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芮靜姝!”
“芮國王姬?”
“回大將軍的話~”芮靜姝站起身來,朝唐休屈膝行禮,輕輕道:“芮國早已不復存在,妾身不敢妄稱王姬!”
與葉星棠的故作嬌弱不同,芮靜姝是真的有些病懨懨的,也幸得唐休緩步走近,才讓她那略顯蒼白的臉上稍稍多了幾分紅暈。
“我不好人妻!”
“妾身明白……”聽得唐休的苦嘆,芮靜姝抿嘴淺笑,美眸微轉道:“是有人在惡意中傷大將軍!”
“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和下人們說吧!”唐休不置可否,準備離開道:“過幾天等我把事情辦完,再找人送你和尉遲平回去!”
“大將軍!”明顯是有些急了,芮靜姝不顧男女大防,碎步擋住了唐休的去路,哀求道:“妾身實在不愿再回魏國,如蒙不棄,您隨意騰出個僻靜無人的院子就好,施舍三兩書本,小半壺清茶,足矣!”
“我尚未婚娶,若留你在府中生活……”
“敢請將軍垂憐,妾身保證不打擾您!”
“敬之!”
還沒來得及再作拒絕,忽聞前方有聲熟悉的呼喊,唐休不禁皺眉抬眼,目光正好越過了芮靜姝的頭頂,甫一定神,便看到花廳對面的薛灼正陪在羋晟的旁邊,兩人結伴朝花廳踱步走來。
“九叔!”側身避開了芮靜姝半步,唐休面向羋晟拱了拱手,道:“近日城中事務繁忙,請恕小侄未能遠迎,多有得罪,望海涵!”
“無妨!”羋晟站定回禮,神色陰晴不定。
“伴伴!”見羋晟在打量芮靜姝的時候,臉上絲毫不掩飾的表露出濃濃的厭惡,唐休頓時了然,趕緊吩咐薛灼道:“你先帶這位……下去吧!”
“是!”薛灼也在猶疑著呢,可當著羋晟的面,他也不好多問,唯有老老實實的把芮靜姝帶走,以免打擾了客人談話的心情。
“敬之,凡事要懂得節(jié)制!”待閑雜人等全都退下,羋晟拉著唐休的大手,苦口婆心的勸誡道:“色如刮骨刀,如穿腸毒藥!想想你那可憐的父王,如此前車之鑒還不夠嗎?”
“九叔說得有道理,小侄受教了!”唐休反握住羋晟枯瘦的臂膀,攙扶他緩緩坐到了茶桌邊上。
“楚王好細腰,宮娥多餓死!”羋晟越說越生氣,道:“天下人皆以為笑談!盤郢諸公呢?竟紛紛視作榮耀而甘之若飴,真當是無藥可救了!”
“兄長也……”
“敬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唐休話到嘴邊直接被羋晟打斷了,“素聞你尤其喜歡別人的妻子,是嗎?”
“我……”唐休被噎得不輕,連擺弄茶具的雙手,亦開始有點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九叔,您覺得呢?”
“老夫也是道聽途說,總之,你心里得有個數,這樣的愛好,不妥!”
“對此傳言,昭將軍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羋晟搖了搖頭,接過了唐休遞來的茶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你父王授意,否則他絕對不會對任何事情發(fā)表任何看法,不過,昭姬回郢都了!”
“……”
“敬之!”就地打住了家長里短,羋晟話鋒一轉,試探道:“來丹陽的路上,薛太宰說你改變主意了,是嗎?”
“父王纏綿病榻,我不能隨侍左右已是大不孝……”收起了心中的煩悶,唐休換上了有禮有節(jié)的笑臉,不疾不徐道:“繼續(xù)和母后僵持下去,怕是不當人子??!”
“你能有這樣的想法,九叔很欣慰!”羋晟輕捻著頷下的青須,臉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微笑:“說說吧,你有什么條件,只要能辦得到的,九叔都答應你!”
“現(xiàn)在是熙和十二年歲末,按照慣例,列國將在明年春分之日共同派兵前往寧州換防,小侄不才,自請代大楚北上,戍衛(wèi)長城以拒匈奴!”
“???”羋晟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他很是難以置信的望著唐休,困惑道:“你要去寧州?”
“沒錯!”唐休嗤笑著,伸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我與兄長早已勢如水火,待他登上王位以后,九叔能保證他不害我性命嗎?”
“可也沒必要跑那么遠?。 备惺艿教菩萑ヒ庖褯Q,羋晟心中突然蔓起了些許難以言表的錯覺,當下,他便盡力挽留道:“塞北苦寒,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再苦再累,也好過流亡他國,寄人籬下吧……”
“曾候不是一直都想請你去做他的大將軍嗎?”
“我本來就是楚國的大將軍!”
“唉~”
“九叔莫要再勸啦!”完全不理會羋晟愁眉苦臉的嘆息,唐休貌似灑脫,出聲揶揄道:“保不齊咱們下次見面的時候,您得向我行禮,高呼王上!”
“羲皇曾留下遺詔:踏馬凈梵者,君西寧!”腦海中靈光一閃,羋晟很是不可思議道:“你是想……”
“趁著年輕試一試嘛,有些事情,誰又說得好呢!”
“很危險!”
“留在中原等死,豈不更危險?”
“那你還需要什么?”
“還請九叔轉告母后!”依照早就和薛灼商量好的,唐休侃侃道:“丹陽軍我要全部帶走,待魏軍撤退以后,昭將軍隨時可以派御林軍過來接管丹陽城防,另外,再給我兩百萬錢!”
“兩百萬?”羋晟被唐休的獅子大開口給嚇得不輕,連連擺手道:“太多了,不行!”
“大軍開拔,人吃馬嚼的,你們總不能讓我沿路乞討著去寧州吧!”
“……”
“九叔,母后肯定會答應的,兩百萬買下楚國的王位,劃算!”
“她如果不愿意呢?”
“論勇武,我強過吳王光百倍不止,他有要離,專諸,我有魚千城,且薛灼之才,比伍子胥亦不逞多讓,縱然孫武在世,丹陽軍未嘗不敢一戰(zhàn)!”
“你威脅我?”
“沒有!”唐休坐直了身子,臉上不帶任何情緒道:“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九叔,您得理解,狗急也會跳墻,何況人呢!”
“你說的話,我會一字不差的帶回郢都,具體成與不成,全憑你父王做主!”
“多謝!”
“哼!”羋晟拂袖起身,扭頭便走道:“好自為之吧!”
待茶水徹底變得冰涼,唐休滿腹心事的闔上了眼睛,花廳里十分安靜,侍女們也都很懂事,沒人來打擾他的獨自沉思。
當悠揚悅耳的琴聲從將軍府深處緩緩傳來,他夢到了洞庭湖外有山,山上濁霧朦朧,或又濺起了雨,不小心淋濕了崖邊的樹,松間隱沒著朝露,隨風搖擺著拍打在故人的臉,劃過了唇邊,迷醉了舌尖,恰似記憶中難以忘懷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