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琴中異夢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氣漸漸不那么燥熱了。

　　早上起來，劉禹錫格外精神?！皹诽?，今天是立秋，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菜點啊~”

　　白居易正在保養(yǎng)樂器?！拔蚁氤晕骱佐~，蜂蜜桂花糕，還有海鮮粥。”

　　“嗯！這么好的日子，應(yīng)該多叫幾個人來！”

　　“且慢！”白居易忽然想起來很不得了的事情?！敖裉煲呀?jīng)立秋了！”

　　劉禹錫：“對??！立秋不好嗎？”

　　白居易揉了揉眉心，“不是，我只是突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

　　“嗯，咱們五月份來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月了呢?！眲⒂礤a點了點頭，“可是樂天怎么不太高興的樣子?。　?p>　　“沒什么，就是想起伯倫先生給我的《山海異獸圖鑒》我才看了七八頁?！?p>　　劉禹錫習(xí)以為常的搖了搖頭，“你若是看書時有記人家姑娘名字那樣的熱情，還用擔(dān)心看不完這本書嗎？”

　　“姑娘們個個賞心悅目，那些異獸個個面目猙獰，這怎么怨得了我?！卑拙右滓荒槦o辜。

　　“那測試你就不管了？”劉禹錫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平日上課我能幫你，測試的時候就不一定了?！?p>　　“唉……”白居易面露難色，“你說的我都懂，可是我也會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

　　“就像我沒辦法說服別人我彈的不是淫詞艷曲，就像我記不住那些奇怪的生物，就像我分不清海妖和鮫人……”白居易望著天空飛過的白色鳥兒，有些慵懶地說：“夢得，我要讓你失望了……”

　　“這么好的日子，你也要發(fā)發(fā)牢騷?！眲⒂礤a也有點不高興了?！安贿^，我知道你不會放棄自己的！”

　　“那當(dāng)然！”白居易釋然一笑，“只要有個好看的姑娘陪著我，什么都不在話下！”

　　“什么？不可以！”劉禹錫指著白居易氣鼓鼓地說道:“我是不會答應(yīng)你把其他姑娘請來家里留宿的，這又不是樂坊！”

　　“想什么呢！”白居易莫名想笑，“樂坊很早以前就不讓人留宿了?！?p>　　“哦……但是……”

　　“夢得，我在你心里什么時候這么不堪了？”

　　劉禹錫刷得一下臉紅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想的東西太羞恥了。

　　“沒關(guān)系！”白居易擺了擺手，“看來和季蘭姐相處多了，思想多少有些不單純了。不過你這個年紀了，也正常?！?￣▽￣)~

　　劉禹錫被說的無地自容，推著白居易往屋外走去，“什么嘛，你不是和我一般年紀嘛……快去上課！”

　　海棠苑，山濤的仙法課上……

　　“今天要學(xué)的只有兩個，還是誰先學(xué)會誰先自由活動。”山濤衣袖一揮，將各種古董法器一字排開。

　　“你們已經(jīng)知道，靈體和意識的存在方式有多種，有的意識就會依附到這些特定的器物之上。你們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受這些器物的‘記憶’。比如……”山濤拿起一卷殘破的畫卷，“這張仕女圖已經(jīng)損毀了，但繪畫之人的記憶猶在。”

　　山濤輕念了幾聲咒語，手上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芒慢慢分散，緊接著，一卷完整的畫呈現(xiàn)在四周。仿佛是剛剛完工的新作。

　　“真是不可思議，畫卷已經(jīng)殘損不全，可作畫者的記憶竟然被完整的保留著！”白居易不禁贊嘆。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呢！”山濤站在白居易身后。

　　繼而，畫卷中的女子竟動了起來，走出了畫卷，周圍的場景也變成了宮殿。這是畫師繪圖是曾經(jīng)見過的景象。

　　“妙！”白居易崇拜地看了眼山濤，“巨源先生，所有的物品都會保留著主人的記憶嗎？”

　　山濤搖了搖頭，“不，這樣的器物畢竟還在少數(shù)，而且保留的多少也不同?！?p>　　山濤將法術(shù)一收，所有的東西都恢復(fù)如常。“你們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自己看得到就好。這些東西皆可使用，不過要小心點，別損壞了?！?p>　　白居易一眼看到其中有一支笛子，便決定拿它一試。

　　調(diào)動靈力，默念咒語，雖然看不到什么畫面，但是耳畔響起一聲清脆的笛音。

　　有人轉(zhuǎn)身道：“噓！不要吹笛子了！”

　　白居易睜開眼，“不是我吹的。嗯？你怎么聽到的？”

　　笛聲悠揚，連成了樂章，分外好聽。

　　山濤點了點頭:“這就是這支笛子的記憶，一首民間已經(jīng)失傳的樂曲《云溪谷》”

　　“白公子，你真厲害，能不能……教一教我??！”湘靈過來向白居易求助。

　　她就是不久前向白居易告白的姑娘，經(jīng)過近兩個月的相處，已經(jīng)不似從前那般怕生了。

　　白居易摸了摸湘靈的額頭：“湘靈，我現(xiàn)在有件要緊的事情，待我回來再教你，很快的?！?p>　　湘靈點了點頭，以為白居易要去茅房，這事總不能拖著。

　　白居易繞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打開法術(shù)封印，將忘歸取了出來。他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琴弦。

　　“你是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如果你記得，告訴我，她長什么樣子好嗎？”白居易緊緊抱著琵琶，閉著眼睛，再次默念咒語。

　　突然，一種窒息般的壓迫感涌入體內(nèi)，令白居易無法呼吸，他睜開眼，卻仍是漆黑一片，仿佛墜入墨染過的海底深淵，不斷下沉著。

　　好像過了很久，他好像可以呼吸了，眼前也有了光亮。

　　“哪里來的臺階？”白居易有些納悶，“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只好踏上唯一的一條路，只是每走一步，壓迫感就更加強烈。

　　終于，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臺階的盡頭是一片開闊的平地。兩邊是正對著的兩扇門，有兩丈多高，九尺多寬，一扇純白，一扇漆黑，都用手臂般粗壯的鎖鏈重重綁住，還七橫八豎的貼了幾十道符咒。

　　白居易看四周是斷崖，不知道這兩扇門矗立在這里有什么用意。來時的臺階也都消失不見了。

　　“既然沒什么退路，只能研究一下這扇門了！”白居易走向白色的門，輕輕揭下了貼得較低的一張符。

　　“這符文好像是用來封印什么東西的，可是和我見過的又有些不同……”白居易自言自語到，“別闖什么禍才是，趕緊貼回去吧！”

　　手靠近的剎那間，一股力量將自己彈開了。

　　門縫里涌出寒風(fēng)，還摻雜著細細的雪。伴著寒風(fēng)，白居易居然聽到一個溫柔的女聲在輕輕哼唱著一首哀婉的歌謠，之后，另一聲不同的聲音也跟著唱了起來。一個溫婉明麗，一個妖媚陰森。仿佛是從不同的方向傳來，卻在共通吟唱著同一首歌謠。

　　“好邪門……”白居易不安的感覺越發(fā)強烈，打算用法術(shù)強行把那道符貼回去。

　　“還差一點！”

　　風(fēng)雪的阻攔越發(fā)厲害。符紙終于在空中破碎了。

　　“糟糕，會發(fā)生什么？”白居易冷得直哆嗦。

　　突然腳下的地面開始崩塌，他又掉回了那片漆黑的海淵……

　　“樂天？樂天！”

　　“誰？”白居易忽然驚醒過來，看到熟悉的面孔——劉禹錫——這才定了心神。

　　“樂天做噩夢了嗎？出了好多汗……”

　　“我睡著了？過了多久？”白居易看了看手中的琵琶，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不算很久，就是大家差不多都練習(xí)好了，巨源先生應(yīng)該要教新內(nèi)容了?！?p>　　劉禹錫盯著忘歸看了看，“這上面原來刻了這些字嗎？”

　　白居易仔細一看，琵琶上多了一行看不懂的字?！斑@是怎么回事？難道……剛才的不是夢？”

　　劉禹錫想了想：“樂天是不是想看到你娘啊，怎么樣？”

　　白居易搖了搖頭，又把琵琶收了回去。“沒有……回去吧！”

　　劉禹錫將白居易拽了起來，“從樂天的長相和鄉(xiāng)親們的評價就知道，樂天的娘一定長得特別漂亮！”

　　“我不在乎她是不是長得漂亮?！?p>　　只是想知道她會不會后悔……生下我。

　　“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白居易不想再說那件事了。

　　劉禹錫笑了笑：“你猜啊！”??)?*??

　　“憑你那比狗還靈的鼻子？”白居易打趣到。

　　劉禹錫：“嘻嘻！厲害吧～”ヾ(≧∪≦*)ノ〃

　　“厲害是厲害，可這讓人壓力很大?。∪f一哪天忘記洗澡，被你聞出來就不好了”

　　“放心，到那時候我絕對不會揭穿你的！”劉禹錫搭著白居易的肩膀，兩人一起悄悄回到了學(xué)堂。

　　山濤給人上課向來是學(xué)得會最好，學(xué)不會隨緣，畢竟天下仙術(shù)千千萬，不亮東邊亮西邊。

　　“比感知器物的意識更難的是感知生物的意識?！?p>　　劉禹錫舉手：“是不是讀心術(shù)??！”

　　山濤答道：“不是，那種法術(shù)是不道德的，而且會傷害到人際關(guān)系。眾所周知?。≡蹅兩畹氖澜缬刹煌奈锓N構(gòu)成，生物和死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沒有獨立的靈魂……這好像不是我該講的內(nèi)容啊……算了。你們要學(xué)的第二個法術(shù)就是以靈辨物?！鄙綕龗咭暳艘幌滤闹?，“白居易，過來和我演示一下?！?p>　　白居易有點驚訝地走上前，“讓我？”

　　“對，別緊張，你什么都不用做?！鄙綕龑⒍傅衷诎拙右椎念~頭上。

　　“嗯，是個人類?！?p>　　白居易莫名其妙，“難道您現(xiàn)在才知道？”

　　“是個男的?！?p>　　白居易有些羞惱：“難道用眼睛看不出來么？”

　　山濤沒有理會，繼續(xù)說：“你是個善良的人。”

　　“巨源先生，別再開這種玩笑了好嗎！”

　　“你現(xiàn)在生氣了?！?p>　　白居易：“……”

　　“別著急啊……”山濤仍然沒放手，“你……唉，算了！”

　　在白居易瀕臨發(fā)作的邊緣，山濤總算是收手了。

　　“咳咳，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接著又問白居易：“感覺怎么樣？”

　　白居易：“不太好，有種洗澡被看光的感覺?！?p>　　“沒錯，所以要找男子來示范啊！”山濤拍了拍白居易，“回去練習(xí)吧！”

　　湘靈低著頭向白居易走了過來，“白公子，能和我一起練習(xí)嗎？”

　　白居易忽然喜上眉梢：“既然湘靈都這么要求了……”

　　劉禹錫攔在兩個人中間，一臉嚴肅的說：“剛剛都說了，會有一種被看光的感覺，你們兩個，不合適吧！”

　　“湘靈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卑拙右琢⒖谈牧丝跉?。

　　“可是！我想更了解你一些。”

　　“來日方長！”

　　……

　　勸走了湘靈，白居易無奈地看了看劉禹錫。“你也沒必要說得如此直白吧！仿佛我是個浪蕩登徒子一般……”

　　劉禹錫目的達到很開心，完全不在意白居易的抱怨：“樂天哥，我錯了！待會你手下留情，別把我的小秘密說出來哦！”

　　白居易笑了笑，“我哪里有那種水平？”他湊近劉禹錫的耳朵，低聲說：“巨源先生恐怕也是故弄玄虛的，說得還不如算命先生呢！”

　　白居易指著劉禹錫的額頭試了試，好像真的可以看見一團白白的，亮亮的東西浮在劉禹錫頭頂，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靈魂吧！

　　“還真的有一種被看光的感覺！”劉禹錫說，“好在我也不怎么介意?！?p>　　白居易收了手，“原來看不到別人過去的記憶?。≡缰牢揖秃拖骒`……”

　　“呵，重色輕友！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雖然找到真愛的前提是坦誠相待，可是我的過往又有多少人能接受？就算是季蘭姐那樣的女子恐怕也會生出偏見……”白居易和劉禹錫有著發(fā)小特有的默契，什么都不用說，就能互相理解。

　　劉禹錫裝模作樣地把雙指放在白居易額頭上：“現(xiàn)在就看我劉半仙的厲害吧！”

　　“這位公子年方十七，儀表堂堂，最是桃花泛濫的年紀！”

　　白居易：“你繼續(xù)?！?p>　　“本來是富家公子的命，但是因為在音樂上太有才氣，上天安排你做了名樂師！”

　　白居易故作吃驚的樣子：“哇！您算得真是太準了！”

　　“但是機緣巧合之下被人騙去修仙……”

　　“哈哈，然后呢？”

　　“經(jīng)常在夜里偷偷想家。”

　　“……”

　　“也有努力地學(xué)習(xí)陌生的東西，為了不讓家人失望?！?p>　　白居易有些感動，夢得在以這種方式安慰和鼓勵自己。

　　“雖然原來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但是公子生命中還有一位貴人會幫助你逢兇化吉，實現(xiàn)愿望！”

　　“請問先生，那人現(xiàn)在何處，姓甚名誰?。俊?p>　　劉禹錫自豪地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就叫劉禹錫！哈哈哈哈！”

　　兩個人一起笑個不停。

　　“喂，我教你們的法術(shù)不是這么玩的??！”山濤滿臉黑線。

　　“?。肯壬闶裁磿r候過來的！”

　　“哦，我剛來！”山濤一臉無奈，“好好練習(xí)?。　?p>　　這時，鐘樓的鐘聲響了起來。

　　“下課啦！先生再見！”劉禹錫拖著白居易就跑。

　　“唉！年輕真好??！”山濤捋了捋自己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