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途中,謝清寧仍在回想柳英杰的事,此人看起來衣著清簡,神情穩(wěn)重,并無商人的油膩與銅臭,而且他開的雖是青樓,聞名蘭陵城的卻是館中的清倌而非風月,難道他的目的并不是賺錢?那是為了什么?若只是為了幫助孤苦無依,不得不流落風塵的女子,大可以開茶樓酒館或者客棧,又何必非要開青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帶著滿心的疑惑,謝清寧帶著挽箏剛剛繞過后院回到中院,遠遠瞧見前面有條身影正負手走來走去,腳步不由一頓。
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那人總算停下來,乍見是她們主仆喜出望外,卻很快恢復如常的喊了句,“七小姐。”
“藍公子?”謝清寧轉頭看了看四周,夜色深寂,方圓百里并不見其他身影,藍詠之候在此處莫非是在等她?
藍詠之看了挽箏一眼道,“我有些話想同你說,不知方不方便?”
你都堵在這兒了,我能說不方便嗎?謝清寧忍不住在心中腹誹,卻又不好當面拒絕,只得讓挽箏先回廂房,她卻執(zhí)意不肯,定要守在前面的通風口以免鬧出什么差池,謝清寧無法只能應她,等她走開才問,“你可是有什么難事?”
上次的事情,謝清寧曾勸藍詠之回府勸說藍氏家主交出那件異寶平息夜氏的責難,之后便好些日子沒有見她,也不知是否受到責罰今日才能出來,方才察覺藍詠之神情間的猶豫時她便以為自己猜的不錯,藍詠之此刻尋她難道是想找她幫忙?
不料,藍詠之竟上前幾步,沉聲望著她說,“七小姐,我……我想與你雙修,不知你是否答應?”
“什么?”謝清寧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眨著眼睛反問了一句。
“修煉雖艱辛,若能沉醉其中亦覺其樂無窮,只是歲月漫漫,孤寂叢生,我少時便羨慕父親母親云游四海的愜意瀟灑,若你肯答應與我雙修,我必許你一生榮華快樂,你可愿意?”許是打開了話題,藍詠之干脆目光灼灼,一氣呵成,語出驚人不死不休。
謝清寧聽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連連咳嗽,好不容易才平息胸口激蕩的悶氣后疑惑的問,“藍詠之,你與我不過數(shù)面之緣,為何便要與我雙修?可是我說錯什么話令你產(chǎn)生了誤會不成?”
聽她直呼“藍詠之”三字,對方怔了半晌才神色微黯的問,“七小姐可是不愿?”
“不是,我……,”謝清寧抬手撫額,實在弄不懂他的腦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就算他與謝華昭交好,也可以把她當成妹妹般照顧啊,這“雙修”的念頭是怎么生出來的?
謝清寧活了兩世,還真不知道自己竟具備“紅顏禍水”的資格,況且她如今只有六歲多啊,怎么就讓少年的藍詠之念念不忘了呢?她仔細回想,重生后并未與藍詠之做過什么非份之舉,他總不可能是對自一見鐘情吧?
見謝清寧并未直接拒絕,藍詠之眼中光華再現(xiàn)道,“我已反復思量過,與其將來總要與人雙修,不如找個合我眼緣,能與我共同進退的對象。蘭陵城中雖有不少女子也很優(yōu)秀,卻并沒有似你這般聰慧過人且天姿奇佳的,若你肯與我雙修,我不介意你是否嫡出,也不介意你是否受到謝氏看重,而且我會請求祖父親自上門提親,讓你風光出嫁,并珍你重你,此生絕不辜負!”
謝清寧聽得一臉怔忡,心想,“敢情你是尋不到合意的人才想到我的?我難道非你不可嗎?又或是你看我在謝氏地位尷尬,所以想要幫我?”
暗嘆口氣,她雖然對藍詠之的幼稚行為很不待見,但對方畢竟也為她的處境著想倒無惡意,謝清寧只好說道,“藍公子,并不是每名修士都有與人‘雙修’的打算,何況我此生早已堅定不會嫁人,直到渡劫飛升為止,若你真心為我著想,可似我三哥那般視我如妹,我也可以像兄長那般尊敬你,愛戴你,可僅此而已并無它想,你可明白?”
“七妹妹,你……,”藍詠之少年老成的臉龐終于急的通紅,眼中血絲乍現(xiàn),顯然焦慮難耐道,“我并無輕薄之意,而且說到做到并不是要毀你清譽,更不是要戲弄你,你我雖只謀數(shù)面,可我覺得你與眾不同,心中格外在意,也很看中你的聰敏機慧,這才生出……?!?p> “藍公子,”謝清寧聽到前院傳來男女的嘻笑聲,顯然是有人正在靠近,連忙打斷他的話說,“我方才已經(jīng)表明了心跡,你又何必強人所難?誠然你很優(yōu)秀,可那與我并無關系,或者說這天下所有的男兒是否優(yōu)秀我都不在意,我想要的是飛升仙界,脫離這紅塵世俗之苦的最高境界,所以不愿為任何男女情事拖累身心,你可明白?”
這次,藍詠之如同被冷水澆灌徹底驚醒,他怔怔的望著謝清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拒絕了,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
想到他及冠后不知有多少媒人踏破藍氏的門檻向他求親,也有無數(shù)少女或明示或暗示的想要與他共結連理,雙修共進,他全都不曾中意,甚至沒有使用正眼瞧過她們,沒想到他唯一看中的女子卻對他不屑一顧還當面拒絕,心中立刻涌起濃濃的苦澀,卻并沒有后悔與不甘,他只怪自己唐突,不該這么快就向她表白,如今騎虎難下難道真的非要放棄?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別讓他們久等?!敝x清寧臉上浮起個輕淺的笑意勸道。
事已至此,藍詠之只能無奈的點頭,默默跟在她們主仆身后回到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