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記當(dāng)鋪的掌柜正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只見一個青衫小廝小跑到他的身邊，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他便趕緊抬起頭來看向門口。
在這條街上誰不認(rèn)識大名鼎鼎的五皇子？那掌柜立刻丟下已經(jīng)算了一半的賬，快步迎上前去，“殿下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yuǎn)迎，還望殿下見諒?！?p> 秦曄不理會他這些恭維的話，直接問道：“不久之前，前面茶樓里唱曲兒的陳姑娘是在你這里當(dāng)了一對黃玉的鎮(zhèn)紙是吧？”
這都是數(shù)月之前的事情了，吳記當(dāng)鋪生意不錯，每天來來往往的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個人，要換了旁的，這掌柜肯定不記得了，但那對黃玉雕成的鹿形鎮(zhèn)紙，他卻還記得清清楚楚，倒不是因為那對鎮(zhèn)紙有多罕見，而是……聽說那對鎮(zhèn)紙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送給五皇子賠罪的，結(jié)果卻被五皇子轉(zhuǎn)手就送給了那唱曲兒的陳姑娘。正因為如此，他才對那對鎮(zhèn)紙記憶深刻。
只是，如今這五殿下又來問那對鎮(zhèn)紙，卻不知究竟是何意。
無論這五殿下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撒謊，立即應(yīng)道：“是，當(dāng)時是陳姑娘親自來典當(dāng)?shù)??！鄙灶D了一下之后，他又添了一句，“許是陳姑娘當(dāng)時缺銀子，所以開口定的就是死當(dāng)。”
死當(dāng)不能贖回，價錢自然給得要高一點。
秦曄并不在乎什么死當(dāng)活當(dāng)?shù)?，他只在乎眼下那對?zhèn)紙究竟在哪兒。
“那對鎮(zhèn)紙呢？如今還在你們鋪子里嗎？”
“嗯……三個月前就已經(jīng)賣出去了?！?p> 秦曄皺眉，“賣給誰了？”
“百珍閣?！?p> 百珍閣是專門賣玉器的鋪子，那百珍閣的東家每隔一陣兒都會來吳記當(dāng)鋪收一些看得上眼的玉器，那對黃玉鎮(zhèn)紙既是死當(dāng)，又恰好被百珍閣的東家看上，這當(dāng)鋪自然是樂于賣掉的。
見秦曄表情不大對，這當(dāng)鋪的掌柜一陣心驚，這個‘鬼見愁’可莫要在當(dāng)鋪鬧起事來啊，這么一想，忙堆著笑臉討好地道：“我們這當(dāng)鋪里還有幾件珍品是絕對不賣的，但若是殿下喜歡的話，我們可以……”
還未等著掌柜說完，秦曄轉(zhuǎn)頭就走，臨走之前似乎還十分懊惱地低聲罵一句臟話，那掌柜的并未聽清。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秦曄這次深刻地感受了一下什么叫自作自受。
三個月前就被百珍閣的掌柜收走，秦曄只能在心中暗暗期望著還沒人從百珍閣把它給買走。
結(jié)果上天似乎偏要跟秦曄作對，待到了百珍閣一問，那對黃玉鎮(zhèn)紙剛被東家收來沒幾日，就被城西做布匹生意的鄒老爺給買走了。
若他只是買走自用也便罷了，加點銀子再買回來就是，可偏偏他買下那對鎮(zhèn)紙是為了給女兒添作嫁妝的，而她的女兒兩個月前就遠(yuǎn)嫁平城，嫁妝自然也隨著一起去了。
要知道，這娘家給準(zhǔn)備的嫁妝，是不能輕易動的，賣嫁妝這種事情是十分丟人的，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被嘲笑一輩子的，不僅這個女人要被嘲笑，她的整個夫家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再加多少銀子也未必能買得過來……
最近這幾天書局里人人自危，所有人都看得出五殿下的心情不好，而且是十分不好。唯恐會惹禍上身，大家最近都夾著尾巴做人，平時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雖然最近天氣炎熱，但只要有五殿下這么一尊佛在，隨時都能讓人感覺到透心的冰涼。
沈辛茉進來的時候，就感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大對，怎么到處都靜悄悄的？每個人好像都小心翼翼的。
她心中懷著疑惑徑直去了書庫，把帶來的茯苓糕放在劉先生的面前，沈辛茉跟他寒暄了幾句，也就自己找書去了。
她在吏部呆了也有大半個月了，實在覺得很是枯燥無聊，每日不過就是一些謄抄文書的無聊活計。吏部本來就已經(jīng)有一名女官了，但因為沈尚書不想單獨只調(diào)沈辛茉一人過去，顯得太過突兀，所以從大理寺那邊也調(diào)了一個女官過來。然而謄抄文書的活計也沒那么多，三個人很快就能抄完，接下來不過就是坐著無聊地發(fā)呆，或者是跟另外兩個女官閑談一些無聊又客套的東西，她雖然也應(yīng)付得來，但心里到底不喜歡。
悶了這些日子，她實在受不了，今日便尋了借口溜出來，跑到書局來看看劉先生，順便找一找書庫里還有什么新奇的書。
劉先生也不管她，任她在這一排排的書架里找她喜歡的書，他自己則悠閑地坐在那里吃著沈辛茉帶來的茯苓糕。
只是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人進來了，劉先生趕緊將茯苓糕收起來，并且拿眼睛去尋沈辛茉。
沈辛茉也聽到動靜，卻并未慌亂，雖然自己已經(jīng)不是書局的人了，但好歹曾經(jīng)也算是，回來看看總沒什么吧？
但是在聽到來人開口的聲音之后，她下意識就側(cè)身躲到書架之后。
“殿下?！眲⑾壬ζ鹕硇卸Y。
“不用多禮，我來找本書?！?p> “殿下要找什么書？老奴來幫殿下找就是，這些書……老奴還是熟悉一些的?！?p> “我記得前兩年，我們書局里出了一本……”
秦曄說著說著便覺不對勁，有茯苓糕的味道……這也沒什么，他不介意自己的屬下在閑著的時候偷個懶兒，可是這劉先生的神情看起來為什么會那么緊張？還拿眼睛時不時地往左邊書架的方向瞄上一眼？
秦曄面上不動神色，只道：“沒事兒，我就是隨便來看看，你坐著吧?！?p> “是……是?！眲⑾壬囊活w心不由提了起來，最近殿下的心情很不好，這要是發(fā)現(xiàn)了沈大人，不知會發(fā)怎大的一通火呢，估計自己也要卷鋪蓋走人了。
秦曄緩緩地朝左邊的書架走去，沈辛茉則一步一步地往旁邊挪，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躲什么躲？我都看到你了，給我出來。”
這聲音聽起來……似乎并沒有怎么生氣。
沈辛茉暗自咬了咬牙，終于掛著笑臉轉(zhuǎn)身來到了秦曄的面前，“殿下，我是許久沒見劉先生了，正好今日得閑，所以帶些糕點過來看看他，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p> 說著，沈辛茉轉(zhuǎn)身便要離去，卻被秦曄擋住了去路，“今日得閑？很有空是吧？”
怎么這話聽起來暗有玄機呢？
只是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了也不能反悔，沈辛茉只好謹(jǐn)慎地點了點頭。
“行，那你跟我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