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確實出事了,她驚懼之下很多天都沒緩過神來,這件事太過蒼涼,發(fā)生的太突然,讓李薇慌了手腳,只知道哭,她還能看到李敏的笑,就站在她身前,一閉眼睛,一睜眼睛,她就站在那,李薇好多次做夢,看見宋楓牽著李敏的手站在田野上,一晃神就不見了。
“李敏,李敏!”
“宋楓!宋楓!”
李薇拼命地喊,大聲地喊,前前后后,不停歇地找,曠野上只站著她一個人,空曠模糊,漸漸深陷死寂,天動地晃,李薇被晃得頭暈,忽地醒了過來。
“孩子!孩子!”李阿婆正看著她,慈愛地說,“你剛才喊得可大聲了,咋了?”
李薇坐起來看著李阿婆,微微皺眉。
李薇回到住處后,哭著抹眼淚,邊哭邊給羅歸寫了最后一封信,從那個秋天開始,她從心里決定,忘記羅歸。
從秋天到冬天,我再也沒有收到過李薇的來信。我坐在突突的田埂上,看著天上的云,天陰陰的,吹來的風有些冷。我看著天邊,心就像被風箏牽著,飄飄蕩蕩,飛不到你那里,也收不回來。
李薇,你還好嗎?
我將這個問題寫在信上寄了出去,沒有回音。
一封封信郵過去,漸漸變成習慣。
每到縣城寄信,我都盼望著能拿回來一封。有時恰好有寄給我的信,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文姨或者時叔叔寄來的,我大失所望,走夜路回去,一路上心不在焉,好幾次跌倒在溝里,弄得一褲子泥土。
時叔叔來信說徐阿姨腿好了,一個老中醫(yī)給徐阿姨針灸過后腿就漸漸不疼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走了。
我看著這封信,從文字上能讀出時叔叔欣喜的心情,只是“徐阿姨從來都沒有腿不好過,怎么會突然說腿能走了呢?”時叔叔來信總是說“我們都很好,很好,不用擔心?!?,現(xiàn)在看來,他們并不是很好,或者說在我看不見的情況下,發(fā)生了很多事。
從春到夏,從夏到秋,李沖都在這片土地上唱出名聲了,我還是站在田埂上,等一封回信。
并不是每年都是豐年,農(nóng)人對于災害的抵抗,奮力一搏過后,很多時候只能是嘆息。
上家村又發(fā)洪水了,沖掉一半糧食。我們應張老伯要求,去上家村抗洪救災。
我們挽起褲管蹚過湍急的河水,一個拉一個往前走,張迎軍跟著羅石。
她還是原來的樣子,無論是誰,都看不出來她已嫁做人婦,結(jié)婚三載有余。
我們到了上家村邊上一看,都吃了一驚,所有的田地都泡在水來,水有我膝蓋深,泡得芹菜根都爛了,發(fā)出一股臭味兒,熏得人有些想吐。
我皺著眉頭趟著芹菜地往前走,突然聽到“嘔”一聲,羅石吐了。
“你咋了?”張迎軍輕拍著羅石后背,以為羅石吃壞了肚子。
“聞不了芹菜?!绷_石擰著鼻子搖頭,嘔出了酸水。
“你這娃子真是嬌嫩。”郝村長斜眼盯著羅石看,他不記得幾年前見過我們。
“走走走,趕緊走,利索點?!焙麓彘L說完就蹚水往前走,狠狠地嘆了幾口氣,很是替我們發(fā)愁。
“走吧?!逼礁绺虾麓彘L,拍拍我肩膀,讓我也趕緊跟上。
羅石和張迎軍走在最后面,羅石一路都在吐,吐得臉都蠟黃了。
我一路走得很快,幾乎不敢喘氣,強忍著胃里翻上來的東西,不敢張嘴,生怕自己吐出來。
上家村將剩下的糧食都存了起來,預備過冬,現(xiàn)在的口糧就是地里那一大片芹菜。
羅歸站在高坡上望望那片芹菜,終于一口吐了出來。
“羅歸?!惫牌脚牧_歸后背,不知道他們今天一個個的怎么了?一個接著一個地吐,先是羅石,然后是迎軍,怎么連羅歸也吐了?
古平無奈地搖搖頭,進屋舀一瓢涼水讓羅歸漱口。
“咱們沒帶吃的嗎?”
羅歸漱完口冷不丁地問了古平一句。
“你餓了?”
“不是?!绷_歸彎著腰撥愣撥愣腦袋。
“帶了,路上不都吃完了,發(fā)水得繞道走,咱們不是走了三天嗎?”古平疑惑地看著羅歸,以為他傻了,怎么今天一個個的都不正常。
“那......”羅歸沒說出什么,一個人坐在高坡上,對著那片芹菜發(fā)呆。
接下來幾天搶收芹菜,不知道地里有多少好芹菜,多少爛了根的芹菜,整片地散著一股臭味。
泡在水里割一天芹菜,羅歸將衣服脫在了屋外。
“你不冷???”古平看著只穿了一件背心的羅石,天上還下著雨,他竟然只穿了一件背心。正在古平驚訝時,羅歸進來了,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背心。
“你不冷?。俊惫牌接謫柫_歸。
“我......熱?!绷_歸咽咽唾沫,想想那股味,惡心就沖上頭頂,就覺得一陣眩暈。
羅歸搖搖頭讓自己清醒清醒,真是怕了芹菜了。
“哥,你也聞不了芹菜?”羅石看著羅歸這樣,覺得他好像跟自己一樣,只是為什么不說呢?
“沒。”羅歸搖搖頭,進屋睡了。
“這天熱?”古平走出屋抬頭看看,天上還落著小雨,這天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