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娘家
大年初二，邑小眉一早就起床。做在梳妝臺前，將頭發(fā)從中間分開，編了兩根麻花辮，又盤在腦后。半高領(lǐng)的紅色毛衣，外面套了件同色系的外套，小西裝領(lǐng)。右邊領(lǐng)子上別了一枚弟弟送給她的亮片蝴蝶胸針。臉上擦了點雪花粉，沖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自覺還是個過得去的美人。
做完這一切，走到床前，推了推還在被窩里的馬巨源，催他起床。
“快起來了，今天要去小漁村給你丈母娘拜年呢！”
馬巨源翻了個身：“急什么，反正到那吃午飯?！?p> “今天我表哥表姐都去，我媽肯定忙得不得了，我得回去幫幫忙。你趕快起來，把驚塵接過來?！?p> “驚塵也回去？”
“廢話，大過年的，他不回去干嘛？”
“他不是說要留在廠里替劉大爺看大門嗎？”
“我和劉大爺說了，今天驚塵和我一起回去，不給他看大門?！?p> 馬巨源懶洋洋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問邑小眉要衣服：“幫我把衣服拿來?！?p> 邑小眉從衣柜里拿了一件高領(lǐng)毛衣和棉襖給他，他不樂意：“我穿西裝，還有白襯衣。”
“這么冷的天你穿西裝？”嘴上這么說，但還是把他的灰色西裝和白襯衣給了他。
馬巨源套上襯衣，一邊扣著紐扣，一邊對邑小眉說：“你覺不覺得奇怪，為什么驚塵過年都不回去？”
“這有什么奇怪的，不想聽我爸媽嘮叨唄?！?p> 馬巨源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是這樣。再討厭父母嘮叨，也不可能過年都不回家。我聽說他是犯了事逃到咱們這來的。”
“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瘪R巨源套上長褲，走到衣柜前，拿了一件雞心領(lǐng)的羊毛衫，“他來上班就很奇怪，工作早就幫他說好了，他遲遲不愿意過來，到年底了倒來了。我聽說在他來的前兩天，你們鎮(zhèn)的徐翔風(fēng)就被抓了，罪名是團伙搶劫。你爸不是說，驚塵自從從酒廠出來后，就一直跟著徐翔風(fēng)混嗎？”
邑小眉聽馬巨源這么一分析，心里也起了懷疑。但畢竟那是自己的親弟弟，嘴上還是維護著：“跟徐翔風(fēng)混也不能代表他也搶劫去了！驚塵平時是吊兒郎當(dāng)?shù)?，但大是大非上心里還是很清楚的，他不會干這樣的事情。再說了，他要真干了這樣的事情，公安局的人會不找到這里來？”
“我也沒說他干了這樣的事情啊？不過大家都在這么傳。”
邑小眉說：“別人怎么傳我管不著，你不能出去胡說八道?！?p> “你放心，我也不希望自己有個搶劫犯的小舅子?。 彼咨狭宋餮b，打好了領(lǐng)帶，在穿衣鏡前照了照，“不過你回去還是要和你媽問問清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萬一驚塵和搶劫案有關(guān)系，咱家就是窩藏加包庇罪，要受牽連的！”
邑小眉鐵青著臉：“你是怕我弟弟連累你是吧？”
“不是?！瘪R巨源看出妻子臉色不對，馬上陪著笑臉，“我的意思是都是一家人，咱爸媽沒必要瞞著咱們。知道底細，咱們才好事先想好應(yīng)對的法子??！”
邑小眉不作聲，她顯然對馬巨源的這個解釋不滿意。
她和馬巨源結(jié)婚一年多，剛嫁給他的時候馬家還是一窮二白，娶媳婦背了一屁股債。為了還債，嫁進馬家?guī)缀鯖]日沒夜地工作，服裝廠下班回家還要料理田間地頭的活計，每次看到好看的布料，都要緊緊捂住口袋，提醒自己要冷靜，家里的舊衣服湊合湊合還是能穿的。
馬巨源也從飲料廠的一個小科員打了報告，跑銷售去了。第一年就跑到了兩筆大單子，拿了不少提成，領(lǐng)導(dǎo)對他也是刮目相看。用了一年半的時間，把家里的債全還清了。
自那以后，婆婆在她面前說話就點趾高氣揚起來，好像還債都是他兒子的功勞，能嫁給他們馬家她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
自己偶爾回一次娘家，回來就聽見鄰居跟她告狀，說婆婆在外面說她，回娘家是暗中把馬家的東西搬到娘家去。
對于這些話，開始她一笑置之。這年頭，誰盼著誰好呢？她要真因為別人的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和婆婆鬧，反而讓人家看了笑話。但這樣的話聽多了，心里沒有一點芥蒂是不可能的，她相信，婆婆在外面肯定是說什么了，無風(fēng)不起浪，要不然別人也不會巴巴地跑來告狀。
今天聽了馬巨源的這番話，讓她心里很不爽快。她相信婆婆平時沒少在丈夫面前嘮叨，說自己拿錢貼娘家了。馬巨源表面看上去很大方，愛充面子，可骨子里和他媽一樣小氣。
唉，能怪誰呢？要怪就怪娘家太窮了，弟弟又不爭氣。
但因為這樣，自己就要被他們看低了嗎？想她嫁給他們馬家的時候，馬家不也一樣窮，馬巨源還不和驚塵一樣，整天混日子嗎？
馬巨源已經(jīng)騎著摩托車出了門，不到十分鐘功夫后頭載著邑驚塵回來了。
兩人站在樓下喊邑小眉趕快拿了東西下樓，準(zhǔn)備出發(fā)了。
邑小眉拎著孝敬邑正軍的兩瓶酒，和孝敬馮瑞英的兩盒蜂皇漿，還有一網(wǎng)兜水果下了樓。
婆婆站在走廊磕著瓜子，眼睛卻盯著邑小眉手里的東西。邑小眉被看得不自在，把水果掛在了馬巨源摩托車把手上。
“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啊？”婆婆問。
“吃了飯就回來?！瘪R巨源說。
“小眉難得回去，她要愿意住一晚就讓她住一晚?！逼牌抛龀錾蠲鞔罅x的樣子，“別惦記家里，家里有我和你爸呢。”
邑小眉不得不表現(xiàn)出賢良的樣子：“謝謝媽?！?p> “一家人，什么謝不謝的?；厝ヌ嫖腋惆謰寙柡?！”
馬巨源已經(jīng)發(fā)動了摩托車，邑小眉先跨了上去，坐在中間。邑驚塵坐在最后。
車子開出了院子，邑小眉的婆婆在后面喊：“開慢一點！這摩托車也不知道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三人，這么遠的路！”
坐在走廊下曬太陽的馬大福說：“別喊了，聽不見了。”
她抓了把瓜子坐到老伴身邊：“看見沒有，兩盒蜂皇漿。昨天可只給了我一盒。”
馬大福說：“她沒給她爹買煙，給我買了一條煙?！?p> “那是因為她爹不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