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分歧
“我們會建立新的評估體系。就算不依靠智者，同樣可以進行冒險者評估?！钡侠蛏卮稹?p> 維爾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是分會自行評估？這就難免不同地方的標(biāo)準(zhǔn)存在差異。而且這種權(quán)力的擴大和分散免不了滋生腐敗和職權(quán)濫用。有的人可能兢兢業(yè)業(yè)得不到評價，有的人可能靠討好諂媚平步青云。有些人在你們的體系里面滿足了權(quán)力欲望，但更多人將會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說得太夸張了。你不能只看事情的反面，成立分會還是有許多積極意義的。至少在分會制度下冒險者能過上安定的生活，不是嗎？”
“如果是這種委曲求全的安定，我寧愿四處奔波。在所有的大道理之前，我本身也不喜歡這種強迫他人服從的制度?！?p> “太讓人失望了。我還以為你能理解的。”迪莉莎搖搖頭，低下了頭。
維爾忽然發(fā)覺兩人之間的溫馨氣氛已經(jīng)蕩然無存。迪莉莎低著頭默默喝酒，消極的氛圍籠罩在她身邊。
維爾產(chǎn)生一絲想要道歉的想法，但這種想法馬上被自己內(nèi)心的不滿淹沒。他便也一言不發(fā)，把頭轉(zhuǎn)去看其他酒客。
離開酒館后兩人依然沉默著。
迪莉莎穿著裙子走得不快，她眼睛看著前方，神情似乎陷入沉思。維爾走在她的身側(cè)，同樣正在思考。
維爾想的是迪莉莎說的分會制度。不管他怎么考慮，始終無法擺脫對這種制度的反感。
這個方案確實實現(xiàn)了賈斯特想要的加強管理層權(quán)力的目標(biāo)。把冒險者束縛在分會里，上層的指令就能輕易傳達給每個冒險者，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等待冒險者回歸才能聯(lián)系上。
但對于被束縛的冒險者就沒有那么好受了。如果分會的管理者剛正不阿，那還算可以；如果管理者作威作福，分會也會變得烏煙瘴氣；而如果管理者是埃德，那么像維爾這樣的人就永遠(yuǎn)沒有出頭之日。
冒險者原來應(yīng)該是自由的象征，但要是賈斯特實現(xiàn)了他的改革，冒險者就會變成衛(wèi)兵、小吏那樣受制于人的存在。維爾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他自己感覺冒險者似乎失去了其意義。
走回到公會，城堡里的冒險者們還在歡度節(jié)日。維爾沒有心情加入其中，他只想回自己房間。
維爾不知道該怎么和迪莉莎道別。白天他們確實度過了一段不錯的時光，但那似乎已經(jīng)被毀掉了。
迪莉莎忽然握住了維爾的手。她對維爾笑了笑，雖然不像舞會時那樣開朗，卻也足夠驅(qū)散維爾心里的陰霾。
維爾回握她的手作為回應(yīng)。和迪莉莎分別后，手里還留有她的溫度。
神惠日過后，迪莉莎更加繁忙了。她整天都和賈斯特、埃德等人呆在一起，忙于制訂改革的方案。
維爾和蕾妮又去了幾趟霧漫森林。蕾妮的實力大有長進，她越來越熟練地使用盾牌防御或攻擊，用劍終結(jié)的技能也得心應(yīng)手。每次出去她一個人都能解決兩三成甚至更多的敵人。
但維爾從蕾妮的戰(zhàn)斗中看到了局限。對于蕾妮來說可能是致命的缺陷。
“或許你該擺脫對盾牌的依賴，多用腳步來周旋。”維爾對蕾妮說。
“我是照著前輩學(xué)的，你不也一直使用盾牌嗎？”
“我們的力量等級不一樣。對手是弱小的哥布林還好，看起來你的戰(zhàn)斗沒有問題?？梢菗Q成其它力量強大的魔獸，你的格擋、盾擊起到的作用就微乎其微。我在面對大型魔獸的時候使用盾牌已經(jīng)頗為吃力了，你的力量比我還要弱上許多。如果和哥布林戰(zhàn)斗時養(yǎng)成了過于依賴盾牌的習(xí)慣，那換成其它魔獸你可能來不及適應(yīng)，就造成無可挽回的后果。”
這就是女性冒險者的局限，她們的力量天生不如男性。所以像迪莉莎、夏莉這樣女冒險者都掌握了靈活的腳步，提高自己的敏捷來彌補力量的缺陷。
蕾妮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之后維爾就看到她更多地利用腳步，雖然消滅哥布林的效率比不上之前，但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而不是解決當(dāng)前的敵人。
天氣逐漸轉(zhuǎn)冷，爐心城還下起雪來。這樣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不再適合外出工作，維爾和蕾妮也終止了對哥布林的討伐。
大白天城堡里就聚集了許多人。天氣冷大多數(shù)人都懶得下山，公會的餐廳變得熱鬧無比。冒險者不像其它天職的平民有縫補或是修造工具的雜活可以干，入冬后他們一整天只是坐著喝酒閑侃，于是餐廳進了大量的酒進行有償提供。
在城堡維爾主要和吉姆、蕾妮等新人呆在一起，吉姆不久前剛帶著小隊回來過冬，蕾妮也不像以前那樣敬畏維爾。這個冬天維爾和許多年齡相近的新人冒險者熟稔起來，他們已經(jīng)不把維爾當(dāng)成高高在上的前輩，喝酒喝得痛快時幾乎無話不談。
維爾一直想和迪莉莎再聊聊，但她看起來沒有空閑的時候，即便吃飯時也一直和改革派的人呆在一起。而維爾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是改革派的對立面，他不方便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找迪莉莎說話。
眼看神惠日過了快一個月了，他和迪莉莎都沒再正經(jīng)說話，維爾心里有了一絲焦躁。
從舞會的情形來看，兩人之間本應(yīng)該超過了一般的朋友關(guān)系。但之后的不歡而散使得事情變得復(fù)雜，維爾不知道迪莉莎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
維爾覺得，如果自己有心和迪莉莎發(fā)展進一步關(guān)系的話，作為男方他有主動的義務(wù)。于是他便不再顧及改革派的眼光，在他們用餐時主動過去找迪莉莎說話。
“最近有空嗎？或許我們可以找個時間聊聊。”維爾對迪莉莎說。
賈斯特等人看向維爾的目光帶著不滿。但維爾只盯著迪莉莎，沒有對他們撇上一眼。
迪莉莎笑了笑。
“好的。晚上在這里等我好嗎？我們久違地去一次酒館吧？”
維爾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走回到吉姆等人身邊后，吉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你和迪莉莎的傳言是真的?！奔氛f：“希望你的運氣比我好?！?p> “前輩真讓人羨慕?！崩葎t說。
維爾簡單應(yīng)付幾句。他一直等到夜幕降臨，用過晚餐的冒險者們開懷暢飲大聲喧嘩，餐廳進入了最熱鬧的時分。
迪莉莎遲遲沒來。改革派的其他核心人員也沒有露面。他們可能是在忙著商討方案，所以連飯都顧不上吃。
維爾這樣說服自己。
天色越來越晚。餐廳的熱鬧依舊，但再晚一會人們可能就要散去休息了。
迪莉莎終于露面了，她氣喘吁吁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抱歉、今天開會開得太晚了，我剛剛才從會議室出來?！钡侠蛏泵S爾說。
“沒關(guān)系。我坐在溫暖的火爐邊喝酒，遠(yuǎn)沒有你那么辛苦?！?p> 維爾知道遲到不是迪莉莎的錯，應(yīng)該歸咎在賈斯特、埃德等人身上，他白天邀約的時候被這些人看在眼里。他們知道自己無法阻止迪莉莎，所以想方設(shè)法使絆子。維爾心里有怨氣，那也是針對那幾個改革派核心的。
“那我們走吧？”
維爾點點頭。他們往餐廳外走，遇上了正要進來的賈斯特等人。
“這么晚還要出去嗎？”賈斯特語氣冰冷。
“都已經(jīng)約好了?！钡侠蛏χ卮?。
賈斯特用眼角掃了維爾一眼，其中的不屑意味讓維爾感到不爽，他內(nèi)心不知不覺間騰起了火氣。
“我們明天見。”迪莉莎對賈斯特說完便走開了，維爾跟了上去。
外面很冷，地上積了一層雪。他們?nèi)ヱR廄牽馬，騎馬往山下走。
白雪映照星光使得路面并不陰暗，不過地面濕滑他們得小心翼翼。進了城后，兩邊樓房透出來的燭光讓夜晚沒那么寂寞。
迪莉莎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的屋舍。
“你不覺得晚上的城鎮(zhèn)很溫馨嗎？”
維爾也看向街邊的房子：“好像是的?！?p> “因為人們都已經(jīng)回到家中?？粗粦魬舻臒艄饪傋屓烁∠肼?lián)翩?！钡侠蛏⑿φf。
“想到什么了？”
“當(dāng)然是幻想房子里的生活了。每座房子架構(gòu)不同，住著的人也不一樣，他們的生活、感情也各有特點?？吹酱皯敉赋鰜淼臒艄?，你不會忍不住想象里面人生活的樣子嗎？他們圍著火爐談?wù)摪滋斓慕?jīng)歷，聊鄰居的八卦事；或者是享用一塊攢下來的臘肉，母親把食物切分開傳給孩子和丈夫。這樣幻想著，就好像自己進入了這些家庭中成為了里面的一員。黑夜正刮著寒風(fēng)，卻被一座座的房屋隔在外面；房屋里面燈光搖曳，人們不知外面的寒冷，感受著各自的溫馨。這不是十分美好嗎？”
這時旁邊的一間屋子傳出小孩子的哭嚎以及家長的痛斥。維爾不禁笑出聲：“確實挺美好的。”
迪莉莎側(cè)耳聽了一會兒：“你可別見怪，我其實覺得這一幕也挺暖人心的?！?p> “小孩子被打屁股也是？”
“是的?！钡侠蛏约阂踩滩蛔⌒α耍骸罢f起來確實奇怪。但這也是家庭的一部分不是嗎？”
“我要是那個被揍的小孩，現(xiàn)在肯定恨不得沖出屋子了?！?p>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酒館。雖然天色已晚，冬天的酒館里還是有不少人，燃燒的壁爐和擁擠的酒客使得里面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