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如也”

　　畫師：@夏七月。

　　這幾個字在林少溱的粉圈引起了軒然大波。他們剛剛還討厭的“花瓶”、“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蹭林少溱熱度的”新秀畫家夏七月，竟然真的將概念版的海報畫得如此精細、設(shè)計得如此漂亮。

　　畢竟是林少溱第一場演唱會，七月做的頗為用心，光是概念版海報她都廢了不少功夫，做了七個版本，廢了六個，又改磨多次，才達到她滿意的效果。

　　袁夢雨坐在七月對面，顯得比七月還要興奮，被她瞪大的、圓圓的眼睛里全是對七月的崇拜，她克制住自己要尖叫的沖動，壓低了些聲音道：“太好看了吧！我們少溱長得就很好看了，你把他畫的更好看了，我的天吶！”

　　七月給林少溱工作室的微博點了一個贊，抬眼瞧袁夢雨，道：“你是林少溱的粉絲？”

　　袁夢雨點頭，將手機屏幕舉到七月眼前，頭一揚，自豪道：“我，林少溱粉絲后援會會長，粉圈一姐?！?p>　　七月不太了解粉圈的事情，但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微博還有黃V認證，她道：“嗯，不錯?！?p>　　事實上，她連后援會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袁夢雨收回了手機，扒拉兩口飯，又說道：“現(xiàn)在肯定沒有人說你名不副實了，果然還是實力打臉的感覺最好了。不過，想不到我的男神和女神竟然還能一起合作！我太幸福了！”

　　說著說著，袁夢雨又開始星星眼，七月看著袁夢雨極其豐富的表情變化覺得有趣，淺淺的抿起一絲笑，但也不是很理解她和林少溱合作袁夢雨在高興什么，有點疑惑道：“我和林少溱合作，能讓你感到快樂？”

　　“當然！”袁夢雨覺得七月問的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但天才總有點異于常人的地方，很快，這點莫名其妙也就散了。袁夢雨反而很耐心的解釋道：“你們倆都是我超級喜歡的人，你們合作就像……我的品位被你們認同了一樣，好像我可以離你們更近一點?！?p>　　“雖然我只能給你們喊加油，也做不了什么。我過我還是很開心啊?！?p>　　七月感覺自己有一點明白了，她心下一暖，神色認真的對袁夢雨道：“謝謝你能這么喜歡我?！?p>　　這樣莊重的態(tài)度反而將一向大大咧咧的袁夢雨搞得不太好意思，若是在微博上發(fā)，亦或是她的愛豆在機場對著一大群粉絲這么說，她可能也只會跟著大眾一起土撥鼠叫，激動一陣也就過去了?？涩F(xiàn)在！這是她的女神！坐在她面前！單獨給她講“謝謝”！

　　袁夢雨激動得要爆炸，差一點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起來。

　　這可是她粉了很久的女神！能做同學也就算了，還能聽到女神親口、只說給她的話，更何況女神長得還好看，一雙秋水剪瞳溫溫柔柔的看著她，簡直就是她這粉生的高光時刻！她簡直要溺死在女神的眼神中，當下決定要做七月一輩子的死忠粉。

　　忍了又忍，袁夢雨紅著臉道：“嗯……你值得我們喜歡啦?！?p>　　袁夢雨緩慢的咬著筷子，一雙眼睛飛快的往七月的方向瞟。七月吃飯的動作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但是速度很快，袁夢雨在心里面嘆道：果真是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連吃飯都那么賞心悅目。她都想象不到林少溱和夏蟬做在一起是什么樣的畫面，肯定是郎才女貌，超出了語言范疇的絕美，然后她就只會在一邊“啊啊啊啊啊”的叫。

　　忽然覺得這兩個人好有CP感是怎么回事？

　　袁夢雨又瞄了七月兩眼，七月察覺到，問：“怎么了？”

　　袁夢雨扭扭捏捏道：“那個……林少溱私底下人是不是也特別好、特別溫柔？他籌備演唱會累不累？有沒有好好吃東西？他已經(jīng)這么瘦了不能再掉體重了！”

　　七月被袁夢雨突如其來的老媽子式的碎碎念搞了個措手不及，她聽完后哭笑不得：“你應(yīng)該問他的經(jīng)紀人啊。不過……”七月想到林少溱那雙眼，有時溫柔、有時狡黠。不過有林少溱在的地方總能讓人如沐春風是真的，他的團隊氛圍特別好，就算是意見和想法不同，大家交流的時候也都很和諧，若說最經(jīng)常吵架的應(yīng)該就是胖哥和林少溱了，通常是林少溱把胖哥氣得跳腳，但一般不過一刻鐘，胖哥又得捧著肚子苦哈哈的去找林少溱。

　　想到這，七月笑了一下道：“少溱哥是很溫柔?！?p>　　袁夢雨一臉“我就知道我們家哥哥全世界第一好”的表情，十足的追星少女的樣子。七月笑著搖搖頭，她沒有什么特別癡迷的偶像，要真說有的話，那也是去世好幾百年的那種大畫家，就算她想探究一下那些人，也只能從書本和畫中來探究了，所以不太能和袁夢雨這種死忠粉感同身受，但并不妨礙她覺得袁夢雨可愛。

　　“對了?！痹瑝粲昙拥蔑堃膊怀粤耍蜷_手機就要擺弄，“既然你現(xiàn)在火了，就一定要有超話，我在幫你建一個粉絲群好不好？我認識的好多人也都超喜歡你的作品，等到有了群和超話我們就可以集中力量反黑了！”

　　七月問：“什么叫反黑？”

　　“就是……澄清的意思?！?p>　　七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做這些會占用你們時間嗎？”

　　袁夢雨道：“會占用一點點啦，但是像林少溱那種頂級流量，一般都會有專門的反黑團隊，粉絲也就是跟著刷評論和轉(zhuǎn)發(fā)，也不太花時間。七月，我建了群和超話，你快來認領(lǐng)一下?！?p>　　還是要費時間的。但看著袁夢雨一臉興致勃勃，也不好叫她不做這些。七月只當是袁夢雨的一時興起，估摸著沒兩日興致就消了，故而道：“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問問我經(jīng)紀人，我把她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p>　　七月順著袁夢雨的意思，認領(lǐng)了微博上的超話和群，簡單跟程紅說了兩句，就把程紅的聯(lián)系方式推給了袁夢雨。做完這一切后，一抬頭，袁夢雨還在擺弄著手機，飯菜被可憐兮兮的晾道一邊，她輕輕敲了敲桌子，語氣加重：“快吃飯，一會兒涼了。”

　　袁夢雨這才慌忙抬頭，看七月干干凈凈的餐具，赧然道：“我都激動飽了，忘了吃飯這回事?！?p>　　她看得出來七月在等她，怕七月等太久，匆忙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走吧?！?p>　　七月看了還剩很多的飯菜幾眼，想說什么又忍住了，直到她看到袁夢雨將飯菜一股腦的倒進垃圾箱中，心臟里有點隱隱的痛，在下樓梯的時候，袁夢雨察覺到七月有一點不太對勁，問道：“怎么啦？”

　　七月?lián)u頭，但是十分想捂著自己的胸口緩一會兒。

　　這真的是……太浪費了。

　　——

　　袁夢雨的宿舍就在七月的隔壁，七月和袁夢雨告了別之后就開門進了宿舍。

　　屬于張文文的那一半空間亂糟糟的，看樣子早上走的很匆忙，七月嘆了口氣，默默地又提醒了自己一遍。

　　再忍幾個月，沒事。

　　她拐到衛(wèi)生間洗手，張文文的護膚品零零總總的占了多半個洗手臺，雜亂無章，七月實在看不過去就動手收拾了一番。望著已經(jīng)不剩多少空地，洗個手都要小心不要把張文文看起來很昂貴的瓶瓶罐罐弄倒的洗手臺，又發(fā)出一聲長嘆。

　　七月收拾完，將下午要用的課本和筆記本準備好，視線忽然停在她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和手繪板上，想了想，還是將手繪板和筆記本收到柜子里面鎖起來，又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喝了，這才離開了宿舍。

　　七月出了宿舍之后，總覺得自己心里面堵了一團棉花，哪哪兒都不太順。她想跟陳嘉毅念叨念叨，但是手機拿出來了又害怕他在忙，猶豫再三，也只不過發(fā)了一條微信。

　　正巧這時，程紅來了電話，她看時間還早，就找了一條人跡罕至的走廊，倚在柱子上接電話。

　　“你今天給我推的那個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別看人咋咋呼呼的，網(wǎng)上的那一套東西分析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兒。”

　　七月笑：“我也是今天才認識，不過口才確實挺好的?！毕氲皆瑝粲晟衔缫砸粩骋蝗喝说膲雅e，七月對袁夢雨又多了一層佩服。

　　程紅在電話那頭饒有興趣道：“還是頭一次見你說起別人。研究生生涯過得怎么樣？還開心嗎？”

　　七月沉默著想了一會兒，道：“喜憂參半……吧，還可以?！?p>　　“國內(nèi)的模式和國外不太一樣，你可能還要習慣習慣，不過以你的天賦，到哪里都一樣了?！背碳t道，“那個小姑娘說得也有那么點道理，以你現(xiàn)在的名氣也應(yīng)該有一些后援會什么的了，萬一以后又有人黑你也是個麻煩事?！?p>　　七月卻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人不是都被抓起來了嗎。我又有什么值得他們關(guān)注的？”

　　程紅沉默一瞬，想了想還是把夏蟬的擔心跟七月講了：“你現(xiàn)在勢頭正盛，也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又是同期出道的青年畫家被你掩了光彩。你沒錯，可總有人覺得你有錯，礙了人家的路，少不了使手段。并且……你姐總覺得你們上次被帶節(jié)奏罵的那么慘的事情，后面有推手，現(xiàn)在抓的不過是些蝦兵蟹將罷了，她怕幕后那個人不達目的不罷休，還要出什么陰招。”

　　七月還真的沒有往這些地方想過，她驚訝的“嗯”了一聲，程紅也不知道七月到底聽沒聽進去，但是她也不欲多說，她和夏蟬都希望七月保持現(xiàn)在這種純粹的狀態(tài)就好，這些事情都有她們?nèi)r下來。

　　程紅道：“我看你那個小姑娘搗鼓后援會這塊還挺熟練的，我就都交給她了，然后工資從工作室的財務(wù)里面出?！?p>　　說到這里，七月想起來夏蟬不久之前跟她講工作室想要正式開始簽約畫家、畫手的事情，順嘴問了一句，程紅道：“簽了幾個有潛力的，有兩個畫漫畫的，有三個做插畫的，漫畫都開始連載了，反響還不錯。我把鏈接給你，你可以去看看?！?p>　　“好?！逼咴聭?yīng)著。

　　程紅又道：“忘了正事，剛剛有人聯(lián)系我，說想讓你幫忙畫海報呢?！?p>　　七月拒絕的干脆利落：“不畫?！?p>　　她原本就不愿接商業(yè)的邀約，答應(yīng)林少溱僅僅是因為林少溱是阿成哥哥，更何況她的本職是油畫專業(yè)的學生，還有另一門學科等她學，她也沒那么多時間。并且她也明白，這種事情一但開了頭，之后就會是沒完沒了的海報邀約，她會不斷地消耗自己的靈氣，直到榨干的那一天。

　　程紅也不勉強，她也不大希望七月被這些事所累，于是又聊了兩句話就掛了電話。

　　不過……這次遞出橄欖枝的是京城夏家，說是夏家想要開發(fā)一下南方的天地，把分公司的總部選在了海市，夏家的小女兒夏明月學的大提琴拿了很有分量的獎，正巧也要過生，夏家借這個機會讓小女兒出出風頭，還想風風光光的向別人宣布一下他們來了海市。所以就想找現(xiàn)在風頭無二的青年女畫家七月為他們畫一幅海報，如此這般，文雅、才氣、地位也都有了。

　　不過七月無此意，少了個結(jié)交貴人的機會，也是有點可惜。

　　程紅轉(zhuǎn)念一想，這結(jié)交貴人也得看緣分，并且那些圈子里面的彎彎繞繞也多，怕七月陷進去之后就出不來了。這樣想來，不接這活兒，也是一樁好事。

　　——

　　京城。

　　在一處裝修的古香古色的宅子里，有桂花幽幽的暗香，在層層樹葉的掩映下，一陣甜甜的、有些嬌嬌的聲音傳出來，引得風輕輕的抖擻了兩下樹葉。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穿著粉白色帶著精細的蕾絲和荷葉邊的連衣裙的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小姑娘明顯是生氣了，對著她面前的漂亮女子擰著眉毛氣道：“她夏七月算個什么東西，敢拒絕我？不過就是一個畫畫的，憑什么拒絕我？”

　　小姑娘是夏明月，從小被家人嬌慣著長大，自然是事事順意，沒受過多少挫折，夏七月這還是第一個拒絕了她的，讓她非常生氣。不等她面前的女子開口，又道：“虧我之前因為名字很相似對她有點好感，哼，她就不配和我叫相似的名字?！?p>　　女子聽到這里，皺了皺眉，沉聲道：“明月，你不能支配別人的思想，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一定要圍著你轉(zhuǎn)的。她不答應(yīng)你你可以去找別的人，誰教你的別人不滿足你你就在背后說別人壞話？”

　　小姑娘被兇了，想為自己辯解但是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一來二去眼睛都紅了，垂著頭變得蔫巴巴的，笑臉紅彤彤的，眼睛像兩顆圓葡萄，動人的很。

　　女子并不因為她長得可愛就收了表情，依舊道：“以后不許這樣了，聽到?jīng)]？”

　　小姑娘憋著嘴不說話，見女子擰眉，正巧有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男生推開門道：“表姐，妹妹，媽媽說老師來了，妹妹要去上課?！?p>　　小姑娘像是找到了發(fā)泄口一般，一跺腳，沖著自家哥哥跑了過去，眼淚說來就來：“哇——哥哥！微月表姐兇我！我再也不喜歡微月表姐了！”

　　男生將妹妹抱起來，輕聲哄著妹妹，給她擦眼淚，然后帶著歉意的看了謝微月一眼，便關(guān)了門出去了。

　　謝微月盤腿坐在屋子里，嘆了口氣，這丫頭從小被人捧著寵著，也不知道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她靜靜的坐著望了一會兒從窗檐下透出的陽光，拿出手機來給七月發(fā)微信。

　　“禮物我收到了，很喜歡，謝謝你。”

　　“下個月我要去海市巡演，到時候找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