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你沒事吧?”卡斯沒有再繼續(xù)靠近,而是保持著安全距離,隔著遠遠的搭話。
好像這才聽到問話,那個身影緩緩地抬起頭。
卡斯屏住了呼吸。
看她的面貌,絕非勞倫國的本地國民,而更像是冬之國的人。
她有著一副瓜子臉,立體的五官線條分明,不同于一般的冬國人常年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中形成的潔白皮膚,也不同于長期在南方生活的勞倫國人或多或少帶著的小麥色,她的膚色位于兩者之間——看來她從北地過來的時間不長。
她細細的眉毛高挑又彎出一道折線,鼻梁如同由名家雕刻出來,而帶點弧度的小巧鼻頭則稍稍減輕了她的美貌帶來的攻擊性,豐滿的嘴唇微微翹起,現(xiàn)出健康的濃紅色。
原本這副面孔應該給人以艷麗難以接近的感覺,但是她現(xiàn)在眼眶紅腫,臉上還帶著淚痕,嘴唇微微顫抖,就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一樣蜷縮在角落。
聽到響動,莉塔和克莉絲汀也走了過來。
“好漂亮!”莉塔也看呆了,忍不住說出聲,不過她看了一下克莉絲汀,又補充到,“和克莉絲汀不相上下呢?!?p> “又不是在舉行選美比賽,”克莉絲汀又在莉塔的頭上敲了一下,她自顧自地走近這個灰發(fā)女士,伸出纖細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還剩下的一點體力,將少許的意志力通過手指傳入到灰發(fā)女士的腦中,灰發(fā)女士情緒稍稍穩(wěn)定了一點。
“我叫安娜?!彼凵衩噪x的答復。
“你是這里的醫(yī)生嗎?為什么在這里?”卡斯也走上前,詢問到。他注意到安娜身穿的是醫(yī)院的醫(yī)生制服。
安娜揉著自己的額頭,閉著眼回答:“我是冬之國的公費留學生,專業(yè)是精神科,我在這里實習?!?p> “剛才那些發(fā)瘋的病人胡亂攻擊我們,我就逃到了這里?!?p> “你們是從重癥區(qū)逃出來的病人?”她抬頭,看著三人反問。
卡斯點頭承認,這也并不難看出,畢竟三人的衣物也并未更換,身穿的還是重癥區(qū)的病號服。
“你們應該呆在那里!那里的保衛(wèi)是最安全的!”
“現(xiàn)在不是了,我們逃出來時那里已經(jīng)被怪物攻破了?!笨死蚪z汀淡淡的插話。
“就連那里也……”安娜的語調(diào)突然提高,但她又立馬泄氣,“算了,我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可能也已經(jīng)瘋了,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中,不然怎么可能看到外面那些玷污神靈的場景?”
她的人生前二十年都在冬國度過,那里是苦寒之地,自從與哈坦國的戰(zhàn)爭失敗,每年需要付出大額賠款之后,人們的生活更加艱難。她見識過冬狼沖進村莊撕咬馬匹和牲畜,也見過被突如其來的寒冷凍成堅冰的商隊,治療過圣山朝圣歸來因雪盲癥而發(fā)瘋的肢體殘缺的病人,但是像外面這樣殘忍的人人相食的場景,在她的記憶中卻從未有過。
“那不是幻覺,”卡斯盯著她的眼睛,肯定地說,“但是這些細節(jié)我們留到后面再談,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時間解釋太多了。安娜女士,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有這里的鑰匙,所以你應該對這里很熟悉?”
安娜從回憶之中驚醒,她點點頭,“我近三個月來,實習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文書?!?p> 太好了!卡斯心中一喜,“那正好,我們就是來查病歷的?!?p> “查病歷?你們自己的病歷嗎?”
卡斯搖搖頭,“我需要從夏之月到冬之月的所有病人的病歷,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在幕后操控這一切的人還躲在病人之中。”
其實他并沒有證據(jù),但是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決不能看起來畏畏縮縮,一定要顯得局勢盡在掌握。
“不巧,這邊的分類都是按照病人名稱的首字母來分的,”安娜環(huán)顧了一下整個病歷室,“恐怕沒法精準的找到近幾個月入院的所有病人病歷?!?p> “但還好你們遇到了我,不然你們可有的找了?!?p> ”對病歷的大體信息,我大部分都有一些印象?!卑材日酒鹕韥?,胸前的曲線彈動良久才平息下來。
“哇,比你的還大。”莉塔悄悄對克莉絲汀說,克莉絲汀又敲了她腦袋一下。
這次用的力氣更大。
安娜在書架前方不停穿行,“快來!”
“你對所有病歷都有印象?這可不一般。”卡斯驚異的問,他自己也稱得上是一個高材生,但安娜的記憶力恐怕已經(jīng)不是常人能達到的等級。
“沒有點特異之處,我怎么能來‘你們的’勞倫國留學?”
說的也是,冰天雪地的冬國現(xiàn)在在西大陸主要以文學詩歌見長,在科學領域算不得優(yōu)秀,而勞倫國是西大陸科學發(fā)展的最快的國家——主要因為科學能給掌權的商人帶來不少直接的收益,冬之國的留學生要來勞倫國找到導師進修并不容易。
現(xiàn)在涉及到她的專業(yè)領域,安娜不再像剛才那樣精神不振,她暫時忘記了之前的恐怖景象,恢復了平常的她習慣的較為強勢的姿態(tài)。
卡斯三人跟著她在房間內(nèi)來回走動,又根據(jù)她的指示不停的從書架中抽出病歷放在地上,一些位于高處的病歷則由卡斯登上木梯拿出。
“但是通常來說,病歷應該是一張張紙組成的文檔,這里怎么會用書來記錄呢?”卡斯一邊抽出書,扔到地上,一邊問。
安娜看著書落在地上,微微皺眉,有些心疼。不過她也知道現(xiàn)在形勢急迫,不能再拘泥于小節(jié)?!拔乙矄栠^,其他醫(yī)生的說法是這樣比較利于長期保存?!?p> 勉強說的過去,卡斯想,不過總還是有些奇怪。
但現(xiàn)在也無暇多想,卡斯三人跟隨著安娜轉了一圈,一圈過后,地面已經(jīng)堆積起了小一百本書。
卡斯看著這么多厚厚的書,有些傻眼,就算快速翻閱,這也要看到什么時候?
他不得不求助于安娜,“安娜女士,你剛才說你對病歷的內(nèi)容都有大體的印象,你有察覺到什么反常之處嗎?”
安娜左手穿過胸下,撐住胸脯,再握住右手手臂,然后用手指撐著頭思考了一會。
“你這么一說,確實很奇怪。”她略顯遲疑的說,“最近幾個月入院的病人人數(shù)非常多,醫(yī)院的大部分病人,都是最近才入院的?!?p> “有病人的病歷之中提到‘路標’這個詞語嗎?”卡斯?jié)M懷希望的問。
“沒有,”安娜敲敲自己的額頭,“我記憶中沒有?!?p> “看來我們只能一本一本的看了?!笨ㄋ褂悬c泄氣。
四人席地而坐,快速翻閱起病歷來。
整個病歷室變得異常安靜,只留下書本翻頁的刷刷聲。
一本,兩本,五本。。。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六個小時,卡斯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他不停掃掠著書本,在里面尋找著“路標”字樣,但一無所獲。
堆積起來的病歷一本一本減少,最終卡斯再去摸時,已一本都不剩。
“沒有,”他轉頭,告訴另外三人,“我這邊沒有發(fā)現(xiàn)?!?p> “沒有?!笨死蚪z汀也差不多要看完了,她簡短的回答。
“我也沒有?!卑材葎t是早已看完。
但這時,莉塔帶著一絲不自信和猶豫的聲音響起。
“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點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