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亞硝酸鹽雞架

　　那年我還在蹬三輪。兒子三歲了，我兒子好聰明的。有一次我吃雪糕假裝不給他吃，等他自己吃雪糕時，我跟他要，兒子說:“我不給你吃，我要把你大牙饞掉，二牙跳舞。”雖然嘴上這么說，還是把手里的雪糕送到我嘴邊給我吃。我覺得兒子的話太幽默了，太可愛了，就把自己的網(wǎng)名之一也叫【我的牙在跳舞】。

　　愛人常常帶兒子去路邊攤買炸雞架，因為兒子特別喜歡吃炸雞架。那天，愛人像往常一樣帶兒子去買炸雞架吃。兒子吃了一口，說有些咸。愛人以為是小攤販放多鹽了，就沒當回事兒?？墒牵氐郊也婚L時間，兒子就癱倒了，人事不醒，兩個眼圈發(fā)黑。愛人連忙把孩子送到縣醫(yī)院，縣醫(yī)院不敢收，讓轉(zhuǎn)到市醫(yī)院。那時，我還在街上蹬三輪，也沒有手機，愛人聯(lián)系不上我，就打了出租車帶孩子去市里。在路上，由于顛簸，孩子吐了。由于把吃的雞架吐出了一些，孩子醒了。到了市里，急忙聯(lián)系在市里的親戚找醫(yī)生搶救。要給孩子洗胃插胃管時時，孩子痛的哇哇大哭。總算撿回一條命，后來檢查，是亞硝酸鹽中毒。原來可惡的小攤販為了讓肉保存的時間長些，顏色好看些，往里加了工業(yè)用亞硝酸鹽，人吃了，可能致死。小孩抵抗力差，更危險。當天，我們本地還有兩個孩子因為吃了這家的炸雞架中毒了，可是因為年齡大些，在本地醫(yī)院治好了。后來，炸雞架的攤販只答應(yīng)給醫(yī)藥費錢，我們也老實，在政府也沒有什么人際關(guān)系，這事兒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唉，老天爺總是欺負窮人啊。

　　蹬了幾年三輪后，身體漸漸不行了，腿總是疼。于是，就想找些別的謀生之路。正趕上我們縣城一個大超市招庫房管理員，于是就去應(yīng)聘。然而聽了招聘主管的介紹，才知道所謂的庫房保管其實就是搬運工，每天負責往貨架上補貨，有飲料，米面。。。。。。等等，反正貨架上缺什么就補什么。用那種超市專用的推貨車，推著高高一摞飲料送到貨架上。

　　超市的條件真好啊，干凈，明亮，整潔，夏天有空調(diào)，冬天有暖氣，沒有風吹雨淋，這里簡直就是天堂啊。超市庫房的搬運工一共兩個人，還有一個是二十多歲的小伙，我們每天給超市補完貨后，就在庫房里待著。庫房很清靜，除了我們兩個搬運工，來庫房的還有一些超市的理貨員，都是一些小姑娘，她們每天來庫房告訴我們?nèi)笔裁簇?。來到超市一個月左右，趕上了超市進貨。超市賣的一些食品等貨物由專門的大貨車每個月從外地運來。這種貨車比一般貨車都大，是那種帶著長長集裝箱的貨車。我看著這一集裝箱的貨物傻眼了！雖然超市經(jīng)理安排那些小售貨員和我們兩個搬運工一起搬貨物，但是比較沉的貨物，如米面，啤酒等，主要是我們兩個搬運工負責。搬完貨物，腰酸腿疼。這個工作相對于之前的蹬三輪已經(jīng)非常好了。但是，我實在干不下去。蹬三輪已經(jīng)把我徹底累傷了，腿經(jīng)常性的疼痛。干了一個月之后，我還是辭職了。超市的經(jīng)理人很好，一個勁兒的挽留我，但是我實在沒辦法干下去了。

　　辭掉超市的工作后，生活仿佛又走入了死胡同。我和妻子一起商量著下一步怎么辦，妻子說：“我們拼一把，到城里的小學邊上租個房子，給小學生看寫作業(yè)?！蔽彝饬恕＿@一年，父親和母親已經(jīng)到了退休年齡，有了工資，父親的病情也比較穩(wěn)定了。于是我和妻子開始在學校周圍找房子租。可是結(jié)果要么房租太貴，要么地點不合適。我和妻子有些灰心。走到實驗小學附近，發(fā)現(xiàn)前面那個胡同口墻上貼著一張紅紙，應(yīng)該是房屋出租廣告。我和妻子說：“我們最后再去問問這個房子能不能租，不行就回家”。

　　貼廣告的房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著非常面善。他把我們領(lǐng)進院子。這個院子北面有正房兩間，南面有朝北的房子兩間。由于院子較大，房東又在院子的中間蓋了一間半房。房東自己住正房的東屋，其它三間房都出租了，只有院子中間的一間半房子空著。院子中間的這間房子臥室還是比較大的，估計有十五平米。臥室南面靠窗的地方是東北特色的大火炕，北面的空間正好可以放課桌。由于這個房子在院子中間，光線不好，而且房子的山墻很薄，比較簡陋。最后和房東商量較低的價格租了下來。

　　房東給我的印象很深，脾氣特別好，很穩(wěn)重的一個人，從來不大聲說話，有涵養(yǎng)，有禮貌。房東妻子和房東的性格一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房東有三個孩子，大姑娘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經(jīng)?；貋砜赐繓|。二姑娘嫁到了鄉(xiāng)下，也常?；貋砗头繓|一起打麻將。房東的兒子上初中，長得和電影《小兵張嘎》中的嘎子很像，性格憨厚。正房西屋的租戶是一家三口，夫妻兩個性格豪爽，男的上班，女的做買賣，他們有個上小學的男孩。南面兩間房的東屋是母女兩個人，母親在超市上班，女兒上初中。南房西屋租戶也是一家三口，男的開飯店，妻子和女兒在家。西屋的這個女的長得特別像早年日本電視劇《血疑》中的女主角幸子。聽說她年輕時在超市上班，負責收銀。因為她長得像幸子，很多人特意去超市看她。

　　房子租了下來，接下來就是貼廣告，招學生。由于需要和學生家長聯(lián)系，我去手機店買了一款二手手機，諾基亞3210，花了300元。我們從家里出來就只有一千多元，我們只有這些錢了。付了房租（那時我們這里房租很便宜，一年才不到一千元），買了手機，手里總共只剩三百元錢了。不管那么多了，過一天算一天，剩下的事情讓老天爺決定吧。

　　那個年代手機還是個新奇時髦的電子產(chǎn)品。模糊記得我看過《星球大戰(zhàn)》，片頭有個人在滑雪，他手上戴了一塊可以視頻通話的手表。我驚呆了！我以前只見過那種帶電話線的老式電話，這東西好神奇啊，竟然可以隨時隨地和別人通話。這不就是古人夢寐以求的神通———（順風耳）嗎？！

　　我拿著諾基亞3210，內(nèi)心激動不已。它雖然還不能像《星球大戰(zhàn)》電影里的手表那樣進行視頻通話。但是它可是一款無線電話啊！我也可以隨時隨地和別人通話了。有了它，我自己好像有了神通，電磁波把我孤獨寂寞的心靈和更廣闊的世界聯(lián)通起來了。

　　綠色背光的屏幕，灰色的圖標和字體。還內(nèi)置了貪吃蛇游戲。一天勞累的工作之余，我就用諾基亞3210玩貪吃蛇。這游戲即簡單又讓人上癮。

　　人們總說渴望回到過去的青春，但是我現(xiàn)在甚至有些不敢回憶那段時光，像夢一樣總覺得那么不真實，即讓人感覺快樂，又讓人覺得恐懼，不安。嗯，就是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抓不住它。

　　開始租房的那年是2004年。廣告貼出去幾天后只來了一個學生，妻子又把表姐家的孩子也叫過來一起看作業(yè)，當然表姐家的孩子就不能收學費了。慢慢的，學生逐漸多了起來，新的生活開始了。就如這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一樣，學生們的性格也各不相同。有淘氣的，有聽話的，有急性子，有慢性子，有邏輯思維能力強的，有形象思維強的，有記憶強的。。。。。。也有智力不那么高的。為了多掙些錢，我和妻子拼命地補課。到了假期，每天都要排的滿滿的，一天要講8到12小時的課。一天下來累的話都不想說。漸漸的，我們手里有了一些錢。房東也要翻蓋房子，不打算繼續(xù)把房子租給我們住了。于是我想要買一處屬于自己的房子，這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我常常收集一些報紙上的房屋交易廣告，把房屋交易的那頁報紙剪下來，粘成一個小冊子。廣告上有賣房子的室內(nèi)結(jié)構(gòu)平面圖，我看著這些平面圖，看著平面圖上的臥室，客廳，餐廳，廚房。。。。。。想象著自己在這報紙上描繪的房子里生活。。。。。。想象著哪一天也能擁有自己的家。。。。。。轉(zhuǎn)眼間到了2009年了，那時我記得正是國際經(jīng)濟危機，房價開始較以前有所下降，我就到處看賣房廣告。到了2009年的農(nóng)歷新年時，我以為房價還會繼續(xù)下降。沒想到到了正月十五，房價開始反彈。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向親戚東借西湊了一些錢買下了一處二手房。我終于有自己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