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個周六,張靜怡去玩具店上班了。小南寫完作業(yè)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蕩秋千,等著媽媽回來給她做飯。還沒到平時下班的時間,張靜怡就推開院門走了進來,在張婧怡的身后還跟著一位陌生的男子。媽媽招手示意小南過去,小南跑過去躲在媽媽的身后,一個男子伸出手要把小南拉到他的面前,“快叫爸爸呀,小南?!毙∧弦宦犑亲约旱陌职?,猛地一下?lián)涞沽税职值膽牙?。小南太想她的爸爸了,小南心里想,只要他的爸爸能回來,以后就再也不用受欺負啦,現(xiàn)在她的爸爸終于來到她的身邊了。
張靜怡也沒有想到霍振華會主動來找,說要見女兒。張靜怡留下霍振華和小南在院子里聊天,自己回了屋做飯。她想把霍振華留下來吃飯,好好的聊聊這些年過得怎么樣,但是當她做好飯出院子里叫小南和霍振華時,看到霍振華已經(jīng)走啦,只剩下小楠一個人在蕩秋千,她愣在了門口。小南跑過來叫媽媽,媽媽,她才反應過來。張靜怡立馬蹲下抱著小南問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些什么?小南撅起小嘴:說了,爸爸說,只要我好好學習,他就會?;貋砜次?。
張婧怡以為霍振華終于回心轉(zhuǎn)意了,要開始管她和女兒了。從那次霍振華走出院子以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霍振華也沒有來,那個月她們娘倆也沒有收到像往常按時從霍家打來的八百塊錢。張婧怡自我安慰到,可能是振華太忙了,給忘掉了。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同樣也是一分也沒有收到。張婧怡開始著急了,平時攢下的錢也快用完了,她在玩具店也只是個短工,那些工資根本不夠她娘倆的開支,可她又不能換工作,沒有了這份工作,就很難找到和小南放學時間不沖突的工作了。每一條路都是死胡同,她想不通該怎么辦了。
迫不得已她給小南轉(zhuǎn)了學,把小南轉(zhuǎn)到了一所管吃管住的住校學?!,F(xiàn)在小南已經(jīng)讀五年級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張靜怡心想給小南換個環(huán)境,應該就不會有人再欺負她了,就可以重新開始了。她也就可以安心的去找工作了。
小南去了新的學校,成績特別好,也特別受老師的歡迎,同學們也特別喜歡她,也沒有人知道她沒有爸爸。小南在學校里也過上了和普通孩子們一樣的生活,沒有人嘲笑她,也沒有人欺負她。老師也特別喜歡她。她的成績越來越好,但是這些小南都不在意,她只想著爸爸走的時候?qū)λf的那句話。說只要她成績好學習好,她爸爸就會再回來看她的,只有她爸爸回來看她,她才有機會和同學們說她是一個完整家庭的孩子。
在一次周日返校的路上,從家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陰陰暗了,在村子口賣饅頭的攤子上,買了兩個饅頭,她就背著書包搖搖晃晃的向城里走去了。就在她路過一條小巷子時,在巷子口就聽到巷子里有人的喊叫聲和毆打聲,隱隱約約的看到在巷子的盡頭一個小男孩被一群人圍著毆打,但她也只是遠遠地看著,等打人的那群人罵罵咧咧的走后,她才走向小男孩,小男孩下意識的向墻角縮了縮,她看清了小男孩的臉,只覺得很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他們班上平時默默無聞,總坐在最后一排墻角畫畫的那個小男生。她對他是有印象的,從見這個小男生起,他就老穿著一身舊校服,也從來沒有聽他講過話。小南看著這個男孩,明明已經(jīng)到了冬季了,他還穿著秋季的舊校服,雙手抱著肩膀,冷的發(fā)抖,淚痕還掛在臉上。小南把半個饅頭替給他,他抬起頭像找到光一樣地望著小南,伸出雙手接過饅頭,小南見他收下了饅頭就轉(zhuǎn)身走了。
從那天晚上以后在學校里那個男孩兒老跟在小南的身后,小南怎么都甩不掉他。后來慢慢的她發(fā)現(xiàn)每天早上她的桌兜里都會有一瓶熱牛奶和一個面包,但是她也不問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收下。在她的心里很清楚這是誰放的,但是她不能與那個小男孩為伍,她害怕再遭受像在以前那個學校時候的欺凌。
老師通知家長,下一周周末會開家長會。這個消息讓小南犯了難,她害怕讓同學們知道她沒有爸爸,害怕她媽媽那天會說漏嘴。
家長會結(jié)束的那一天下午,小南在校門口送媽媽離開,因為沒有爸爸這件事情,她和媽媽在門口大吵一架。媽媽哭著走了,小南轉(zhuǎn)身看見了墻后躲著的小男生,她心慌了,害怕這個小男生知道她的秘密后告訴全班人。
小南回到班后,她先下了手。她趁著班里的人都喜歡他,就和其他人說沈萊(那個小男孩)是高年級的走狗,她親眼看到沈萊和高年級的在小巷子口問同學索要保護費。同學聽到這件事,班里頓時炸開了鍋。好像都在說平時看上去文縐縐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小男孩自己背起書包走了。第二天,小南發(fā)現(xiàn)小男孩并沒有跟在自己身后,而且班里本來就不受待見的小男孩,更是成為班里人唾棄的對象。走過他的人都會推他一把,有人往他的作業(yè)本上灑墨汁,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個欺軟怕硬的鐵公雞。只有小南心里明白,這一切都她造的謠,她害怕小男孩把秘密說出去就先下手了。體育課上,小南看見小男孩一個人坐在籃球架邊,她走過去,小男孩用呆滯的目光望了她一眼,就低下頭去了,目光里充滿了失望和祈求。這個時候,小南的朋友跑過來把小南拉走,小南什么也沒有說,她也不知道該對小男孩說些什么,滿心的愧疚卻無從開口,道歉是不可能的,她的謊言不能被揭穿,她更怕向小男孩道歉后,小男孩會倒打一耙。
從那天晚上以后,小男孩在班里日子并不好過。本來就沒有朋友的他,更是成了獨來獨往。在校外有高年級的調(diào)戲和毆打,到了學校到了班級,又被同學們處處針對,被叫鐵公雞。他越是過得不好越是被同學們欺負,小南心里就越是愧疚。
在二節(jié)課課間操的時間,同學們都在排隊下樓梯。小楠走在最前面,突然一個同學從最高層樓梯翻滾下來,是沈萊。很快同學們就圍了上來,卻沒有人一個人過去扶他。當然小南也不會過去,因為一個說沈萊是鐵公雞的人就是她。
是一個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樓道里堆滿了人,吵吵鬧鬧,小楠出去才聽說,沈萊跳樓了。
她立馬跑下樓去,邊哭邊跑,她太后悔了,她恨自己。她跑到了校園里看到救護車已經(jīng)開走了。小南內(nèi)心極度奔潰,那是她的同學呀,是她親手把沈萊送到了自殺的路上。
小南已經(jīng)忘記了最后一次見沈萊是什么時候,但是從她目送救護車走后就在也沒見過沈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