,只有待人者,冷暖自知。

  半年前,慕容恒帶著三千珠寶離城。她好好地哭了一場,用盡全部身家,買空了銅川的紅綢,從東市一路鋪陳紅毯送他到城門口。車轔轔,馬蕭蕭。三百青衣客腳下踩的都是她前半生的歡喜與憂愁。

  她想:到此為止了,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早些生娃添丁,日后享兒孫福。

  于是香家便請了媒人來喝茶。

  “東三坊的牛二郎,人高馬大,踏實勤勉……”

  “――他家種地死窮,連條船都買不起?!?p>  “南五街的董書生,為人淳孝,忠義知禮……”

  “――父母雙亡,孩子以后誰帶?”

  “北城門的許大夫,醫(yī)者仁心,謙遜和善……”

  “――老花眼人畜不分,要來何用?”

  “姑娘,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到底要個什么樣的?”

  香綺默然許久,眼淚在眼眶里打了一轉又一轉,最后隨便點了鴛鴦簿上某戶家人,草草托付了此身。

  五月花開,男方來下聘。

  那天日色晴朗一如慕容恒離城當日,可香家閣樓卻下鬧翻地凄風苦雨。慕容府的一位大丫鬟親自帶人來砸了訂婚場子打了媒人。那姑娘渾身傲氣,柔柔地身段里裝著松竹般的心志,聽說是三公子身邊的臉的人兒。

  “姑娘家里還買香嗎?”

  綠琛和氣地問。

  香綺陌不想招惹麻煩,便說:“我家已經不種花了?!?p>  她便將一封慕容恒的親筆信送到她手上,連帶還有她賣出去的鋪子地契,央求道:“三公子說,八月初一約莫能回來。他只聞得慣姑娘家的花。不管您開價多少,他都愿意從您家里買?!?p>  香綺陌只接過信看了許久,淚水哭花了妝。慕容恒在信中澄明了自己為兄長押送聘禮的實情,并說此身由己,絕不為家族所操控。

  信后還附帶一張墨箋。

  那箋上無字,只是被人用金筆勾勒出旖旎閣的模樣,中天懸月,一點豆黃光亮從在西市燈火如晝中冉冉升起……

  再往后,便是慕容恒從九黎回來,送她了一籠鸚鵡,時時白鳥傳語,溫情小意,引得整個銅川醋意熏天。那般的風光快意,給個滄越共主都不換。

  “恒郎,你可決不能再叫我失望一回了?!?p>  香綺陌仰頭引盡杯中酒,不知死活地爬上屋頂。

  更漏滴落,子時。

  夜空,一輪明月耀天心。

  白日慕容恒帶人出城,特地來找過她。讓她不要聲張,又說玉明巔孫臨泉狡詐詭譎很是難抓,今晚怕不能陪她賞燈,實在抱歉。

  香綺陌點頭應下,心中卻七上八下。

  家人曾說:男人要跑的時候,總有千般理由,條條冠冕堂皇。

  倘若慕容恒今晚失信,她就――她就――

  沒等她“就”完,遠遠地,慕容府的上空果然飄起些許光亮,約莫片刻鐘之后,整個銅川便沉浸在燈火璀璨之中。

  那一刻,香綺陌醉倒在屋頂上,覺得此生足慰,即便立刻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光源中心。

  隨著看燈的人家漸漸增多,慕容府對玉明巔這場中秋夜搏殺難度也在增大,尤其當青衣客發(fā)現在城中放燈的都是自家兄弟之后,簡直欲哭無淚。

  孫臨泉見眼前勝券在握,便將琴背在身后,又拱手對慕容遠一拜,“實不相瞞,這場燈雨是在下的禮物。若照銅川的中秋習俗,老門主既已收了燈籠,那在下便可以向貴府提親了?!?p>  慕容遠僵在原地。

  他這完全是耍流氓!

  “在下與貴府賢外孫女,藍小刀姑娘情投意合,還請老家主恩準。”

  “你、妄、想!”

  慕容遠提起血魄,朝孫臨泉一陣猛劈亂砍。劍鋒勁力霸道,足有劈山斷海之勢。孫臨泉只是背著古琴左右躲閃,萬不得已之時,指節(jié)攢成錠,在“血魄”刀刃側面輕輕擊打,撥開劍勢。

  “老先生冷靜。您可以不顧銅川萬家死活與在下決一死戰(zhàn)??蓜e忘了,令賢孫尚且年輕,拼不起。”

  慕容遠枯手一頓,便再也揮不動劍了。他站定身姿,深喘了幾口氣,閉了會兒老眼,冷冷道:“你想打我外孫女的注意?哼!可惜,我家沒有外孫女。她死了!二十年前,死在玉明巔‘黑風白影’手下,同我那可憐的舞兒一樣?!?p>  這些話仿佛數九寒冰撲面而來,孫臨泉一身輕松自在悉數褪去。他回憶起什么來,笑容也僵在臉上,仿佛再多華燈無法暖化他此刻眼中的寒涼。

  “是嗎?”

  那寒涼只停留了一瞬,話音未落,孫臨泉便朝著慕容遠身后大喊:“小魚刀,聽見了嗎?老慕容說你現在與慕容府無關!跟爺走呀!爺帶你天涯海角!”

  元嬰湖畔的藍雅聽聞此聲后,只想把自己的耳朵摘下來扔進天傾河洗洗。

  皮貨。皮也不分個時候,這下老慕容豈能輕易饒得過他?

  可她似乎花了眼,孫臨泉與慕容遠邊打邊罵的聲響不絕于耳,而靜水岸邊,卻有一個玄色人影信步走上白石橋。

  那人頭頂皓月,身后映著滿天燈火,腳下踩著粼粼波光,眼中泛著清水柔光,一雙狐貍眼空靈澄澈,如同朝露未晞。

  孫少主抬腳輕輕一躍,跨過斷橋,兩步蹦到藍雅身邊。

  “久等了。”他輕聲淺笑,“辰山一向賴皮,且莫同他較真。”

  藍雅怔了半晌,眼見他素手從腰間抽出玉骨,而后,自己后頸上便突然一陣生疼。痛覺沖入腦中,一時間天地齊暗,意識彌留之際,靠背溫暖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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