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條最終還是關萍做的,李思源雖然也可以烹煮,但她自從回了華源再沒有下過廚,廚藝自是不比之前,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來來回回跑過來問了好幾個問題。
李先木最重待客之道,如今陸離留宿在家也算是客人,自己女兒的廚藝肯定沒法和老婆相比,若真是讓女兒的廚藝待了客,那才失了主人的面子,無奈關萍完全是不想幫忙的意思,看著女兒跑過來跑過去卻無動于衷。
“還是你去廚房吧!”李先木對著老婆說道,這樣的面子活自是要關萍來展示。
說起關萍的廚藝,那是十里八街出了名的稱贊,李思源的外公是鄉(xiāng)宴廚師,關萍又是家里的老大,從她記事起就跟著父親游走于各個村落,頭腦聰明、動作麻利、過目不忘的這些技能讓她很快將父親的廚藝學了個精進,奈何那個年代的華源非常世俗,始終是以男性為尊,女性便是上不得臺面,所以最后她的廚藝雖然和父親不分伯仲,甚至可以說是青出于藍,但她始終不能獨當一面,永遠都只能給父親打下手。
也由于她從小便跟了父親游走,結果沒有一天正經(jīng)上過學,導致了她的目不識丁和知識層面短缺,后來雖在夜校念了幾天課,但也只是勉強識得幾個簡單字,這樣的局限導致了她也沒法在外闖蕩,就這樣一直跟著父親。
這樣的情形直到十八歲,有一次一戶人家請她的父親幫忙宴席,那時父親早已是全權交給她處理,從菜式、采購、廚臺、餐具、人工、布局全是她一力操辦,父親要做的就是端著茶壺巡視一圈,然后和主人聊天。
這戶人家姓李,在華源很有名氣,相當于大戶人家,男主人帶著四個兒子做家族手工業(yè),女主人帶著兩個女兒做絲線生意,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均已成家,唯獨還有一個小兒子還未成家。這小兒子剛滿22,由于自小身體較弱,加之喜歡讀書,在家里主要負責內事,宴席這塊事宜自然就落在他的身上。
鄉(xiāng)宴一般都有三天,當然,關萍和他父親往往都會提前三天到來,這三天的宴席每天都要有所不同,要根據(jù)主人的喜好、規(guī)格甚至風俗來制訂,所以這是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
這樣重要的環(huán)節(jié)由關萍和李家小兒子一起制訂,關萍從小沒有讀過書,更別提寫字,恰好李家小兒子文采特別出眾,又尤其是的字寫得特別好,她雖然看不懂,但見那白紙上的菜式剛勁而又整齊,另外還有宴席當日的發(fā)言稿更是行云流水,再看那人,白白凈凈,文質彬彬,完全的書生模樣,和她平日里混跡廚房那些油膩膩的男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頓時少女的仰慕之情從心底而發(fā)。
再說那李家小兒子見這姑娘行事大膽潑辣,風風火火,言語犀利爽朗,兩條齊耳小辮,笑起來竟有兩個可愛的酒窩,和他完全是相反的類型,一時他也從心底歡喜起來。
兩人雖然彼此有意,無奈誰也沒有挑破這層意思,是以宴席結束之后再無聯(lián)系,那個年代自不比現(xiàn)在通訊如此便捷,說無聯(lián)系便是真的再無聯(lián)系。
這樣兜兜轉轉直到四年后,李家再次請關萍的父親置辦宴席,相似的場景再次發(fā)生,他未娶,而她也未嫁,她仍是喜歡那一手好字,而他也更喜歡那個日趨成熟的關萍,兩人的互生好感終于引起了他三哥的注意,三哥最終向父母說了這件事。
一開始,李家并不贊同這門婚事,且不提門當戶對,光是關萍這目不識丁就讓他們難以接受,要知道,李家這個小兒子除了身體弱一點,其余都是樣樣俱優(yōu),也因為身體弱和家族手工業(yè)要打理便放棄了更好的發(fā)展機會,他的父母一直因為娘胎里帶給他身體上的羸弱便覺虧欠,所以婚姻大事怎么也要給他尋得一個最佳的良配,是以并不接受關萍。
好在李家小兒子身體弱但性格不弱,他已經(jīng)堅定了關萍便是最好的良配,至于門當戶對和識不識丁一點也不重要,女子無才便是德,更何況,在家做個賢妻良母不好嗎?
這段愛情歷時五年,關萍終于在23歲那年如愿以償嫁給了她仰慕的這個男子,而當她得知這個男子為了她與父母不斷對抗時更是奠定了他的地位,一切唯他馬首是瞻,家中大小事都以男人為主,不管什么都聽從他的,絕對說一不二,一身好廚藝從此洗手為他一人作羹湯。
李家小兒子常年遭受病痛折磨,脾氣十分不好,關萍常常無緣無故被罵一通,但她感念這個男人一生中選擇了她,且他身體好時待她極好,所以從不報怨更不回擊,只用溫柔和食補來調理他的心情和身體,人心都是相互的,他也感念于她的所作所為,更是從心底里覺得自己的選擇十分明智,因此他們的第一個女兒出生便隨了母姓——關培靜。
這便是為什么李先木一開口,關萍便是心甘情愿進了廚房。不消片刻,一縷縷香味便從廚房飄進飯廳,這么多年了,她的廚藝自是十分了得,這也是她在家庭里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業(yè),此刻李思源端了出來——,菌湯鮮蔬面,明黃的山菌雞湯,碧綠的蔬菜,瑩白面條,聞起來那股鮮香的味道讓人食欲大開,陸離連忙雙手接過來說道:“謝謝阿姨,這么晚了還過來麻煩您!”
“嗯,知道就好!”關萍就是嘴上不饒人,掩著嘴打了一個呵欠說道:“缺什么調味叫源源給你加,累了一天我先去睡覺了!”
陸離連忙站了起來:“好的,阿姨您和叔叔早點休息!”
李思源坐在餐桌的另一邊說道:“快趁熱吃吧,嘗嘗差什么味道?”
面對著李思源,陸離有些不好意思地挑起了面條輕輕送到嘴里,李思源察覺到了這一點:“我看你沒帶洗漱的用品,我去準備一下,睡衣給你找一套爸爸的將就一晚上可以嗎?”
“可以的!謝謝!”
面條自然不差什么味道,非常的鮮美,這是陸離第三次吃銀絲面,這次還是李思源親手制作的,雖然銀絲面變成了鋼絲面,但關萍調制的味道可以媲美大廚的手藝,一口菌湯喝下去,心里滿是暖暖的感覺。
待得陸離笨手笨腳將餐桌和餐具收拾完畢的時候,李思源也拿著洗漱用品過來了,真是難為這位陸大……少爺了,他怕是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吧!
李思源帶著他上了樓,給他指引了洗漱間和衛(wèi)生間還有臥室,把自己能夠想到的事項都給他說了一遍,道了晚安這才下了樓。
簡單的洗漱之后陸離很快睡到了立力的身旁,懷里摟著小小的人兒特別踏實,空氣中有孩子的奶香氣,似乎還有面團發(fā)酵的味道,又似若有若無的馨香,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特別心安,原本對寢具非常挑剔的陸離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