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粦一行四人在黃昏將至?xí)r趕回了驛館,在進(jìn)入驛館一層后,莫粦率先看到了一個身穿束腰皮袍、手捧盛裝馬奶的皮桶,樣貌頗為俊俏的“隨從”。
他心中一喜,趁著兆騫仍被胡律金糾纏著問東問西,他微微點頭,向那“隨從”示意了一下,誰知那“隨從”看他進(jìn)來,明明已然看到了莫粦向“他”點頭,可“他”卻故意把頭一扭,“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快步往驛館后院去了,竟是理都不想理他。
辛藍(lán)她,這是怎么了?是在生氣于我不帶著她一同游城嗎?莫粦苦笑了一下。
今日有兆騫在側(cè)呢,而莫粦知道,這位兄長的眼睛可是毒得很呢,他認(rèn)得辛藍(lán),若今日自己喊她同去,則必會被兆騫認(rèn)出她,屆時,難保兆騫不會將溫吉烈部貴女假扮成“隨從”跟來的事告訴布爾留哥等人。
而現(xiàn)在他們雖已入了牙關(guān),到了這速慎之地,但畢竟離哈剌溫山以西的溫吉烈部營地還不算太遠(yuǎn),若布爾留哥現(xiàn)在就知道了她偷偷跟來,難保他不會向兆翰提出,將她送出牙關(guān),送回溫吉烈部,到那時,她再想跟著他們?nèi)ズF絿耐醵?,就真的是千難萬難了。
辛藍(lán),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藏得再好一點兒,扮的再丑一點兒,行事再低調(diào)一點兒,唯有如此,你才能實現(xiàn)愿望啊。
我這回不帶你游城,可全都是為了你好。
莫粦又看了一眼驛館后院的方向,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父今早已遣人告知了布爾留哥那顏、蕭先生還有其他鐵炎使節(jié),今晚要在都知兵馬使司衙門宴請諸位。莫粦,還有胡律、勿良合臺小兄弟,你們快快上樓收拾一番,想換衣裳的可以換一身衣裳,不想換的看看還有什么要帶的,我去告知其余幾人,一刻之后,我們便在這一層匯合出發(fā),去往衙門處?!闭昨q終于找到了擺脫胡律金“糾纏”的理由,他呼出一口熱氣兒,對莫粦等人道。
“好!”莫粦和勿良合臺點頭應(yīng)是。
“一會兒見?。 焙山鹨贿吙觳缴狭藰翘?,一邊頭也不回的向后揮了揮手。
“呼!可算是暫時把狐貍給打發(fā)走了啊,再問,我就受不了了?!闭昨q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暗自慶幸的自語。
片刻之后,莫粦等人便下了樓,此時,驛館一層大堂里,布爾留哥、蕭未平等人已然到了。
“小莫粦,逛好了吧?”蕭未平笑呵呵道。
“蕭老頭兒,看你精神飽滿,想必你今日也過的不賴吧?”莫粦回道。
“今日在你們走后,蕭薛禪便和我們一起到這驛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他代為介紹城居之人的風(fēng)物、屋宇、道路,我們也算是初步領(lǐng)略了城池的幾處風(fēng)貌,只是我們不像你們走的那么遠(yuǎn),游的那么廣罷了?!辈紶柫舾鐪睾烷_口道。
“說起來要感謝薛禪,沒有他,我們這些游牧人也只能將這城池一應(yīng)稀奇的風(fēng)物看在眼里,卻不知其背后的典故、道理和特色,也就不算真正進(jìn)入過了城池?!?p> 布爾留哥說著向蕭未平撫胸致謝道。
“布爾留哥那顏您太言重了,蕭某身為使團(tuán)副使,又恰巧出身中土,自然對這城池之事略知那么一二,大那顏您身為正使,正使有命,蕭某又怎敢不從?”蕭未平同意撫胸回禮,搖頭笑道。
“諸位,我們這就出發(fā)?”
兆騫看鐵炎部一應(yīng)正式使節(jié)十二人均已到齊,便開口問道。
“兆騫兄弟請在前面帶路,我們走!”布爾留哥看了看莫粦等人,確定人已來齊后,便朗聲道。
隨后,莫粦他們便跟著兆騫走出了驛館,因驛館在兵馬使司衙門西南面,與兵馬使司衙門僅有兩街之隔,故而眾人都未曾騎馬。
先向東而行,出了一條街道,再左拐向北,踏上位于“鹿鎮(zhèn)”城中軸線的另一條寬大街道,再沿著這條街道稍往北行,不多時,一座“城中之城”便出現(xiàn)在了莫粦眼前。
這座城的城墻雖不如昨晚他將入鹿鎮(zhèn)城時看到的那道城墻高大,但箭垛、馬面、城樓、角樓卻一樣不少。
“衙城”!
莫粦抬頭看著城門上方寫著的兩個古樸大字。
他在今日游城時,曾聽兆騫講述鹿鎮(zhèn)城由來時說起過,鹿鎮(zhèn)初建城池時,就只有現(xiàn)在他看到的這一座衙城,這座城的規(guī)模不大,按兆騫所說,南、北城墻均長約五十丈,東、西城墻均長約九十丈,東西南北四面則各開一門。
衙城初建之時,本就是作為鹿鎮(zhèn)駐軍的官署、器械物資和糧秣存放以及將帥官眷和親兵的住所,故而得名為“衙城”,至若當(dāng)時的其他鹿鎮(zhèn)普通兵卒,則盡皆駐扎在衙城外修筑的堡寨之中。
后來,經(jīng)世宗、圣宗兩朝文治發(fā)展,鹿鎮(zhèn)積聚的人口漸多,再度營建外郭城,以為涌入的百姓棲居,就自然而然的被提上了日程,于是到了圣宗在位后期,鹿鎮(zhèn)已然是有了外城、衙城兩座呈“回”字形布設(shè)的復(fù)合式城池了。
再到三十余年前,戈氏武人主政時期,為防長嶺(哈剌溫山)以西的漠北游牧人潰兵襲擾,鹿鎮(zhèn)之防御再度得以加強(qiáng),大量的軍械、糧秣、役夫、兵卒、被流配充軍的囚徒開始涌入了鹿鎮(zhèn),使得這里的房屋變得更為緊促,街巷也進(jìn)一步增多,從這時起,鹿鎮(zhèn)又變得更像是一座軍鎮(zhèn)、大兵營了。
想著兆騫的介紹,莫粦緩緩向前走去。
“嗚!”
“嗚!”
“嗚嗚!”
“咚!”
“咚!”
“咚咚!”
莫粦的耳邊同時傳來了雄渾的牛角號聲和沉重的鼓點聲。
此時,他距“衙城”正南門還有約二十步遠(yuǎn),他向左右看去,只見十二名騎戰(zhàn)馬,身披黑漆重甲的騎兵此時正分列于城門左右,他們六騎在左,六騎在右,由北向南一字排開,在左的六騎在馬上持牛角吹奏,在右的六騎則在身前架起牛皮鼓,雙手有節(jié)奏的用力擊鼓,配合著牛角號聲。
“吹角擊鼓,是為軍中騎吹也!”蕭未平悠悠開口道。
莫粦從兩側(cè)駐馬吹奏的重騎兵中間的道路上慢慢的走過,他看著眼前威猛肅殺的具裝甲騎,聽著氣勢雄渾的鼓角之音,心中震撼。
騎吹!是軍中之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