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日子，應(yīng)林雪宜的邀約，喬眉抱著極隆重的心態(tài)，一連換了幾件衣裙也不甚滿意，到了最后她自己蹲下來扒拉著箱柜，被來給她送冰鎮(zhèn)梅子的周氏撞個正著。
周氏拉起喬眉，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直道：“這是做什么呢？瞧這這天氣，還如此大動靜的，也不怕熱著！”她拿著帕往喬眉臉上擦了擦。
“回夫人的話，姑娘這是在為去林小姐府上做準(zhǔn)備呢！”拜月嘻嘻地笑著，快嘴地同周氏說道。
“是哪個林小姐？”周氏瞪大了眸子，很是詫異。
她的卿卿打小就不愛同人親近，亦沒個閨中蜜友的，但她從前為這事只能干瞪眼。
喬眉嘆氣：“定遠(yuǎn)將軍府上的，您瞧，我看著穿哪件都不合時宜的。”
周氏掩嘴笑著，讓青竹回去將東西取來，她自己捏起一顆桌上用碎冰掩著的糖漬梅子，塞進(jìn)喬眉口中。
“快休息會，等青竹回來?！?p> 喬眉瞇了眼，感受碎冰裹著酸甜在口中慢慢融化，她像慵懶的貓一般，溫吞地笑道：“這還沒到盛夏，怎的府上就有冰啦？”
要知道，在夏日的時候，宮里的冰都不足以供給所有妃嬪使用，而這種用碎冰漬梅子的做法可見很奢侈了。
兩人正說了會話，青竹便捧了一個大紅色錦盒回來了，自慶業(yè)寺那晚喬眉同周氏說了濃竹后，周氏去哪便都不太帶著她了。
周氏溫溫笑著，眉眼柔柔，示意她打開盒子。
喬眉在她的注視下，半疑惑地開了盒子，是一件衣裙。她甫一碰到，柔軟似水滑般的觸感碰及掌心，她便差點(diǎn)驚叫出來，“這……這是霓裳？”
霓裳是種布料的名兒，手感細(xì)膩，色彩溫柔，幾年前格外受京城女子追捧。只是后來挑染制作霓裳的方子被丟失了，霓裳又不易保留，時間久了容易染黃，因此流傳下來的這種布料屈指可數(shù)。
可以說，霓裳如今是千金難求。
周氏笑著為她解答：“你可能忘了，這是你姑姑從前買來送你的，說留著當(dāng)送你的及笄禮?！敝苁险f著，眉眼黯淡下來，“她最是疼你的……”
喬眉也默了片刻，從角落里拖出那塊記憶碎片。
五歲那年她和堂兄玩鬧間，落了池子，受了很大的驚嚇。姑姑那時候在宮里病得厲害，聽了這消息很擔(dān)憂，雖身體不佳，但還是讓人尋了好些物什來討她歡心。
只是后來，姑姑病逝，這些東西她也拋之腦后。
“穿上罷，”周氏摸摸她的頭，“你姑姑若瞧見了，也是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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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過五月中旬，午時日頭升起時卻格外悶熱，府門前的馬車已經(jīng)備好。
喬眉一襲白糯粉裙，闊幅的裙擺搖曳，裙上的紋繡白蝶隨風(fēng)而動，瞧著很是靈動清涼。她卻并未規(guī)矩地墜禁步，只在腰間系了塊翡翠墜子，項(xiàng)上環(huán)的是那只從小戴到大的玉瓔珞，挽的朝云髻上別了支彩蝶玉簪子。
既不太過刻意隆重，又夾些嬌艷動人。
按著約好的時間，正是午后。
到定遠(yuǎn)將軍府時，已經(jīng)有婢女在門前等候，待馬車停下，喬眉從車?yán)锕沓鰜砗螅闵锨靶辛艘欢Y，笑著問道：“可是喬四小姐？”
“正是?！卑萸橐餐卸Y，回道。
“奴婢喚凌兒，”凌兒笑道，上前半步為喬眉帶路，“小姐這邊請，我家姑娘可一直盼著你來呢?！?p> 喬眉點(diǎn)點(diǎn)頭。
將軍府很大，格調(diào)不顯精致，只透著大氣，一花一木都布置得極簡。偶爾路過的婆子也是長得膀圓腰粗，孔武有力。再看看凌兒的步伐，也似乎是行武的人。
穿過抄手長廊，廊下有只精致的金籠子掛著，里面的雀兒活蹦亂跳的。
凌兒叩了門，道了句：“姑娘，喬四小姐來了。”
里頭應(yīng)了句，似是很高興：“快請進(jìn)來！”
一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里頭不止林雪宜一人，面生的那位長得柔柔弱弱的，身上的裙裝是絲蜀坊最新出的成衣，頭上戴的步搖也是看著不菲，只是她面上很快略過的那絲得然，被喬眉眼尖地捕捉到了。
而坐在一旁的林雪宜只著了件常見的淺綠梅花百水裙，神情懨懨的，只是在看見喬眉時，眉眼便舒展開來。
那位柔弱的姑娘便娉婷地起身，她柔柔地笑：“既然表妹有客人來了，那姐姐我先不打攪了。”
林雪宜顯然不想搭理她，連樣子都不想做，她直接把喬眉拉著坐下，又喚了外頭的凌兒端茶端糕點(diǎn)進(jìn)來。
那邊那位表姐還未離開，見的林雪宜不理會她，又對旁人如此殷切，她的臉已經(jīng)黑了一半。
看著表姐氣極離開的身影，喬眉只覺得有趣，她開口問道：“她是誰啊？怎的惹你不高興了？”
“啊，”林雪宜捏了顆糖漬干果，聽到她這話，登時有些不大提得起興致，道，“她是我娘的表侄女，因?yàn)榧业乐新?，家里人想把她嫁給個糟老頭子為妾，她就跑出來了，投奔到我家來?！?p> 喬眉還未問些什么，她便一股腦全倒出來了，“我原想她是個可憐的，卻沒想到是個不安分的，居然想勾引我哥！”提起這個，林雪宜便越來越氣，凌兒在旁邊使勁兒使眼色，也不見她停下嘴皮子，“我哥也是她能攀得上的？呸——我可只認(rèn)阿意做我嫂子！”
林雪宜口中的阿意，喬眉是知曉的，她乃是圣上胞弟盛王的小女兒，自幼就被封了明惠郡主。同定遠(yuǎn)將軍的公子林南風(fēng)是青梅竹馬，倆人是打小定的娃娃親。
喬眉只記得，前世倆人最后成親盛勢之大，百里紅妝轟動京城，而林南風(fēng)許下永不納妾的誓言時，更是讓無數(shù)姑娘泣淚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