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舊日真相
在漆黑的死寂中，江火蜷縮著身子，和周瑩瑩一同躲在棺材里，他的大腦不停被各種混亂的信息碎片轟炸，一幅幅毫無意義的詭異畫面在他眼中閃過，伴隨其來的，還有似乎永不停歇的低語聲。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似乎快要陷入昏迷之中。
“在無盡的時光中，死亡亦非終結(jié)，只有孤獨永恒?！?p> 似乎有人輕輕在他耳邊吟誦著莫名的詩句。
這聲音像是遙遠夜空中傳來的一聲槍響，他瞬間清醒過來，這次他身處的場景又變了，他坐在一團破敗的荒原上，旁邊是灰色的亂石堆。他能看到正前方是一片藍紫色的海洋，粼粼的海水中，有一團黑色的礁石冷漠的矗立，像是一座孤獨的教堂。
他看到自己身邊的小路上，一個個披著綠色斗篷的人影沉默地經(jīng)過，他們看不出是男是女，嘴里低聲念誦著聽不懂的語言，向著大海走去。漆黑的海面之上，一輪血紅色的巨大圓月顯露出真容，用血淋淋的目光直視著他。
江火悚然，他現(xiàn)在完全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身邊的人又為什么像是集體自殺一般，沖向黑暗的大海。
他原本應(yīng)該在一口黑暗的棺材里，可現(xiàn)在，腥咸的海風(fēng)是那么真實，夜空將寂靜的王冠輕輕摘下，送給大地，一切都像是真實存在。
“你很疑惑吧？”
他回頭，一個裹著黑布的高大身影凝視著他，黑影幾乎有兩米高，脖子細長，頭部是詭異的倒三角形狀，像是牛的頭，月光也無法給黑布披上銀霜。
它就像是一個漆黑的幽靈。
“你是誰……”江火覺得這幽靈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他此刻腦袋里有一堆問題想問，但脫口而出的，還是這三個字。
“你為什么不湊近看看呢？”黑影像是幽靈一般，就站在距離江火一伸胳膊就能碰到的距離，但奇怪的是，江火仍然看不清他的正臉。
但他愈發(fā)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
“是我認識的人嗎？”他想。
他用手支撐著身子，緩緩站起身來，仰頭看著高大的黑影，凝視著他的正臉。
就在這時，黑影緩緩彎腰，接近他。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小，幾乎臉貼臉。
一道霹靂驟然劃過，江火幾乎要叫喊出來，但他忍住了。
黑影的臉，赫然與他一模一樣，只不過是扭曲的倒三角形，臉色蒼白，面無表情。
“沒錯，我就是你，另一個你……”
黑影輕聲呢喃。
“我剛才看到的，是什么？”江火壓抑住心中的不安，繼續(xù)問道，雖然眼前的黑影長相與他一樣，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他更渴望知道真相。
“過去和未來……”黑影緩緩坐在一旁的亂石堆中，仰頭看著血色的月亮。
身邊披著綠色斗篷的身影依然絡(luò)繹不絕，看不到盡頭，他們義無反顧地走向大海，水面先是淹沒他們的膝蓋，再沒過他們的腰，再越過脖子，直到將他們完全淹沒。
但沒有一個人掙扎，他們就這樣平靜的，詭異地迎來死亡。
“他們在做什么？”江火情不自禁問道。
“走向死亡?！?p> “走向死亡……那是未來嗎？”江火怔怔道。
“沒錯，我們失敗了，沒能殺死它，它徹底蘇醒后，人類滅亡了……”黑影平靜地說道。
“集體自殺嗎？”江火心頭劇震，他沖向披著綠色頭蓬的人群，但手抓了一個空，他的手透過了那些人影，像是從空氣中穿過一般。
“這……為什么……”他向后眺望，這些人影一直蔓延到地平線，視野之內(nèi)，仿佛根本沒有盡頭。
“這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未來，你無法干預(yù)?！焙谟拜p聲笑道，語氣中流露著無比的悲哀。
“已經(jīng)發(fā)生？”
“不錯，像這樣的毀滅，已經(jīng)進行了五次……這一次，那位海洋中的古老神靈蘇醒，它蘇醒之后，人類滅亡。”
“那是什么怪物！”江火震驚地問道，他已經(jīng)不再懷疑黑影說的話，剛才從他腦海中閃過的片段結(jié)合起來，已經(jīng)證明了許多東西。
“那不是怪物，是神靈……”與江火長相相同的黑影扭過頭來，苦笑一聲，“他是這顆星球真正的主人，而我們，只是它夢境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因此，它徹底蘇醒之后，人類自然會隨著夢境一同消散。”
“夢……我們只是夢境嗎？”江火喃喃道。
“不錯，只有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虛幻，能把夢境轉(zhuǎn)化成真實世界的人類，才有資格面對它?！焙谟皣@了口氣，“可惜，我們還是失敗了，它是不可戰(zhàn)勝的。偽劣產(chǎn)品，又怎么能和真正的造物主抗衡？”
“可是，那個小鎮(zhèn)，還有棺材，你們的……”江火心中劇震，黑影的描述，和自己所在世界的夢級強者，似乎很像很像。
“我們早已死去，只不過，由于我們的境界很高，幾乎已經(jīng)達到不死不滅的地步，因此死亡之后，還有幻影留存，以一種似真似幻的狀態(tài)存在于這個毀滅之后的空間，在這里，時間是一個圓，我們的隊伍，會永恒地前進，無數(shù)次地經(jīng)過這個小鎮(zhèn)?！?p> “小鎮(zhèn)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這里，是我們的故鄉(xiāng)……”黑影感慨道，“我們直到死去，一直都想回家?！?p> “可是，為什么你會和我長得一樣，我為什么會見到你？”
“我早就說過，你，就是另一個我，我，也是另一個你?！焙谟暗穆曇敉晖耆c江火一模一樣，聽起來，就像是江火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該做些什么？”江火默然。
“回去，做我們沒做完的事情?！焙谟吧斐鍪?，遞過一個東西。
江火自然而然地伸手接過，入手之后是溫?zé)岬?，他低頭一看，是那個他在小鎮(zhèn)房間里看到的木頭雕像，而此刻，他認出，這個雕像和那個恐怖的怪物似乎一模一樣……
“來自異時空的另一個我，它會幫助你，幫你做成我們沒有做成的事情……不過，它也很危險，但我相信你，畢竟你是另一個我啊……”黑影露出一個灑脫的微笑，“你們那個世界，還好嗎？”
“你……”江火一愣，黑影便消失在他眼前。
接著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一片死寂中，似乎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江風(fēng)！醒醒！”
一雙手握住他的肩膀，猛烈地搖晃。
江火從黑暗中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出現(xiàn)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室友，路寒。
“這是……什么地方？”
他坐起身來，靠在一旁的墻壁上，感到頭痛欲裂。
“這是六號教學(xué)樓??！你忘了嗎？”路寒沖著他喊道，“我們出去之后，碰到了周統(tǒng)領(lǐng)，他救了你！”
眩暈感逐漸消散，江火的視野再次恢復(fù)清晰。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在一條走廊的墻壁上，旁邊還有一個被轟擊開的大洞，江云空和路寒正關(guān)切地看著他，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人，瞳孔毫無光澤，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我……回來了嗎？”他晃晃腦袋，想起了什么，“周瑩瑩呢？”
“她早就死了。”周寒光冷漠地踢了踢一旁的一具女尸，女尸旁邊，還有十幾具尸體一同躺在那里，都是之前被怪異侵染的普通人。
周瑩瑩瞪著眼睛，臉色蒼白，早已經(jīng)失去了呼吸。
“她……剛才我還和她在一起！”江火感到大腦轟然一震，“她沒有醒過來嗎？”
“你以為她是人級能力者嗎？”周寒光嘆了口氣，“早就說過了，普通人，觸之必死，根本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你能醒過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p> “可是……”
江火的腦袋靠在冰涼的墻壁上，只感到渾身無力。
依舊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像是一座黑色的大山，壓在他心頭。
*
*
周瑩瑩蜷縮在黑暗的棺材里，一動不敢動。
她聽到，一旁的江火氣息劇烈波動著，像是在經(jīng)歷什么恐怖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江火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
“江……江火，我們就這樣一直待在棺材里嗎？”她小聲問道。
無人回答。
她輕輕伸手，想要碰碰江火，但卻碰了個空，手指按在冰冷的木頭棺材上。
身邊空無一人……
“不！江火！別扔下我一個人……”
她絕望地呼喊著，用力踢打棺材蓋子，試圖站起來。
但頭頂?shù)墓撞纳w子卻紋絲不動，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壓住一般。
“不！”
她絕望而凄厲的嘶吼，在漆黑的棺材中回蕩。
過了幾秒鐘，一幅畫面閃過，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棺材，竟然已經(jīng)進入了深海之中，棺材蓋子上面，是藍黑色的成百上千噸重的海水。
送葬隊伍，竟然筆直地走進了大海之中……
“怎么會這樣……”
棺材在海水的壓力下，吱吱作響，不知過了多久，海水像是山峰一般，從她的四面八方擠壓過來，棺材瞬間破碎，她慘叫一聲，瞬間失去意識。
*
周瑩瑩緩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
整個世界，被傾盆大雨淹沒，無數(shù)道肉眼可見的水柱從空中落下，她正站在齊腰深的雨水中，這似乎是一座正在被暴雨摧殘的小鎮(zhèn)。
“你能看到雨？”她聽到身邊傳來江風(fēng)的聲音。
“對啊……”她點點頭，露出一絲迷離的目光，“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雨，雨水像一道簾幕從天空中垂下，雨水的轟鳴聲響徹天地，兩邊的房屋都被暴雨淹沒……”
轉(zhuǎn)眼間，她全身已經(jīng)濕透。
“不對，我應(yīng)該躲躲雨……”
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費力地爬進一處院落，鉆進一間房子里。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她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抱緊胳膊，蜷縮在角落里。
突然間，無數(shù)恐怖的嘶吼和哀嚎聲，伴隨著車輪滾動的聲音，從窗外鉆進來。
她輕輕走到窗前，看到一列由高大的黑色身影組成的送葬隊伍，正從街道上經(jīng)過。
“好恐怖……”她看到棺材的一瞬間，突然從心底產(chǎn)生了無比的恐懼，似乎那棺材里，有什么看可怕的東西，可棺材蓋子分明是打開的，里面空無一物。
突然，她看到院墻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蜷伏在水里。
“江……江風(fēng)？”她顫抖著身子問道。
“誰！”院子里的男人回過頭來。
“是我，周瑩瑩?！?p> 她掀開窗戶，露出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