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風夾帶著一絲絲涼意,讓炎炎烈日下的人們感受到無盡的舒適。
春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外熙熙攘攘過往的皆是新入學的學子。
他們提著大包小包,或是推著鼓鼓的行李箱,皆滿臉歡喜的朝學院大門走去。
一個略顯消瘦的男孩從凌晨五點開始便到了學院旁的圍墻下,他來來回回一共跑了六趟,方才將八箱礦泉水和兩個一米多長的大箱子給搬到圍墻下那一片允許擺攤的區(qū)域。
男孩坐在一張折疊矮凳上,面前的兩個大箱子皆敞開著,里邊是一些水筆和練習本。
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他卻一本練習本或是水筆也未賣出,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主動吆喝過一句,不僅如此,他自坐下來之后就一直沒有再抬起過頭。
男孩叫做李一弦,家住春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旁的“沙子巷”,初中畢業(yè)后,就跟隨母親在周圍擺地攤,經(jīng)過了兩個月的錘煉后,他主動向母親提出,自己可以獨自擺攤了。
于是,他和母親兵分兩路,一前一后,趁著開學季,打算狠狠的“撈”上一筆。
擔心溫度過高,母親就以自己的眼光,在隔壁的小攤販那里淘了一頂自認為十分潮流的大草帽,并且多次叮囑李一弦,太陽升起后記得帶上。
雖然李一弦怎么看也不喜歡這個土到爆的大草帽,但礙于烈日照射,他只好嘗試著戴一戴,沒想到,戴上這大草帽后,看起書來眼睛舒服多了。
就在他帶著大草帽,低頭看著那本厚厚的《放飛夢想》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
“叔叔,你這水筆怎么賣?”
李一弦略顯尷尬的抬起頭,與那人四目相對。
買筆的是一位五官清秀、身材高挑的男生,他背著一個時尚的背包,手上提著一臺筆記本電腦,一看就是很有錢的樣子。
當與李一弦四目相對,看清他的模樣時,這個男生的神情中明顯也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他便緩解了這份尷尬。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緊不慢的走了。
李一弦震驚的看著他的背影,仿佛自己剛剛幻聽了一般。
性格內(nèi)向,且不善交流的李一弦自然不會叫住那個男生,他捧著書,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和發(fā)酸的腰后重新坐下,翻了一頁,繼續(xù)閱讀。
高空的烈日所釋放出的熱量越發(fā)可怕,隨著時間的推移,校園外來往的人越來越少,因為此時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間。
“咕咕咕~”李一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翻了翻自己的口袋。
“遭了!”
驚慌失措的李一弦猛地從矮凳上站起,因為他突然想起了出門前母親交代的話。
“弦兒呀,今天是你第一次一個人擺攤,媽媽允許你中午吃頓好的,拿著上午賺的錢,午餐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擔心貴?!?p> “咕咕咕~”
肚子再次不爭氣的抗議起來,李一弦如同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坐在矮凳上。
思慮甚久,終于,他決定鼓起勇氣,開始叫賣。
“筆,賣筆,便宜又好用的水筆······”
李一弦的聲音可以用蚊子叫來形容,因為哪怕是站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能夠聽得清。
再次鼓起勇氣嘗試了幾回后,他終是放棄了,心想:再熬一熬,再熬幾個小時就能回家吃晚飯了。
或許是老天可憐他,不忍看他挨餓,派了兩名上身穿長袖校服,下身穿超短熱褲的女生來到他的小攤前。
“叔叔,英語抄和算數(shù)本怎么賣?”
聽見這甜美空靈的聲音,看這著白皙粉嫩的大長腿,李一弦的臉一下就紅了,他不敢抬頭,反而將腦袋低的更下。
“都是五毛錢一本。”李一弦輕聲回道。
“那我拿四本。”
李一弦一聽她要買四本,激動的都快哭出來了,午飯總算是有著落了。
就在那名女生準備掏錢時,她身旁的女生突然將她拉走,隱隱約約兩句話傳入李一弦的耳中:“去后門買,后門一塊錢三本。”
“啊?這個老板可真黑?!?p> 李一弦差點就崩潰了,后門?后門!后門?。?!
剛剛經(jīng)歷過大起大落的李一弦無奈的將這大草帽摘了下來,他注視著手中的草帽,低聲念叨著:“真有這么顯老嗎?”
“嘿,兄弟!”
一個聲音突然從李一弦身后傳來,抬頭一看,竟是先前那個高挑的男生。
“你是要買筆嗎?”
李一弦激動的喊道,仿佛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個男生笑了笑,將兩個飯團遞到李一弦面前,說道:“你還沒吃飯吧?!?p> 李一弦愣了愣,推手道:“我沒錢?!?p> 男生指了指他面前的大箱子,道:“你的筆、本子、還有水,我全要了,這個是定金?!?p> “???”李一弦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生。
“知道老六棟在哪嗎?”男生問道。
“知道。”李一弦忙點頭道。
“全部送到老六棟103寢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在那等你。”
男生說完,將飯團塞到他的手里,揚長而去。
李一弦看著那高挑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的飯團,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我這是餓出幻覺來了嗎?”
快速吃完一個飯團,李一弦將剩下的那個飯團塞入口袋,然后抱起一個大箱子,朝學院內(nèi)走去。
“小李,今天這是有大買賣???”
學院的門衛(wèi)調(diào)侃道。
“張大爺,麻煩您幫我看一下那些貨,我馬上就回來?!崩钜幌沂肿鹁吹膶﹂T衛(wèi)大爺說道。
“去吧,大爺給你看著?!?p> “謝謝張大爺?!?p> 起初李一弦和母親在學院周邊擺攤,還被這張大爺給攆過,后來交流多了,一來二去的,張大爺就喜歡上了這個既懂事、又懂禮貌的小男孩。
老六棟離得春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的大門不遠,進門左轉(zhuǎn),再上一個小坡,便可看見一棟略顯古老的建筑物,這便是傳說中的“老六棟”。
抱著大箱子,李一弦快速找到103宿舍,因為103宿舍就在進門右轉(zhuǎn)的第一個寢室。
站在103宿舍的門口,見宿舍門關(guān)著,李一弦只好用手肘敲了敲門。
但門并未打開,卻從里邊傳出喊叫聲。
“屠夫!屠夫!干屠夫!”
“劍圣你在干嘛?砍他?。 ?p> “我被勾了,怎么砍?”
“法士在干嗎????你在干嘛?你放技能??!”
“我被吹起來了,你大爺?shù)模 ?p> 李一弦輕輕地用手肘試探性的推了推門,原來門并沒有鎖住,他將門推開,正準備走進去時,才發(fā)現(xiàn)里邊有四個男生,并且都光著膀子在打游戲,口吐芬芳,相互問候···但,并未看到剛才的那個男生。
李一弦的腦子飛快運轉(zhuǎn),心道:遭了,被耍了。
就在他抱著箱子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那個男生也光著膀子,脖子上掛著一條白色花紋的毛巾,朝這邊走來。
“效率挺高的呀,來,搬里邊來。”
將門全部推開,男生率先走了進去。
跟著他進入103宿舍后,李一弦問道:“這,放哪呀?”
那男生四面看了看,最后指了指宿舍的正中間,道:“就放這。”
李一弦剛想問放正中間不會影響進出嗎?但左右看了看,除了正中,還真沒有地方可以放了。
宿舍本就不大,再擺放了五張上下鋪的鐵床,床底下全是鞋子、桶子、臉盆、臭襪子······的確只能擺正中。
放好箱子后,李一弦轉(zhuǎn)身去搬剩下的箱子和水,出門時,他瞄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畫面。
其實不瞄那一眼,他也能從他們的“相互問候”聲中確定這幾個男生是在打什么游戲,因為他玩這個游戲,已經(jīng)三年有余了。
再次來回五趟,李一弦終于是將所有東西都搬完了,這些東西堆在103宿舍,宛如一座小山。
但很明顯,這些男生并沒有在意這宿舍是不是變得更加擁擠了,因為他們正在忙著問候?qū)κ郑c隊友。
從李一弦第二次去搬東西開始,那個男生就擺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其余四個男生聯(lián)機開始了一局游戲,當李一弦全部搬完時,這一局僵持了一個小時的游戲,還未結(jié)束。
戰(zhàn)斗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階段,李一弦站在那個男生身后,并沒有打擾他,他準備等他打完這一局再跟他商量一手交貨一手交錢的事。
“你特么怎么這么菜?這都能死?”
“臥槽!關(guān)老子什么事,對面那個地精誰特么養(yǎng)的?”
“不是我,我才死七次,他殺了二十個人頭,這絕對不是我養(yǎng)的?!?p> “打團打團!中路集合!”
就在團戰(zhàn)一觸即發(fā)之時,宿舍外傳來一個大媽的呼喚聲。
“王寬!王寬!你班主任找你有事,快點去!”
“靠,宿舍大媽這個時候來搗什么亂?。 ?p> “王寬,打完這把再去?!?p> “對,你要敢現(xiàn)在掛機,晚上就別回來睡了。”
李一弦也十分愛玩這個游戲,所以他十分理解這個叫做王寬的少年的難處,一邊是班主任召喚,不能不去,一邊團戰(zhàn)在即,不可缺席,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zhì),此時,李一弦對面前的這個男生刮目相看,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強迫王寬留下。
直到這個男生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話:“王寬,你先上去送,趁著復活的時間去面見一下你們班主任。”
然而更可怕的是,這個男生真的聽信了他的讒言。
“好!我來開團!”
王寬一馬當先,肉身開團,瞬間被屠夫勾死。
坐在他身旁的一名男生再次口吐芬芳:“你特么傻叉啊!你個脆皮法師你開什么團?。俊?p> “我先去一下,馬上回來?!?p> 看著王寬落荒而逃,李一弦不禁為他感到一絲絲悲傷。
不需要想象,這波團戰(zhàn)他們輸?shù)囊粩⊥康?,對面就死了兩個,他們這邊團滅。
“完了,GG了?!?p> “投降吧,這樣比較有尊嚴些?!?p> “好吧?!?p> 就在其中一個男生發(fā)起投降后,原本由王寬操作的死靈法師在泉水復活了,并且,他直接從泉水沖了出去,準備以一敵三。
“王寬,你傻叉?。∈丶?!別出去送!守住等我們復活!”
這聲大叫剛剛落去,死靈法師已經(jīng)出手了,一技能二技能幾乎同時甩出,半血不到的德魯伊直接被其秒殺。
“臥槽!”
三名男生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側(cè)過頭去,他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現(xiàn)在在操作死靈法師的并不是王寬,而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但此刻,他們并不會傻到去打斷他的操作,因為就在他們回頭去看李一弦的幾秒時間內(nèi),他的技能冷卻了。
又是一套連招甩出,對方的半人馬血量直接見底,只剩下一個半血的沙王還在不停的拆著塔。
李一弦的嘴角不禁上揚,看著屏幕內(nèi)血量見底還不逃,藏在野區(qū)伺機埋伏自己的半人馬,他出手了。
又是一技能和二技能的無縫連招,再加上大招精準的預判。
半人馬和沙王雙雙隕命。
這一下,不僅塔保住了,對面還連死三員大將,此時,王寬回來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輸了沒?”
“反攻,反攻!”
一個男生大聲指揮道,李一弦趕忙從椅子上站起,將位子讓給王寬,“不好意思,剛剛復活了,我就幫你打了一波?!?p> 王寬也是一個儒雅隨和的男生,他笑著坐下,道:“沒事,沒事,反正都死了這么多次,再死一次也沒關(guān)系?!?p> 然而,當他回過頭看電腦屏幕時,他驚呆了。
“我,我!我居然殺人了?還是三個!!我太特么屌了!”
“別逼逼了,快來推家!”
李一弦剛想說一句:還是先打boss吧。但是看著那氣勢洶洶的往對面家里沖去的五個英雄,宛如五條脫了僵的野馬時,他放棄了。
果然不出李一弦所料,對面放棄了兩座塔,等五人復活后,發(fā)起了一波反撲,又是一波團滅,王寬仍是第一個死亡。
“我他嗎!王寬,你是不是傻叉,你沒有走位就不要走那么前好嗎?你是個法師!法師,你猥瑣點不行嗎!”
看著那個暴躁的大個子男生,李一弦不禁為王寬感到一絲同情,但想起王寬剛剛那跟被狗啃過一般的操作和走位時,他的同情又有那么一絲絲的動搖了。
看著對面的五個英雄,帶著三路小兵殺上兵營,復活時間還有五秒,李一弦終于說出了那句話:“讓我來試試吧?”
王寬一愣,然后果斷從椅子上站起,李一弦也不猶豫,直接坐下,開始迅速更換裝備。
“你們想贏嗎?”
李一弦突然問道。
“廢話!當然想,可是已經(jīng)輸了!”
李一弦斬釘截鐵的說道:“相信我,還沒輸。”
“你說怎么打?”幾個男生明顯也不肯放棄,只能選擇相信李一弦。
然而,李一弦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們掛機,我來操作!”
“啥??。?!”
四人齊齊看向他,包括王寬在內(nèi),他們都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看著李一弦,唯有那名送他飯團的男生,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噠噠噠噠?!?p> 只見李一弦快速的打出一連串指令,接下來,他獨自一人,操控著四個英雄。
“他們不敢一波,你負責守家清兵,我去boss池團滅他們!”
李一弦鎮(zhèn)定自若的說道。
這一次,包括那名送飯團的男生在內(nèi),五個人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看一個傻子。
但,李一弦接下來的操縱徹底碾碎了他們的游戲觀。
只見他鍵盤、鼠標按得“嗒嗒”作響,四個英雄在boss池外站好位后,死靈法師獨自一人越過陰暗的叢林,往boss后面鉆去。
“噔!”boss死了,神器爆出,就在那一刻,對面五人皆站在boss池的那一刻,牛頭人率先出手了。
“粉碎!”一聲牛叫整天動地,仿佛開山裂石,敵方五個人全被牛頭人的大招砸飛。
接下去,就是一場大放異彩的死神盛宴,死靈法師的完美大招,加上船長的二次控制,劍圣的無敵斬,全部收割。
“臥槽!四殺!”
使用劍圣的那名男生驚喜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此刻,兵線被守家的矮人火槍手帶了出來,一鼓作氣,直搗黃龍。
“贏,贏了!?。 ?p> “臥槽!贏了!”
“我太他嗎帥了!四殺!”
幾個男生瘋了般的歡呼雀躍。
李一弦默默地從椅子上站起,靦腆的笑了笑,他能夠理解這些男生為何如此激動,因為這是一場絕世翻盤局。
所有打過翻盤局的玩家都能明白,那種感受,不可言喻!
遞了一瓶水給李一弦,男生將他送到老六棟宿舍外,李一弦也不做矯情的接過,當即打開喝了一大口,因為他真的很渴,從剛開始吃那個飯團的時候就很渴。
“你dota玩的不錯???”
“呃···還好吧,你也玩的挺好的?!崩钜幌易チ俗ズ竽X勺,笑了笑,每次被人夸獎,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絲羞澀。
“六百真的夠了嗎?畢竟那么多東西?!?p> “夠了,進價才四百呢?!?p> “哈,你這人,還真耿直···我叫宋飚,你叫什么?”
“李一弦。”
“聽說過英雄聯(lián)盟嗎?”
“嗯,不過我還沒玩過?!?p> “9月22日國服公測,到時候一塊玩?”
“好!不過我只有晚上才有時間?!?p>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
李一弦緊緊攥著六張百元大鈔,滿心歡喜的走出春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的大門,看著他的背影,宋飚低眉呢喃:“終于找到個有資格做我對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