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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柳蕓娘傳(一)

聞?wù)?/a> 成田 1370 2019-11-17 14:59:39

  三人緊趕慢趕,半刻鐘后,終于到達(dá)一笑堂。才上樓,便聽得幾聲大笑。堂內(nèi)客已滿座,只對門處留一偏位,三人悄速走過去,這番動作引得后座幾人側(cè)目,但也只一瞬,復(fù)又回神繼續(xù)聽書。

  落了座,魏書悅正打算同裴至說點(diǎn)什么,然而卻被春溪一句低聲驚呼打斷

  “公主,看,岐王他們也在呢?!?p>  魏書悅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最前桌角落里坐的,可不正是她三哥和未來三嫂么。

  魏書悅對著魏鏡他們的方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有幾分得意地想,她竟還有做紅娘的潛質(zhì)……

  這時,老先生洪亮的聲音響起

  “上次與諸位講到,前朝末年,名妓柳蕓娘與才子杜寂懷相戀相知,后遭奸人設(shè)計,身陷囹圄。杜寂懷為救柳蕓娘只身來到太守府,與京都尉高進(jìn)纏斗中,誤傷柳蕓娘,而后柳蕓娘趁高進(jìn)大意之際,將其刺死。這次我們便接著往下說去?!?p>  先生說完,將虎形驚堂木一敲,在眾人歡呼中,繪聲繪色道

  “話說,高進(jìn)一死,杜寂懷便打算帶著柳蕓娘準(zhǔn)備逃離。卻聽得一陣密集腳步聲,伴隨而來的,是楊守科氣急敗壞的聲音

  ‘這群酒囊飯袋!都尉若有個閃失,我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底下人哆嗦著小心回應(yīng)。

  聽著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柳蕓娘忍痛勸說

  ‘寂懷,你走吧,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人既然是我殺的——我不能再連累你了。’

  柳蕓娘說著,從懷中掏出把鑰匙,交到杜寂懷手中并囑咐

  ‘這是我全部家當(dāng),鈴蘭知道在哪兒的,你拿著,帶她一起離開!’

  杜寂懷自是不肯答應(yīng)她,說什么也要同她一塊離去,一番推脫,柳蕓娘無法,狠心勸道

  ‘此生遇君,死而無憾。我不愿你因我而獲罪身死,既然你不肯離開,我便只有如此了?!?p>  柳蕓娘說著,突然拔出高進(jìn)體內(nèi)的金釵,置于自己頸側(cè),決絕道

  ‘你若不走,我便自裁于此。也好過親眼見你為我再受罪責(zé)?!?p>  杜寂懷見此,自是驚慌失措,就要去奪那兇器,柳蕓娘哪肯給他機(jī)會,只一用力,將脖頸劃出道血痕,杜寂哪敢再進(jìn)一步,只能忍痛答應(yīng)她,遁窗而逃。

  柳蕓娘收斂容色,盯著門外,此刻關(guān)窗已來不及,她便握著金釵,癱坐在高進(jìn)尸體旁。果然,不過片刻,響起敲門聲,柳蕓娘悶不作聲,只把金釵握得愈發(fā)緊,門外人連敲幾下,不見動靜,楊守科諂媚而又略帶謹(jǐn)慎道

  “都尉,府中適才有賊人闖入,您,還好吧?”

  他說著又等了片刻,未聞房內(nèi)聲響,心中已然惶急,一面低聲

  “得罪了!”

  一面招呼人將門撞了開來,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叫他十分駭然的場景。

  楊守科只遙遙見得房內(nèi)兩人,一坐一躺,坐著的女人披頭散發(fā),衣衫凌亂,手里握著什么東西,正一臉無畏地望著他們,而那筆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不是高進(jìn)是誰?

  楊守科只覺一陣頭暈眼花,嚇得連退三步,好一會兒,才被下人叫回神。楊守科盯著柳蕓娘,大步?jīng)_向屋內(nèi),確認(rèn)高進(jìn)已死后,怒不可遏,抬手掌摑柳蕓娘,氣急敗壞叫囂

  ‘你個賤人!你可知他是太后唯一的侄兒,你竟敢,你你——簡直膽大包天!’

  柳蕓娘被打趴在地,聞言,一陣?yán)湫?,揚(yáng)起頭,望著李守科,嘲諷道

  ‘我只知他逼良為娼,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牲!’

  楊守科一時暴跳如雷,抬腿便要對著柳蕓娘施展一番,身旁管事趕緊出聲

  ‘府君,柳蕓娘她一介女流,怎可能殺得了都尉!依小人看,兇手肯定另有他人!定是那奸夫杜寂懷!’

  旋即指著大開的窗戶叫

  ‘您看!那賊子定是從那兒逃出去的,料他沒走遠(yuǎn)。府君,我們還是先抓著人再說,也好給太后一個交代!’

  楊守科當(dāng)即派人前去緝拿杜寂懷,見狀,柳蕓娘卻笑出了聲,她邊笑邊狠聲說

  ‘你們別白費(fèi)功夫了,人是我殺的,不信,可以去查驗(yàn)他的傷口啊!杜寂懷此刻怕是已經(jīng)拿著我的銀子細(xì)軟帶了我那侍女遠(yuǎn)走高飛了吧,哪有時間管我死活?’

  楊守科默不作聲,冷睨了眼柳蕓娘,還是叫管事查驗(yàn)了高進(jìn)的尸首,待確定其渾身只那一道傷口后,楊守科表情開始凝重起來,他盯著柳蕓娘,質(zhì)問

  “果真只憑你一人害了都尉,杜寂懷能狠心置你于不顧?”

  柳蕓娘起初沉默不語,而后突然開始大笑起來,只是那笑聲略顯凄涼,她望著門外,自嘲道

  ‘怎么不能,他早就厭煩我了——你們還不知道吧,我那侍女鈴蘭,其實(shí)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她一直嫉妒我,這個賤人,引誘杜寂懷,兩人背著我早就暗通款曲,還謀劃著侵奪我的家財,我本想找個時機(jī)將那對狗男女處理了——也罷,如今這樣,倒也順?biāo)麄円饬?。?p>  柳蕓娘說著呢喃一聲

  ‘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她才說完,舉了手中金釵,往胸口奮力扎進(jìn)去,直至金釵穿進(jìn)身體昏了過去,也沒叫一聲。

  楊守科和管事看了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連罵了幾聲,慌里慌張叫人去請大夫。

  管事的有點(diǎn)經(jīng)驗(yàn),顫顫巍巍跑到柳蕓娘身邊給她止血。

  這當(dāng)口,剛才派出去搜尋的守衛(wèi)回來,他們并未發(fā)現(xiàn)杜寂懷的蹤跡,楊守科這下徹底信了柳蕓娘的說辭。

  再說那杜寂懷,他自是沒有離去,而是躲在房頂上,將屋里的情況聽了個一清二楚,一時心如刀割卻無可奈何?!?p>  說到這,老先生停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繼續(xù)道

  “不多時,手下人帶著淮都名醫(yī)張望趕到,這張望是一奇人,他醫(yī)術(shù)高明,行醫(yī)二十余載,在淮都是有口皆碑。張望心率不齊,有震顫的毛病,手腳經(jīng)常不聽使喚地哆嗦,可一給人看病,那病癥自然就好了。張望醫(yī)術(shù)高明,心氣兒也高,在淮都是出了名的牛脾氣,吃軟不吃硬,這會兒被楊守科派的人用刀架著脖子逼來,心里是極其不舒坦。

  楊守科見了人,也不廢話,指著柳蕓娘便下命令

  ‘趕緊給她看看,她要有個好歹,你也別想好生回去了!’

  張望很是厭惡楊守科這等做派,但見躺在地上,幾乎奄奄一息的柳蕓娘,暫時顧不得許多,大步上前,支開管事,迅速做了診斷。

  他一邊用急救藥丸穩(wěn)住柳蕓娘心脈,一邊對楊守科道

  ‘這位娘子傷勢過重,需趕緊將體內(nèi)金釵拔出!’

  ‘那還愣著干什么!盡管醫(yī)便是!’

  楊守科急忙說。

  張望冷然看他一眼,用同樣的語氣回敬道

  ‘那爾等還留在此處做甚?’

  楊守科指著他,氣急敗壞

  ‘你你!反了不成!來人——’

  ‘府君,’

  ‘我還不信,淮都就他一個大夫了?你,再去叫幾個大夫來!’

  ‘你且去叫,看這位能撐到那時,也算造化?!?p>  張望說完,便哆嗦著準(zhǔn)備收拾藥箱離開,管事邊攔著他,邊勸楊守科

  ‘府君,眼下不是發(fā)脾氣的時候,’

  他穩(wěn)住張望,把楊守科拉至一邊,與他耳語道

  ‘府君不若先忍耐片刻,救人要緊,對付此人,不急這一時?!?p>  楊守科妥協(xié),放軟語氣對張望道

  ‘先生請便,適才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張望不吃他這一套,仿佛早已看穿主仆二人心思,他讓楊守科當(dāng)著所有人立誓,答應(yīng)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不為難于他才肯救治柳蕓娘。

  楊守科無法,忍氣吞聲立了誓。

  老先生講到這停了下來,他執(zhí)起驚堂木,往桌上一拍,道

  “中卷結(jié)束,諸位容老朽修整片刻?!?p>  眾人意猶未盡地回過神開始閑聊起來。

  魏書悅準(zhǔn)備去和魏鏡聞?wù)汛騻€招呼,卻見二人紛紛起身,往說書老先生方向而去,便暫時打消念頭。她換了個姿勢坐好,對面裴至卻站了起來,魏書悅略微警惕,問

  “你要上哪去?”

  轉(zhuǎn)念一想,又道

  “下卷還未講完,你要是不喜歡聽這個,出去逛逛也行,只是要記得回來喲?!?p>  裴至淡淡睨看她一眼,解釋

  “下官有事找岐王殿下請教?!?p>  說完不再跟她糾纏,就要過去,魏書悅趕緊起身,拉住他,沒好氣道

  “人家小倆口恩恩愛愛的,你去瞎湊什么熱鬧!好好坐這兒,一會兒再去呢?”

  裴至……

  把袖子從她手里扯回,也不堅持,坐回欄邊,看著街邊。這時,一個瘦長的身影驟然闖入他的視線,裴至一頓,盯了那身影好一會兒,按下心頭涌上的熟悉感,扯唇自嘲:怎么可能會是那人。轉(zhuǎn)頭,卻見魏書悅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他佯咳一聲,扭頭忽視。

  魏書悅狀若無事,收回目光,心里卻暗暗較勁:遲早會把你拿下!

  這邊,聞?wù)褞е虹R來到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正專心閱覽文案,忽覺身前站了兩個人,抬頭一看,笑道

  “是聞姑娘啊?!?p>  聞?wù)褤P(yáng)唇回禮

  “章先生好?!?p>  老先生和藹點(diǎn)頭,目光轉(zhuǎn)至站在一旁的魏鏡身上,愣了愣,嘴角微動,欲說什么,卻見魏鏡眨眨眼,輕輕搖了搖頭。

  章之聞會意,看向聞?wù)?p>  “這位是——”

  “章先生,這是我的朋友——韋公子?!?p>  她可不敢說出魏鏡的真實(shí)身份,怕把老先生嚇著。

  “韋公子?!?p>  老先生呢喃一句,眼中帶著笑意。

  魏鏡將那個姓在腦中過了一遍。

  韋公子,偽公子……

  他看了聞?wù)岩谎?,唇角微搐,回神,對著章老先生躬身,抬手回禮,一如之前,恭聲

  “先生好?!?p>  章之聞伸手虛扶他,阻止其行禮。

  聞?wù)延X得怪異,正欲問,章之聞放開魏鏡,轉(zhuǎn)向她,問

  “姑娘過來所為何事?”

  聞?wù)汛甏晔?,憨?p>  “先生,那個,能否借您那草底兒一看?”

  她其實(shí)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結(jié)局。

  章之聞一愣,他看向魏鏡,卻見其搖頭,有些為難道

  “聞姑娘,恕老朽不能答應(yīng)了,要是想知道后續(xù),下半場一會兒便開了,還是您覺著老朽講的不甚合興——”

  “啊不不不,先生講的精彩絕倫,是我唐突了,失禮失禮?!?p>  看著聞?wù)岩荒槾鞌〉幕氐轿恢蒙?,魏鏡揚(yáng)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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