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公園走走停停一邊,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徐雪容跟林建國都想回去。
陳大爺還想在公園里坐坐,林笑擔心他一個老人在外頭不安全,就讓爸媽先回去,自己陪著陳大爺。
兩人在長椅上坐定,公園里游玩的人越來越少。
深秋,晚上十點過后氣溫也才十幾度,風寒噤噤的。
林笑見陳大爺穿著單薄,就把外套脫下來給陳大爺裹上。
陳大爺發(fā)愣,默默將林笑的外套裹緊,看著前方嬉笑打鬧的一家三口,眼里微光閃爍,似乎在懷念什么。
林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中央水池邊有一對年輕的夫婦領著六歲左右大的孩子在水池邊玩耍,一家三口很是歡樂。
陳大爺應該是懷念自己年輕時的生活,所以才會露出這幅略顯憂傷的神情。
為了緩和陳大爺?shù)那榫w,林笑刻意轉移他的注意力,“爺爺,那邊有賣棉花糖的攤子,您喜歡吃棉花糖嗎?”
陳大爺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小攤位,緩緩點頭,“我要草莓味的?!?p> 林笑囑咐陳大爺坐好后,就頂著寒氣跑到棉花糖攤位買棉花糖。
幾分鐘后,林笑舉著兩根棉花糖回來,將草莓味的遞給陳大爺,自己則捂著荔枝味的搓手取暖。
她外套給陳大爺穿,自己倒是凍成一條狗了。
陳大爺慢悠悠地舔了一口棉花糖,“好甜,這么多年一直都不變。”
林笑偏頭看著陳大爺,笑著問,“爺爺是想起家人了么?”
陳大爺轉頭對上林笑的視線,唇邊暈開一抹慈祥的笑容,“是??!我跟簡簡他外婆就是在這里長大的,青梅竹馬。”
林笑驚嘆,“那你們的感情豈不是特別好?”
陳大爺仰頭看著天上閃爍的星星,道,“對,我很愛她,同樣的,她也很愛我。我們曾經(jīng)許諾要白頭到老,只是她比我先走了四十多年?!?p> 林笑不再深問下去,怕勾起陳大爺傷心的回憶,讓他更加難過。
然而,陳大爺自己說下去了,“我們結婚時,我還是個窮書生,家里一窮二白。為了讓家里人過上好生活,我去曲城奮斗,一年之中只有過年回家。這樣的歲月持續(xù)了兩三年,簡簡外婆生下了默默,是我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生下來的。她一直瞞著我這事兒,就是不愿意讓我在外擔憂。我覺得很愧疚,奮發(fā)圖強,披星戴月地創(chuàng)業(yè)。五年之后我終于事業(yè)有成,但在我想將她們母女二人接到曲城過好日子時,她就死了,是過勞死的。后來我才知道,在我創(chuàng)業(yè)這幾年里,她一個人拉扯著整個家,每次都跟我說家里不缺錢,實際上她是怕給我增加經(jīng)濟負擔。最可笑的是,我那時還信了她的鬼話,沒寄多少錢回家?!?p> 林笑低下頭,不知道還說什么安慰陳大爺,她心里也很難受。
陳大爺轉著棉花糖,暗淡著眸子繼續(xù)說,“這幾十年來我一直都很想她。后來我將總公司移到酒泉,一邊照顧默默一邊經(jīng)營公司。五十歲后,我正式將集團交給默默,回到我跟她最初的原點,也就是這里。”
“我這輩子對不起三個人,一個是簡簡他外婆,一個是默默,還有一個...唉...”
陳大爺長嘆收尾,不愿再深挖往事,低頭望著手里的棉花糖,眼角掛著小小的淚花。
林笑沉吟良久,溫聲安撫,“我相信您的妻子看到您為她打下的江山,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從來都沒怨你?!?p> 陳大爺轉頭看她,“江山?”
林笑點頭,“對??!您不是把總公司移到酒泉了嗎?您妻子知道您胸懷大志,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業(yè),所以傾盡一切在背后支持您??吹侥娴淖龀龀删土?,她在天堂看著肯定會為您驕傲的?!?p> 陳大爺?shù)男那楹昧瞬簧伲プ×中Φ氖直?,亮著眼睛求問,“真的嗎??p> 林笑肯定地點頭,指著天空,“嗯!爺爺您看,這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像不像您妻子的眼睛?”
陳大爺望著天上的星星,許久才笑了,“像!真的很像!她的眼睛就跟星星一樣,每次看我的時候都這樣明亮!”
林笑道,“這些星星中肯定有一顆是您妻子化成的。您的妻子這么愛你,肯定舍不得永遠離開,她會化成星星,看著您,看著你們的孩子健康長大,看著你為她打下的江山。”
陳大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滿天繁星,壓抑的負面情緒漸漸褪下去,眼中充滿期待、寬慰以及釋然。
林笑攙扶著陳大爺?shù)氖?,給他指著一顆顆閃爍的星,陪著他找最亮的那顆星星。
盡管三歲小孩都知道天上的星星沒有最亮的,但這兩人依舊樂此不疲地交流著爭執(zhí)著。
公園里的人越來越少,屈指可數(shù)。
天氣越來越冷,四周越來越安靜,最后只剩下兩人喋喋不休的議論聲。
“啊切!”陳大爺打了個噴嚏,林笑這才意識到入夜已深,都把陳大爺凍壞了。
“爺爺,我送您回家。”林笑站起來,扶著陳大爺站起來。
陳大爺看了眼林笑身上淡薄的一件秋衣,本想將外套還給林笑的,可想到了什么,便沒有還,跟著林笑一起往公園外頭走。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到公園中央的花棚廣場,這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二點,公園里基本沒人,四處冷冷清清的。
瘦小的兩個人走在寬敞的圓形廣場上猶如天地之中兩抹簡約的剪影,雖然渺小卻不失美感。
優(yōu)美悠揚的琴音從花棚中流瀉而下,一串串音符乘著柔軟綿延的調子在空中猶如美麗的精靈跳動,仿佛在歌頌這靜謐的深夜,空靈唯美而優(yōu)雅,卻又滲透著絲絲無法言喻的憂傷。
林笑跟陳大爺在平地上站著聽了幾分鐘,原本連貫的小提琴曲半道失音,停頓幾秒,那人重頭開始演奏。
同樣的曲子到最關鍵的轉折點,他又一次斷了。
林笑疑惑地看了眼同樣疑惑的陳大爺,心想著那人莫不是在練習曲子,或者在創(chuàng)作新的曲子,所以半途演奏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