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寄生陰云（十八）

　　天空之上，繁星點點。

　　衛(wèi)正悼從醫(yī)院后門離開時，情不自禁回頭望去。

　　潔白的醫(yī)院大樓矗立在黑暗的夜色里，三樓走廊的燈光看起來和其他樓層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但他知道，那里，一個勇敢的高中生正在和怪物搏斗，那個叫做江火的高中生，幫他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快快快！”他大步流星，將李雙靈和何小圓、何方父女倆送進自己來時乘坐的警車里，手里拿著對講機，不斷向總部報告著這里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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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沒錯，啟動一級警備等級，以行動處探員衛(wèi)正悼的名義，發(fā)布紅色級別預警，通知警局所有成員，緊急集合?！彼贿叞l(fā)動車輛，一邊迅速地說著。

　　“另外，通知無明市守備隊，請求他們到場參加會議，我獲得了非常重要的情報。情報級別，紅色?！?p>　　警車在黑暗的停車場中啟動，向著警局駛?cè)ァ?p>　　*

　　“哥！你怎么把這個人關(guān)進籠子里去了！”李陌顏大聲叫道。

　　在她面前，李昀寒正在把一個昏迷不醒的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塞進鐵籠子里面，那是醫(yī)院門衛(wèi)養(yǎng)藏獒的籠子。

　　每條鐵棍都有小臂粗細。

　　不僅如此，他還用電焊工具，給籠子接上了幾塊鋼板。

　　十五分鐘前，李昀寒突然找到她，讓她請保安把關(guān)藏獒的籠子給借來，搬到三樓。

　　她雖然莫名其妙，但卻還是乖乖照做了，因為按照常理來說，哥哥的決定一般都是對的。

　　但這次……

　　“他病了，需要治療?！崩铌篮沉怂谎郏卣f。

　　“可哪有這樣治療的??！”李陌顏看著鐵籠子里昏迷不醒，身上滿是血腥味的男人，難以想象他和哥哥之間發(fā)生過什么樣的故事。

　　“他很特別，需要特殊對待?！崩铌篮蝗婚_了個玩笑，“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嘛?！?p>　　一陣冷風吹過……李陌顏打了個冷戰(zhàn)。

　　“好冷的笑話……”

　　這時，一旁的江火插話了，“李大哥，趁著現(xiàn)在有時間，我想出去辦點事情，確認一些想法。我們就此告別吧?！?p>　　“什么？你自己去？”李昀寒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他冥冥中有種感覺，這次離開后，他將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江火。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能做?！苯饹_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李大哥，我相信我們還會見面的。剛才我已經(jīng)把所有事情的經(jīng)過都告訴了警局的衛(wèi)正悼探員，他看起來是一個很可靠的人?；蛟S從明天開始，一切就會不一樣吧?！?p>　　李昀寒怔了幾秒鐘，說道：“最后我還想和你聊一下，關(guān)于那家伙所說的古老者的事情，你對此究竟怎么看？”

　　江火收斂了笑容，“我是這么想的，在當前階段，我們應該把首要的精力放在驅(qū)逐這種寄生蟲上面來，就算消滅不了，我們也不能讓它們影響大局。在壓制住這些寄生生物之后，我們再把精力，集中到探查古老者的奧秘上來?！?p>　　“按照怪物所說，距離古老者第一次蘇醒，還有五百年的時間。我不認為，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這注定是一場艱難的戰(zhàn)斗，我們?nèi)祟?，或許也將會和怪物一樣，一代一代的奮斗下去，向著生命和光明的方向沖刺，直至我們戰(zhàn)勝死亡，或者被化為灰燼?！?p>　　李昀寒點點頭，“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但我會為之獻出全部努力。”

　　“也沒必要太悲觀?！苯鹇冻鲆粋€笑容，“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嘛，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雖然聽起來很不負責，但是，也不失為一種樂觀精神的體現(xiàn)。我們只要做好我們應該做的，無愧于心，就足夠了?！?p>　　“好，我送送你吧。”李昀寒望著這個臉龐還有些稚嫩的高中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舍。這個叫做江火的高中生，就像一陣風，在不經(jīng)意間闖入他的生活，帶走了他長期以來的郁悶和孤獨，讓他知曉，這個世界上自己并不孤獨，還有和自己一樣的同類存在。

　　可剛認識幾個小時，他們又要分別，這一別，又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見面。

　　作為強大的精神能力者，他對人與人之間的聯(lián)系，非常敏感。他能隱隱感覺到，面前的江火與李陌顏和吳主任不同，就像是一陣風，一陣云霧，隨時都會消散而去。

　　“不用送了，李大哥。”江火擺擺手，“我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你，我們隨時聯(lián)系。”

　　“好?！崩铌篮贸鍪謾C，打開通訊錄，江火看到他的通訊錄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陌顏，還有一個是那個胖胖的吳主任。

　　留下電話后，江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急切地，想要驗證一個心中的想法。

　　*

　　三分鐘后，江火走出醫(yī)院。

　　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靜，大門外有散落的彈殼，還有幾個血腳印。

　　天空是深藍色，天邊還帶著一絲橙色的微光，黃色的月光給醫(yī)院周圍的樹木、人行道、馬路、小飯店都蒙上了一絲氤氳的霧氣，一切都被籠罩在朦朧中。

　　他知道，這是剛才探員與怪物交手時，留下的痕跡。

　　停車場里零零散散停著好幾輛車，他隨便選了一輛看著順眼的。

　　嘩拉——

　　一道銀光從口袋中飛出，玻璃應聲而碎，掉落下來的碎片，非常詭異地全部落在車外，像是被一雙手給推出來一般。

　　江火坐進汽車，車門自行合攏，發(fā)動機發(fā)出一聲轟鳴。

　　橙黃色的光芒從車頭射出，筆直地照亮前方的路面。

　　汽車緩緩駛上馬路，接著提升速度，醫(yī)院很快就被甩在后視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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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yī)院中遇到李昀寒醫(yī)生后，江火的心靈受到很大震動。

　　他原以為，精神力的使用，就是控制攻擊性的武器對敵人進行偷偷摸摸的襲擊，隨著等級的提升，就可以增加武器的控制數(shù)量，達到對敵人的火力壓制效果。

　　但他剛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李昀寒連手都沒動一下，怪物就被凌空拔起，懸浮在走廊的空中，幾分鐘后，怪物的身體軟軟地垂落下來。

　　一開始江火還有些困惑，不明白李昀寒做了什么。

　　直到他注意到，怪物身體周圍的光線產(chǎn)生了異常，他才明白，原來怪物身體周圍的空氣竟然被徹底壓縮，形成了一個人形真空。

　　怪物是因缺氧而昏迷的，盡管根據(jù)怪物的說法，它們可以在極端環(huán)境下生存，但那是基于它們的整個群體。對于單個怪物來說，這一招幾乎就是必殺技。

　　也是由此，江火才見識到了精神能力運用的真正方向，這對他來說，可謂是醍醐灌頂，好像上帝突然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有明亮雪白光線照射進來，讓他的未來一片明亮。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江火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疑問，一個深深的疑問。

　　“這個世界，真的只是游戲的劇本世界嗎？”他一面開車，一面喃喃自語。

　　這一天下來，他雖然說經(jīng)歷了多次危險的境地，多次化險為夷，表現(xiàn)出比平常人冷靜得多的心理素質(zhì)，但說白了，他只是當游戲在玩而已。

　　雖然他非常尊重這場游戲，愿意把每個人都當作真正的人來看待，但歸根結(jié)底，他心里并不覺得這些人真的是活生生的人。

　　直到他遇到李昀寒。

　　令他感到震驚的是，李昀寒不僅是一個與他一樣的精神能力者，而且其能力比他還要強得多。

　　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突然出現(xiàn)的精神能力者，讓江火心中有了深深的懷疑。從表現(xiàn)上來看，李昀寒并不像是游戲玩家，而作為他隊友的李雙靈，似乎也對游戲一無所知。

　　他有很多次，都想告訴李雙靈，這只是一場游戲，但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如果真的說出來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于是每次話到嘴邊，他都咽了回去。

　　種種懷疑和焦慮，被同時觸發(fā)。江火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沖動，某種激情，似乎在他的身體里流動。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些關(guān)于古老者毀滅世界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江火有一個猜想，一個能證明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猜想。

　　在第一個劇本世界中，他走出精神病院的邊緣，發(fā)現(xiàn)那是一座孤島，再往外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懸崖和虛空。而在高塔驚魂的劇本中，整個劇情也被局限在一個近乎封閉的村落里，那么村落之外有什么呢？

　　大概也是一片虛無。

　　汽車沿著馬路高速行駛，經(jīng)過一塊藍色路牌，上面的箭頭顯示，前方是無明市火車站。

　　江火是這樣考慮的，既然這個劇本發(fā)生在無明市里，那么它的地圖，也很有可能就被限制在一片固定的區(qū)域內(nèi)，無明市，很有可能只是一片孤島，而這片孤島之外，是虛無，是偽裝的游戲貼圖，是無法穿越的某種界限。

　　他借助衛(wèi)正悼的手，送走李雙靈和何小圓等人，其實就是希望能營造一片自由的空間，讓他可以單獨行動。

　　此刻，沒有了任務的限制，沒有了隊友的羈絆，他可以自由地，去探尋自己想要了解的真相。

　　半個小時后，天邊慢慢亮起一道淡紅色的彩霞。

　　現(xiàn)在是凌晨五點。

　　汽車緩緩停在一片寬闊的廣場邊，一棟巨大的圓柱形灰色建筑物聳立在廣場中央，三個鮮明的大字，“無明市”，就醒目地樹立在建筑物的正上方。

　　這里，就是無明市火車站。

　　廣場的地面由一塊塊灰色的長方形青磚鋪成，這時候，天色慢慢亮起來，整個天地間被一片亮閃閃的熒光灑滿。

　　江火走下車，一步一步向火車站里走去。

　　就在他離車站還有大約一百米距離時，手機突然響了。

　　“喂?！?p>　　“前輩，你還好嗎？”電話是李雙靈打來的，她的聲音充滿了關(guān)切。

　　“一切都好，怪物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你那邊呢？”

　　“和前輩猜測的一樣，探員們連夜開會，應該已經(jīng)制訂了詳細的計劃，我看到有守備隊的武裝卡車，足足幾十輛，我想，那些寄生生物馬上就要倒霉了?！崩铍p靈的聲音隱隱有些激動。

　　“嗯，看來這次任務，我們快要完成了。”江火微微一笑，“剛才我這邊，又收集到有些有趣的信息，剛才我已經(jīng)錄音完畢，一會兒就發(fā)給你?！?p>　　“好的，前輩……”電話那頭，女孩停頓了幾秒，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又止住了。

　　江火甚至能聽到李雙靈的呼吸聲，有些急促。

　　“前輩，那件事，真的要做嗎？”李雙靈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當然，那也是真相的一部分?！苯鸹貞溃安贿^你不需要插手，把情報告訴衛(wèi)正悼就行，讓他們來動手?！?p>　　“好，好的。”女孩微微停頓了幾秒，“前輩，你在做什么？”

　　她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是故意支開她了，江火心里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