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文雪輕輕打開房門,四小姐駱文慧姿態(tài)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她露出淡淡的微笑,對文雪頷首道:“三姐姐好?!?p> 駱文雪也頷首回禮,隨后握住她的雙手熱情道:“你是四妹妹文慧吧,這么晚了還不休息,怎么想到來我這里坐坐了?!?p> 駱文慧微笑道:“剛才那兩個女人在場,我不好同你說話,現(xiàn)在我們姐妹倆好好聊聊吧?!彼f完,對身后的丫鬟擺擺手,示意她退下,柔兒得了令,便退后帶上門離開了。
“四妹妹快過來坐吧?!蔽难╊I(lǐng)著文慧一塊坐在椅子上,隨后她淡淡道:“四妹妹這么晚來,不僅僅是為了和我寒暄吧?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文慧嫣然一笑,“三姐姐果然是明白人,那我就不跟你繞彎了,我便直說了,我今天來,是想要和你聯(lián)手合作的?!?p> “聯(lián)手合作?四妹妹這話是什么意思?”駱文雪明知故問。
“呵,別裝傻了?!瘪樜幕郯琢怂谎?,接著露出陰狠的眼神道:“你恨秦桑桑母女,我也恨她們,但是我和我娘沒本事和她們抗衡,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不如我和你聯(lián)手,讓那兩個賤人,付出代價!”
駱文雪看瞧著她這言行,不禁淡淡一笑,先前文慧在餐桌上還一副乖乖女的樣子,現(xiàn)在她卻直呼太太的名字,還滿嘴惡毒詛咒,她果然如朱砂所說一般,沒有外表上那樣人畜無害。也難怪,要真是個柔弱乖巧的女孩,也不可能在秦氏那樣狠辣跋扈的人手下活到現(xiàn)在。
文雪問她:“聽妹妹這話,你好像和太太她們有嫌隙?。俊?p> “何止是有嫌隙!”
駱文慧憤然站起,她咬牙切齒道:“我好歹也是駱府的千金小姐,可那對母女卻把我和我娘當下人一樣呼來喝去、隨意打罵,做事稍微不合她們的意,她們便懷恨在心,就在父親面前詆毀我、侮辱我。我平時穿的是文鳶的舊衣服,吃的她的殘羹剩飯,她犯了錯誤讓我背鍋,心情不好拿我當出氣筒,一個月下來不是耳光就是板子!而她在父親面前卻是一副溫柔清純的好姐姐模樣,我呸!瞧見她那嘴臉,我就惡心!”
文慧說完,深吸一口氣,像是把心里沉淀多年的污濁吐露干凈,心里得到了放松。
駱文雪之前也猜測出來,二姨太母女在秦氏的壓迫下,過的肯定很苦,看她這副憤恨的樣子,估計這些話在心里壓抑了很久了,駱文雪不免心疼,嘆氣道:“晚飯時看四妹妹一副氣色飽滿、文靜從容的樣子,本以為你像丫鬟說的那樣,因聽話省心而受父親的寵愛呢,沒想到日子卻是這樣清苦?!?p> “呵,氣色飽滿?受父親寵愛?”文慧眼眶變得溫潤,她微微仰起頭,苦笑道:“你知道我這些年來是怎么過的嗎?為了父親那點微薄的疼愛,為了能讓我娘吃上一口熱乎飯,我是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我不喜歡女紅,可我必須每天廢寢忘食地學刺繡,只為得到父親的一個贊美。明明特別喜歡一件衣服,卻要滿臉微笑地拱手讓給文鳶,只為得到父親的一句夸獎,就連被文鳶打的牙齒脫落、滿嘴是血,都要將血硬咽下去,第二天裝作若無其事地在父親面前夸二姐姐好話…….這樣的日子,我熬了十幾年…….可是只要那兩個賤人在,我就不可能熬出頭,她們決不會讓我有個好親事好前程,她們只會想辦法壓迫我、毀了我,直到死為止!”
這時她扭頭看向駱文雪,過去緊握住文雪的雙手,眼神中透露著狂熱,“直到今天看見你,我就知道,那兩個賤人不再是府里無法無天的公主娘娘了,我的苦日子也終于要熬到頭了?!?p> “四妹妹,你這么說就抬舉我了?!瘪樜难┝晳T性的做出無辜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就有本事呢?我剛剛回駱府,在這還沒站穩(wěn)腳跟,哪里能跟得寵的秦氏抗衡啊?!?p> “三姐姐,現(xiàn)在屋里就我們兩個人,你就不必裝了,你要是沒本事,能一回家就讓秦氏母女吃那么多虧?能讓她們母女不止一次地挨父親的罵?”駱文慧冷笑道:“而且你恐怕也猜到了,她們已經(jīng)對你動手了,甚至想取代你成為陸家的兒媳,你就甘心那對母女毀了你的終身幸福嗎?”
“對不起,四妹妹,我這次回家,是為了給我娘報仇的,而我和陸家的婚事,不過是我在這里立足的幌子罷了,我現(xiàn)在需要把精力放在站穩(wěn)腳跟和尋找仇人上,而且我是一個現(xiàn)實的人,你和太太她們有什么恩怨我沒能力管,我也沒理由管,我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而跟秦桑桑翻臉作對,讓我被駱府徹底厭棄,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再也沒機會報仇了?!瘪樜难┱玖似饋?,淡淡道:“今天我就僅作一個傾聽者,聽四妹妹訴訴苦,讓妹妹心情舒暢下罷了,明天天一亮,我們就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各顧各的吧,我累了,若是四妹妹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p> 文慧突然高聲道:“我可以告訴你,陷害你母親、害死霍太太的兇手是誰!”
駱文雪聽到這話,身體一頓,扭頭盯著她問道:“你難道知道是誰?”
駱文慧見她這樣,知道又有了勸服她的機會,微微一笑,姿態(tài)優(yōu)雅地重新坐下,淺笑道:“那一年,霍司令的太太懷孕了,你母親柳蕓芳在父親的要求下,去霍家為懷孕的霍太太調(diào)養(yǎng)身子,秦桑桑時不時也跟去看望,這些你都知道吧。”
駱文雪眼神凝重地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你母親給霍太太開的方子里,最主要的藥材就是芭蕉和桃仁,兩種都是對孕婦有益處的藥材,向來被大夫當作藥引,用其調(diào)養(yǎng)孕婦的身子,但是霍太太體質(zhì)陰寒,身子較虛,絕不能過量的服食這些東西,所以你母親開的藥方上,芭蕉和桃仁的分量都特別少,霍太太也依照她的要求按時服藥,一切都看起來很正常,可當霍太太生產(chǎn)時卻難產(chǎn)大出血,最后一尸兩命,法醫(yī)的鑒定結(jié)果顯示,霍太太是服用了過量的傷胎物質(zhì)才致死的,而她那幾個月來,喝的是你母親配置的藥,吃的是你母親要求的飲食,你母親自然而然就背上了‘庸醫(yī)害人’的罪名。后面的事情你就更清楚了,霍司令大發(fā)雷霆,誓要你母親償命,而父親怕家丑宣揚出去,便私下里處理了你母親,接著你又被親信婆子杜媽媽送去了靈霧山,一待就是十三年…….”
駱文雪靜靜聽著,聽到后面,手指逐漸用力緊緊捏著衣裙,白皙的臉變得漲紅,眼神透露出難以言喻的寒光,仿佛這些年的委屈、憤恨全都用上了心頭。
“你肯定很奇怪,你母親明明按正常藥量給霍太太開方子,霍司令對霍太太的飲食起居也是格外細心,怎么會難產(chǎn)而死還診出服藥過量?”駱文慧說到這里,眼眸也透露出一絲寒意,她湊近駱文雪,低聲道:“那是因為有人買通了霍太太的貼身丫鬟和廚子,在霍太太的飲食里,偷偷加入了芭蕉和桃仁?!?p> 那些可都是傷胎的藥材,孕婦若是長期服用,必定會傷及胎兒和母體。
駱文雪心里一驚,冷言道:“那個人是誰?”
“你說呢?”駱文慧故作神秘道:“是誰在霍太太面前舉薦你母親的?是誰給父親吹枕邊風勸你母親前去的?又是誰能那么財大氣粗地買通霍公館的廚子和下人,又打點好一系列關(guān)系不牽扯到自己的?”
“秦桑桑?”駱文雪嘴上驚訝,但心里卻一點不意外,其實在她回來之前,就已經(jīng)把秦氏定義為害死母親的嫌疑人了,畢竟母親死了,秦氏便是最大的獲益人,她有足夠的動機,也只有富甲一方的秦家,才能花大價錢買通霍府下人并打點關(guān)系,說不定,連法醫(yī)和警備廳也被秦家收買,否則當年怎么會那么快就定下母親的罪,還一口咬定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只要秦桑桑做了駱會長正室,秦家也是獲益良多。
從受邀去照料霍太太,到霍太太難產(chǎn)而死,再到最后母親被逼死,原來這一切都是秦氏為了上位使出的計謀,全都在秦氏的計劃內(nèi)!
“可霍府的下人怎么會那么容易被收買?還那么聽話的為秦家賣命?”駱文雪問道。
駱文慧則譏諷一笑:“其實人無所謂忠誠,只是誘惑不夠大!也無所謂背叛,只是籌碼不夠高!在極大的利益面前,他們那點微薄的忠誠,可是不堪一擊的?!彼掷淅湫Φ溃骸坝只蛟S,收買他們的不僅僅是金錢,還有官位、前程,或者,親人的性命!”
駱文雪明白她的意思,在岳城這復(fù)雜又龐大的利益網(wǎng)中,害人性命是不需要太多理由,更何況對方還是秦氏家族。
“秦桑?!?.”駱文雪咬牙切齒道,眼中翻涌著濃烈的火焰,仿佛可以吞沒一切,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狐疑的問文慧:“這些都是秦桑桑做的,你是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的?”
駱文慧似乎預(yù)料到文雪會這樣問她,語氣淡定道“我之前說了,我要報復(fù)秦氏母女,但前提就是要得到她們的一些把柄,所以我通過各種途徑打探秦家這些年做過什么骯臟事,而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霍太太的死因。那件事疑點重重,肯定是有人背后搞了什么鬼,于是我設(shè)法接近秦桑桑的一個侄子,那個好喝酒賭錢的蠢小子,果不其然,幾壺酒灌下肚,他就吐露出了一些實情,但因為他沒怎么參與,所以只說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但是也夠了!”
駱文慧回想起那個一身酒氣、滿臉淫色的胖小子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場景,不禁有些反胃,喝了一整碗熱茶后才舒服一些,心里暗自慶幸:幸虧那個蠢小子醉的厲害,做不了什么,否則以他那高壯的身子,自己的清白恐怕要交代在那里了。他還想要求姑母把自己賞給他做妾,我呸,他也配!
駱文慧甩甩腦袋,努力不去回想那些惡心的事,平復(fù)下心情,接著道:“后來有一天,我娘經(jīng)過她們屋門口時,無意中聽到她們母女的對話,雖沒有指名道姓地說清楚事件緣由,但話里話外都透露一個消息:她們參與了陷害霍太太的事?!?p> 可在駱文慧看來,她們并不僅僅是參與者,而是整件事的主謀。
駱文雪又問:“既然你娘聽到了這些,為什么不去告發(fā)她們?”
駱文慧苦笑道:“告發(fā)她們?空口無憑怎么告發(fā)?更何況,我娘有那個膽子嗎?她受秦桑桑的欺壓多年,對她的恐懼是深入骨髓的,哪里敢去得罪她?不過,后來她將她聽到的都告訴了我,她想用那件事告誡我,千萬不要去招惹秦氏母女,否則會落得柳蕓芳一樣的下場。”
駱文慧呵呵一笑:“我娘她把那件事當作警戒,可我卻認為那是個機會!一個扳倒秦氏母女的機會!可惜我沒本事,憑我一個人無法扳倒她們,可是現(xiàn)在,我不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了。”
她緊握住駱文雪的雙手,眼中再次透露出狂熱:“你那陸家未來兒媳婦的身份,就是你最大的籌碼,也是你最大的靠山,你有足夠的資本和秦桑桑分庭抗禮!你想為母報仇,我想擺脫她們,既然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不如聯(lián)合在一起,總比你一個人單打獨斗的好,不是嗎?”
駱文雪思索片刻,隨即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答應(yīng)與你合作,不知…..你要秦氏母女怎樣的下場才滿意?”
駱文慧抓緊文雪的手,目光陰寒,咬牙道:“死無全尸的那種?!?p> 駱文雪也冷笑著點點頭:“正合我意?!?p> 文慧和文雪相談了很久,當文慧離開時,已經(jīng)快到凌晨了,文慧剛走進自己的院子,就看見她母親馮氏一臉神色慌張地站在屋子門口,像是急得快哭出來了,當她看見自己女兒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消瘦的臉恢復(fù)了一些血色,隨即她小跑過去猛拍了下文慧的肩膀,語氣又急又怒:“你這么晚不回屋跑哪里去了!我以為太太又把你拉進她屋子里撒氣去了!”
平日里秦氏和文鳶但凡有點不痛快,就拿二姨太母女當出氣筒,輕則痛罵羞辱一頓,重則拿板子打一頓。
二姨太看今天文鳶受了窩囊氣,不知道今晚又要怎樣鬧騰,本想晚飯后立馬拉文慧回屋躲著,結(jié)果一眨眼的功夫,文慧就不見了,在屋里等她半天也不回來,以為太太已經(jīng)把她拽到屋子里了,她又怕又急,卻又不敢去太太屋里找她,就這樣在屋門口徘徊了許久,現(xiàn)在見女兒好好的,心里懸著的石頭便放下了。
文慧有點受不了自己母親遇到點事就驚慌失措的性子,沒好氣道:“你別緊張,我只是去三姐姐屋里坐了會兒。”
二姨太一聽,小臉唰的一下又白了,趕緊把文慧拉進屋里,急道:“你跑她屋里做什么啊?你不知道太太把三丫頭視作眼中釘嗎?你要是和她沾上關(guān)系了,太太不得遷怒到咱們娘倆嗎?”
文慧悠悠走到床榻上坐著,不以為然道:“怕什么?三姐姐她可是陸大少爺?shù)奈椿槠?,現(xiàn)在和她搞好關(guān)系了,以后也能幫襯到我們不是嗎?”
二姨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傻丫頭,你也太想當然了!你真當三丫頭能嫁進大帥府是去享福去?秦桑桑母女倆何等狠辣,能允許這門好親事便宜給別人?就三丫頭那種小白兔爭得過她們嗎?你忘了她們娘倆怎么收拾原太太的嗎?”
駱文慧聽后,撲哧一聲笑出來,她拉住馮氏的手,又輕拍她的手背,鄭重其事道:“娘,你放寬心,我可以保證,三姐姐嫁進陸家,對咱們的幫助頗大,而秦桑桑和駱文鳶那兩個賤人,她們猖狂不了不久了,而我們母女倆的好日子,也快要來了?!?p> “為什么這么說啊?”二姨太擔憂的問道。
“娘,這你就不必操心了,女兒心里有把握的,這些日子我和三姐姐會走的更近一些,你不要多管,你只需要好好看戲就好了。”
駱文慧滿臉微笑,但她那笑容帶著一絲寒意,“秦氏母女一步步走向毀滅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