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去年‘啟航號’的回歸，今年帝國又增建一艘巨艦，已正式定為‘福信號’，預計明年開春啟航。你還別不信，我聽一個當市政官筆吏的朋友說，這次出海探索海外新大陸，‘福信號’帶來福信的希望很大?！?p> “別天真了，我不是打擊你。保民官權利真沒你想象中這么大，聽說保民官的阿克爾帶著兵吏上門逮捕克扣建筑工工錢的侯爵府邸管家，可連侯爵面都沒見著就被人趕出來。你這點兒被私吞的貨物，真沒轍?！?p> “你聽說了沒，行政院對巷那個浪蕩尤物康莉娜夫人跟府邸騎士床幃大戰(zhàn)后，竟然爆料哈勒夫子爵每天晚上得用掉整整半瓶從東固亞進口的蛞蔌丸和滿滿一杯鍪徒神油才能滿足她。這可是當事人本杰林自己說的，因為被解雇，他對哈勒夫子爵懷恨在心?！?p> ……
這些軍國大事和淫亂貴族桃色新聞，瘸腿布魯克不感興趣，當然也是顧不上。這些消息都是過路旅人在他瓜店內(nèi)閑聊的道聽途說，聽過也就算了。帝國建再多的巨艦探索海外殖民地，哈勒夫子爵每晚是不是真用這么多的鍪徒神油，也都跟他一個小小的瓜店老板沒關系。
今天天氣太熱，生意也還不錯。布魯克咂摸著口水，終究還是沒舍得開個瓜，只是拿著放在手心里把玩，聊以解饞，望瓜止渴。按家里婆娘的說法，“多喝點水省點錢，留著給學院的兒子多好，一大把年紀，吃什么瓜?！?p> 瘸腿布魯克年紀不算大，只是早年從軍，一張臉被邊疆風沙幾年磨礪得如同一張老樹皮，看起來顯老，所以有人喜歡喊他，老布魯克。比如眼前這位既背刀又配劍還拿魔法杖，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半吊子的小伙子。小伙子有一只貓，一只兩口就能吃掉一片瓜，吃瓜吃得比人多，偏偏還不胖的貓。
布魯克把玩著手上的瓜，再次拒絕眼前小伙子的吃瓜邀請。雖然小伙子幾次三番明確表示是請他吃，也會如實付錢。但他又不是那種沒見過多少世情黑暗的十七八歲小伙子，萬一眼前這人以他吃瓜由頭，少給一顆銅幣，那他得哭死。
若真如此，他敢打包票，屋里老花眼的婆娘能跟他嘮叨十幾年，來回說法不疊樣的表示對不起在學院的兒子。說不定還會猜測他是不是豬油蒙了心，被俏姑娘三言兩語撩得心癢癢，就給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妖艷賤貨免單。
這兒的瓜便宜，瓜棚里隨處擺放，到處都是，隨便挑，一個瓜一枚克拉蘇銅幣。你要是挑小的還能講價，比如買一送一，或者三個瓜兩枚銅幣。即使吃到撐也不過四五枚銅幣，比前世論克賣的水果鋪良心太多。
伊恩隨手拿起一片瓜，小口啃著，隨口問道：“老布魯克，你當過幾年兵，殺過人嗎？”
布魯克老臉一紅。他本是奧斯曼的一個農(nóng)民，年輕時也干過幾年農(nóng)活。偶然一次上鐵匠鋪買新農(nóng)具，恰逢格里芬學院的學員在做從軍宣講，蔭妻庇子，保家衛(wèi)國，聽得布魯克熱血沸騰，當即就在一旁的募兵處報名。
他連新農(nóng)具都沒買就回了家，此時僅剩的這點熱血被冷風一吹，冷靜下來。這才想起他沒有老婆更沒有孩子，講個屁的蔭妻庇子，再者保家衛(wèi)國好像也不是他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小農(nóng)該考慮的事。
他自小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哥哥，長兄為父。面對著兄長的質詢，虛榮心作祟的他當然不會承認只是一時上頭。他硬著頭皮，猛然端起酒杯就喝，滿滿一杯燒酒一飲而盡，然后在兄長震驚的神情中吐出一句“何須馬革裹尸還?！?p> 他沒讀過書，依稀記得這句話是那個幫忙募兵宣講的格里芬年輕學員說的。他當然不懂這話什么意思，但旁邊有人給他解釋過。這話一出，他只覺格外英雄氣概，自己真是厲害壞了。然后就撲通一聲倒地不起，他不喜歡喝酒，也很少喝，只有兄長喜歡喝這難喝的玩意。此時滿滿一杯下去，可不得倒嗎？
就這樣，布魯克正式入伍，成為帝國在冊，戍守邊城貝爾伽馬的一名弓手。
彼時神圣帝國邊境還算安穩(wěn)，戰(zhàn)亂未生。幾年過后，布魯克也漸漸從一個面對老卒傳授活命之道時點頭如搗蒜的新兵蛋子，變成一個喜歡講經(jīng)驗裝前輩，動不動拍打新兵腦殼的老油條。
而后某一天，東哥特帝國突然引兵來犯?？粗h處如潮水般襲來的騎兵，布魯克心里發(fā)虛。伍長還在一旁動員，布魯克不愛聽，只覺那些都是廢話，忽悠新兵蛋子的。
騎兵攻城，布魯克努力回憶剛入伍時前輩老卒說過的話。他遠遠躲在城墻上一塊磚石柱旁。聽到伍長歇斯底里的喊著“放！快放！”他卯足了勁，鐺地一聲射出一箭，然后慌亂躲起。
“狗腿子的東哥特賊種，再吃爺爺一箭?！?p> 他離得遠，眼見沒有箭矢射到他，連忙拈弓搭箭，朝著天空又射出一箭。前輩老卒說過，可以不瞄準，城下都是人，只管射箭就行。
剛入伍時，天天練箭。入伍多年，反而好久沒射過箭。此時連射兩箭，布魯克感覺手臂酸漲，咬牙正想再來一箭的時候，突然一枝流矢嗡地一聲刺在他身旁空地上。布魯克臉色大變，卻是再也不肯搭箭，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貼在石柱上。
伍長在一旁大喊讓他起來，他也置之不理，教他活命之道的那個前輩老卒曾經(jīng)說過，伍長的話都是忽悠新兵蛋子的。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高喊“贏了！贏了！”布魯克躲在磚石后嗤之以鼻，這話也是忽悠新兵蛋子的。片刻后，越來越多的聲音高喊“贏了！贏了！”他這才把頭從磚石后往上一抬，好多好多人在城墻上歡呼雀躍。他將信將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這才看到遠處如潮水般襲來的騎兵，此時卻也如潮水般涌退。
布魯克欣喜若狂，高興得上躥下跳，覺得自己確實厲害壞了，保家衛(wèi)國都讓自己做成了。然后一個不小心，他就成城墻上摔了下來，邊城貝爾伽馬城墻不高，但也有一丈。此前也摔死過不少醉酒軍士，此時布魯克摔在尸體堆上，人沒事，邊上一根箭矢刺透他的右腿，自此卻也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