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州第一次見到司景笙。
他常聽爺爺講那九天之上的仙眷,個個姿貌無雙,玉面天成。端的是俊秀無雙,實乃天公美作。
眼前的這位大哥哥,同那九天之神相較,差的,該是那仙眷居于九天,而他入凡歸俗。
高大俊朗的男人,身著一襲云錦玄黑華服,三千墨發(fā)束于發(fā)冠中。伴著滿園桃瓣香氣,踩著涼夜微風,和著清幽月光,正揚著和煦笑容,往廳堂中緩步走來。一雙墨黑眸子,直直注視著易姐姐。
雙眸中滿滿裝載的,是南州這般年歲難以猜透的不知名情愫。
自他入內(nèi),廳堂中空氣中便開始彌漫著特別的氣氛。
胖胖抬起頭來,道過一聲公子,便就不再抬頭,手上也開始動作不自覺加快。爺爺說過,有公子同姑娘所在地處,便不許旁人上前煩擾。
麻溜將桌上碗筷凈數(shù)放入兩只食案中,胖胖喊過南州,“南州,來,你端著少的那份,咱兩走。”
小南州看了一眼司景笙,端起食案,隨著胖胖腳步,離開廳堂。
“胖胖姐姐,走吧。”
待離開二者視線,南州實在憋不住對司景笙的好奇,小聲詢問胖胖,“胖胖姐姐,剛才進來的那位哥哥是誰呀?他看易姐姐的眼神,好生奇怪。”
“那位我們都要叫公子。公子姓司,喚名景笙。爺爺說過,公子是姑娘未來相公,將來是要同入一榻,同寢一陵的。我想,大概公子看姑娘的眼神,便是相公見娘子的眼神?!?p> “娘子,相公。”南州反復咀嚼這這四字,笑意漸上面龐?!拔抑溃瑺敔斖艺f過,兩個心中堆著對方的人,拜了天地,那便是對方的相公娘子?!?p> 待南州同胖胖離開,廳堂中便只余易茗茶同司景笙兩個。易茗茶站在桌旁,離的司景笙有些遠。
她垂著頭,十指互攪,不敢去看面前那雙裝盛星辰的眼眸,怕一不小心,便就沉溺其中。
“茶茶,過來?!?p> 男人低醇聲音復響起,勾得她不自主前進。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人不知覺已經(jīng)走近司景笙面前,不過半臂之距。
“我……我,我還有事要忙,我先…………”話還未說完,便被抓住手腕,拉入寬厚溫暖懷中。司景笙有力手臂將她緊緊禁錮于懷中。溫厚大掌撫上她背部,輕輕摩挲著。溫熱面頰貼著她面龐,傳遞著熱感。
屋外涼風習習,抖落難受銀花。易茗茶今日飲了些酒,本就有些昏暈,此刻被這風一吹,便覺腦袋開始更加昏沉不清起來。
“來都來了,坐坐再走。”司景笙勾著唇,他能清晰察覺到懷中女子呼吸有些沉重,心跳也加快許多。若有若無的酒香自她吞吐氣息之中帶出。
“茶茶,你的心對我,是有感覺的。”寬厚大掌輕攀上她柔嫩面頰,雙額相抵,四目相對。
“我知曉不該將我非是孩童之軀的事隱瞞與你,更不該未的你準許而對你做出那般不禮之事。茶茶,原諒我,好嗎?”相抵雙額分開,司景笙執(zhí)起易茗茶柔荑,輕吻落下。
易茗茶一言不發(fā),實在是不知該說什么好。
她生平最討厭他人的欺騙,得知司景笙竟是以少年之身近她這多時日,自己卻像個傻子一樣的什么都不知曉,便就只覺心中一陣憤怒。
可是,現(xiàn)今見了他面,卻是半點火氣也發(fā)不出來,腦中盛滿的,盡是那日爺爺說的他孤寂一人的場景。對他的滿腔憤怒,變作發(fā)自心底的心疼。
定是這酒在作祟。
她想要保持清醒,可這意識卻是同她作對一般,愈加混沌。
下一刻,整個人便有些奇怪起來。心下不知怎的一陣酸痛感,手臂不知何時攀上他頸脖,牢牢纏住,只想發(fā)泄一腔莫名情緒。
易茗茶腦袋埋在他胸膛處,低啞含帶哭腔的聲音,自貼于他心上之處穿出,淡淡酒氣竄入司景笙鼻間。“我不怪你了,可是,你要保證下次不許騙我。”
十指相纏時的小小悸動,擁抱時難掩的歡喜,見他時的雀躍,一段一幕,悉數(shù)跳入眼前。
借著這股子酒勁兒,那些藏于心底深處,不敢面對,不敢言語出來的東西,通通一道傾吐出來。
靈魂深處,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易茗茶,你喜歡他。
這感覺強烈而深刻。
如破土蒼樹,氣勢洶洶。
有些喜歡,向來是最無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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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高筑,一片通明。
隊列嚴整的兵士手握長兵,在宮中行走。所過之處,腳步緩沉,穿透紅墻,灌入耳內(nèi)。
御書房。
“陛下,厲先生求見?!敝芫熀9?,手附于皇帝耳旁,小聲說道。
“快,快些請道長進來?!?p> “在下厲行衍,見過陛下?!?p> 厲行衍手執(zhí)雪色玉笛,一身青灰舊袍,柔順青絲用一根枝狀玉簪固定。他身姿筆挺,見了暮越,也不過堪堪垂了一下頭,以表作禮。
“先生深夜來,可是有什么消息?”皇帝放于案上大掌輕握,殷切望著厲行衍,渴望從他口中聽的一絲半縷有關(guān)女兒的消息。
“陛下,還請做好最壞打算。我今日派人循跡各處,堪堪探的公主殿下所在之處。那地兇惡非常,殿下能再度回歸的機會,怕是渺?!?p> 聽聞愛女恐是不得回歸,皇帝心中涼意肆虐,聲音微顫,抖擻半刻唇舌,方的一句,“容兒她,現(xiàn)今,該是于何處?”
“差出去的人于鬼筑之邊得公主殿下微弱氣息,想必殿下,該是置身其中?!?p> 聽聞鬼筑二字,立于皇帝身側(cè)的周緹海身軀微震,面上肅然。那地處陰邪至極,乃為各色陰邪之物聚集之處,公主殿下若是真真于那,怕是…………
再小心舉頭看一眼圣上天顏,見他冷著一張面,一言不發(fā)。唇角微微下垂,手掌收緊,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周緹海跟隨皇帝多年,自他尚是稚子之際,便就伴其左右,對他一行一動,最是了解。
陛下在極力掩飾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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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茗茶依舊伏在司景笙懷抱中,從開始的小聲啜泣變作大哭。
她不知曉自己為何這般難受委屈,只知道此刻自己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眼淚無窮無盡的涌現(xiàn)出來,浸濕司景笙胸前衣衫。
懷中的人兒突然的情緒爆發(fā),讓司景笙傻了眼,他只得不住的將她摟緊,手掌輕輕拍打著她后背,口中不住道歉,“茶茶,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欺瞞與你,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她的哭聲,像一顆長針,扎入他心臟,牽起一陣一陣疼痛。
“茶茶,對不起,對不起………”
哭了有一陣,易茗茶聲音漸漸隱去,司景笙小心捧起她面頰,見她一雙眼睛紅腫,時不時還抽泣一聲,止不住心疼。手指輕輕斂上她眉眼,“你若是覺著委屈,那便說出來,莫要憋著自己。你看,眼睛都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