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任務的突然到來,讓葉素君心中頗有些不平靜。
讓她感到不解的是,這次的系統(tǒng)既沒有說明任務完成的獎勵,也沒有告知懲罰,甚至連具體的任務內(nèi)容都沒有講述清楚。
但即便如此,葉素君還是點了點頭:“我接受。”
次日,天剛蒙蒙亮,唏律的馬蹄聲響起,齊道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開了門。
他沒看到二公主的盛世美顏,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胡子渣拉的臉,向自己靠了過來。
“小子起床不易,還請吳統(tǒng)領(lǐng)放我一馬?!饼R道天面無表情,將那張大臉推到了一邊。
“嘿,你這小子!”吳統(tǒng)領(lǐng)一臉不爽,生拉硬拽地把齊道天帶到了葉素君面前,“圣上遣派二公主前往安平縣,一路風雨顛簸,你小子可得給我留點心?!?p> “你不去?”齊道天一臉狐疑。
“我老吳跟著你們沾了點光,皇恩浩蕩,被調(diào)入禁軍了。”吳統(tǒng)領(lǐng)攤了攤手,他說的自然是二公主進京,他身為皇家侍衛(wèi),護駕有功之事。
“好消息,不管怎么說,進了禁軍,也沒人敢叫你老**子了?!饼R道天砸了咂嘴,“雖然本質(zhì)沒有改變?!?p> 青云國軍隊建制有規(guī)定,京城禁軍的士兵軍階要比尋常士兵高,天然就是百夫長,這就屬于有正規(guī)編制的下級軍官了。
他老吳雖然掛著個“統(tǒng)領(lǐng)”的名號,但也是沾了二公主的光,屬于有名無實的“美稱”,與青云國真正的統(tǒng)領(lǐng)官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所以和之前相比,吳統(tǒng)領(lǐng)現(xiàn)在的禁軍身份,自然比一群護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要高得多。
“你小子說話怎么就這么不讓人待見呢?!”吳統(tǒng)領(lǐng)黑著臉,“我老吳像是那種沒文化的粗人嗎?”
齊道天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轉(zhuǎn)而問道:“幾日不見,話說屠大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圣上恩典,屠壯士受了封賞,自愿加入了城衛(wèi)軍?!眳墙y(tǒng)領(lǐng)答道,“現(xiàn)在也是城衛(wèi)軍的一名軍官了?!?p> 齊道天聞言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隨后向吳統(tǒng)領(lǐng)道別,和二公主等人一同離開了此地。
眼下正是清晨,天還沒大亮,城門緩緩開啟,一列百余人的車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
京都距安平縣不過五十余里,且一路官道通暢,又無深山老林,所以二公主只帶了百名衛(wèi)兵,外加十余名侍女,前往安平縣。
一切輕車簡從,不過齊道天猜測,在沒有青云皇帝調(diào)令的情況下,二公主明面上也就只能調(diào)動這么多人了。
作為一名沒什么背景的公主,她在京中的力量實在有限。
眾人向安平縣行進了三十余里,忽然聽到前方斥候來報,齊道天心中一動,起身撩起車簾,向遠處眺望而去。
百米外,一條大河橫亙在眾人面前,大河寬數(shù)十丈,河水滔滔,盡管眼下正處冬日,卻并未封凍,只有幾片薄冰在沿岸浮動。
“啟稟殿下?!?p> 那斥候翻身下馬,于二公主所乘馬車面前低頭行禮道,“安陽河上木橋年久失修,木材朽爛,已于數(shù)十日前斷裂,無法前進。”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二公主清冷的聲音傳出,示意車隊停下。
就在這時,一艘小舟飄蕩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眾人這才注意到,在河流兩岸,不起眼的地方,各有一個小小的渡口,大概是最近才建立起來的。
二公主下車,頭戴面紗,蓮步輕移,率領(lǐng)眾人向那渡口走去,渡口處零零散散聚集了數(shù)十人,這些人大多面黃肌瘦,神情各異,從衣著打扮來看,皆是附近的百姓。
待眾人走近,一艘容納數(shù)十人的烏篷船緩緩靠岸,二公主身邊的侍衛(wèi)當即高聲呼喊起來,詢問船費等事。
“都上來吧,一人一塊銅板就夠了?!睘跖翊^,一名頭戴蓑笠的老者招手示意,似乎是因為來了大生意,老者嘴角咧開,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
“船家,是俺們先來的!”那群百姓中,一名瘦高漢子出聲,似乎頗為不忿,“俺幾個天還沒亮就來排隊,憑什么讓他們先上?!”
“大膽!”先頭一名侍衛(wèi)怒目而視,一只手已經(jīng)按在了鋼刀之上,似乎隨時要暴起殺人。在他看來,雖說二公主出行一切從簡,但從這些侍衛(wèi)的儀仗穿著來看,這些平民也該知道這是他們不該招惹的人。
“且慢?!倍魈郑棺×四敲绦l(wèi)的行為,轉(zhuǎn)而看向那名漢子,“這位大哥說得在理,渡河之事,自然該先來后到,是我等唐突了。”
那漢子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和同伴一起登上了船,剩下的百姓也魚貫而入,很快,渡口處就只剩下二公主一行人。
“再上來幾個!”船家一手撐篙,一邊大聲吆喝,“能走就走,我也少拉幾趟。”
二公主不疑有他,邁步向前走去,齊道天眼中微光閃爍,跟在了二公主身后。
最后,二公主,齊道天以及一名侍衛(wèi)登上了這首烏篷船。
船艙擁擠,眾乘客分為兩列,對向而坐,烏篷船緩慢移動,向河對岸駛?cè)ァ?p> 就在這時,異變忽生!
二公主對面,一名身材瘦小的老嫗突然暴起,一道寒芒從她挎著的竹籃中迸發(fā)而出,竟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二公主瞳孔驟縮,身體猛然后仰,與此同時,她修長白皙的五指握起,氣勁激蕩,揮拳便向老嫗砸去。
“嗤啦”一聲,二公主胸前衣物被割開,露出了銀色的軟甲,老嫗左臂架起,擋住二公主那一拳,右手手腕翻轉(zhuǎn),手中匕首以一個極為刁鉆狠辣的角度,直奔二公主咽喉而去!
僅一個照面,二公主就判斷出這老嫗實力深淺,有這種刺殺技巧的人,在青云國境內(nèi),絕非無名之輩!
而在她對面,老嫗悶哼一聲,方才她抬手硬接二公主一拳,整條左臂都被震得氣血淤結(jié),酸麻無比,幾乎不能動彈。
“不愧是青云皇族?!崩蠇炐闹姓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盡管身體受到?jīng)_擊,她手中的匕首卻絲毫沒有改變方向,依舊直指二公主的咽喉之處。
二公主微微抬頭,看向了老嫗。
秋水般的眸子中泛起漣漪,似乎有層層波紋蕩漾開來,老嫗與二公主的眼眸對視,剎那間竟有些失神,就連刺出匕首的動作也跟著緩慢下來。
瞳術(shù)!
老嫗暗叫一聲不好,就要抱元守一,定住心神,但為時已晚,二公主周身氣機爆發(fā),抬手便抓住了老嫗的右手,將那匕首的去勢生生止住。
此刻,她幾乎底牌盡出!
世人皆知她是青云皇帝的私生女,自小就被遺落民間,卻忽略了即便如此,她修煉的仍然是青云國皇室法訣,青云訣!
除卻修煉資源以外,她所接觸的修行道藏,不比其他皇室子女少!
更何況,自穿越過來之后,葉素君的悟性更是提高的一大截,修行速度可謂一日千里。
下一刻,骨骼斷裂的聲音傳來,咔嚓一聲,老嫗的一條臂膀以一個完全不正常的角度彎折,竟是被生生折斷!
“靈溪境……”
老嫗慘然一笑,在她的肋下插著一柄匕首,已經(jīng)悉數(shù)沒入體內(nèi),正是方才用于刺殺二公主的那把。
“你知道的太晚了?!倍鬏p輕搖頭,將匕首抽出,此刻,老嫗的生命已經(jīng)流失殆盡。
前世今生第一次殺人,葉素君倒沒什么不良反應,前世被她解剖過的尸體不下百具,除開手感有些不同外,對她而言,在修為加持下從肋骨間隙刺入老嫗心臟,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方才發(fā)生的一切,說起來很長,卻不過發(fā)生在數(shù)息之間,二公主抬頭望向四周,發(fā)現(xiàn)周圍早已亂做一團。
船艙內(nèi)的“百姓”目露兇光,圖窮匕見,向自己的方向涌來,整整一船乘客,除卻己方三人之外,全都是殺手。
那名侍衛(wèi)大吼一聲,抽出長刀向周圍敵人砍去,卻因船艙狹窄,難以施展開來,二公主運轉(zhuǎn)修為,尋找著齊道天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后者站在船頭,一腳把“年事已高”的船家踹了下去。
做這件事的同時,齊道天手也不閑著,他兩臂虛攏,如抱日月般從船艙內(nèi)拖出一道人影,將其扔向水面,正是那瘦高漢子。
事實上,整艘船中,能稱之為“高手”的刺客,不過老嫗、老者和那瘦高漢子三人。
忽然之間,船身劇烈搖晃,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水下翻騰,要將烏篷船掀翻,船上眾人都一時間站立不穩(wěn),踉蹌起來。
“水鬼!是水鬼!”
船上唯一一名護衛(wèi)面色有些發(fā)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水鬼不是鬼怪之物,而是活生生的人,這些精通水性的匪徒動輒便是百十人一齊出動,鑿穿船底,殺人越貨,在水下,一個水鬼的實力是其在岸上的數(shù)倍!
而另一邊,岸上眾人也都發(fā)現(xiàn)了情況,齊道天在船頭將乘船老者踹下,無疑就是一個極為明顯的信號。
百余名侍衛(wèi)當即卸下甲胄,身著輕便衣衫躍入水中,奮力向烏篷船的方向游去。
他們雖然不擅水戰(zhàn),卻也知道此刻必須趕去,護衛(wèi)二公主殿下。
烏篷船搖晃愈加劇烈,齊道天略一思索,跳了下去。
船上的最強三人已被解決,他心中估計,以二公主的實力足以應付剩下的烏合之眾。
安陽河水流湍急,泥沙摻雜著大量的礫石滾滾而過,齊道天的身體直立下沉,就這么向船底“走去”。
數(shù)十道人影出現(xiàn)在眼前,“水鬼”們很快就注意到了齊道天的情況,當即有數(shù)人放開烏篷船,向齊道天的方向游來。
齊道天腳踏河床,如同行走在地上,抬手抓向了最近的一人。
“噼啪”一聲脆響,在水底竟顯得有些沉悶,那人手臂被齊道天握住,關(guān)節(jié)被拉開,就此脫臼。
齊道天抬起另一只手,雙手如電,兩臂上下翻飛,悉數(shù)點在對方的關(guān)節(jié)大穴之上。
那人周身劇痛,口鼻張開,大量河水嗆入口中,他試圖掙扎,四肢卻綿軟無力,緩緩沉入水底。
齊道天眼神冷冽,并無半點憐憫,莫說這些人為襲殺自己等人而來,單說做水鬼這一行,這些人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他邁步向前,不疾不徐,所過之處不斷有人影落下,沉入水底。
不過數(shù)十息的時間,所有“水鬼”真正變成了水鬼。
船上,二公主手持短刃,刺入了最后一名刺客的心口,結(jié)束了船上的戰(zhàn)斗,與此同時,她感到船身逐漸平穩(wěn)下來,似乎那群水鬼一哄而散,遠離了此地。
“嘩啦”一聲,齊道天鉆出水面,將腦袋和兩臂架在了船舷上,大口吐水。
“我殺了幾個,剩下的都跑了?!饼R道天一副力竭的樣子,有氣無力道。
二公主看著齊道天的樣子,松了口氣,而后眉頭微皺,正色道:“你雖有修為在身,但這些水鬼都精通水性,稍有不慎就會著了他們的道,以后不準這么冒險了。”
方才齊道天行動太快,她還來不及阻止,便見對方躍入水中,這讓二公主很是擔心了一番。
“不要慌,問題不大。”齊道天趴在船頭擺手,“我?guī)煾感逓榫?,也是教過我?guī)渍兴鹿Ψ虻??!?p> 二公主不置可否,蹲下身子,雙手從齊道天臂下穿過,把他從水中撈了上來,而后撐起船向?qū)γ鎰澣ァ?p> 待二公主和齊道天上岸,船上跟著的那名侍衛(wèi)又撐著船劃了回去,如此反復幾次,折騰半天才將百余名侍衛(wèi)侍女,以及各種物資運了過來,又清點損失人手和財物,很是費了一番力氣。
馬車無法渡河,二公主倒不在意此事,和眾人一同步行前往安平縣。
“方才那老嫗至少有神闕境巔峰的修為,哪怕在青云國地下世界,那些殺手組織中,這種人也絕非無名之輩?!倍髂妓鳎暗珡奈艺莆盏馁Y料來看,這老嫗卻并不在榜上,很大概率是其他國家的殺手?!?p> 對于這些地下組織,青云國官方一向持默許態(tài)度,一來這些殺手行蹤詭秘,難以追捕,二來青云國皇室核心成員身邊都有專人保護,哪怕是殺手榜上的人,也很難對他們造成威脅。
“若非我數(shù)日前晉升靈溪境,只怕今日就要著了她的道,這修真世界,果然很危險?!倍餮壑辛髀冻鰩追纸俸笥嗌纳袂?,“只不過,究竟是誰派遣她來刺殺我的呢……”
二公主愈發(fā)覺得,自己前往安平縣之事,并非想象的那么簡單。
正午時分,一座高大的城池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城墻高有數(shù)十米,皆以黑石鑄成,很是堅固。
“安平縣主薄林長懷,恭迎鳳駕?!背情T前,一名身穿皂服的官員開口,俯身叩拜,他身后也跟著數(shù)十名官吏士紳,也都跟著行禮。
齊道天抬頭望去,見林長懷年齡約有四十上下,中等身材,面白無須,形容整潔,一副青云文士的樣子,舉止間極有禮節(jié)。
“林主薄免禮。”二公主開口,隨后有人念了半天詔書,林長懷接了詔書才起身,口中不斷喊著謝主隆恩之類的話。
齊道天站在二公主身后,看得一陣呲牙,這一系列程序下來,皇家的體面是有了,但這未免也太麻煩了。
一眾人向城內(nèi)走去,眼下雖是正午,大街上卻沒有一個人,顯然是林主薄事先安排過的。
由于圣旨來得突然,安平縣沒能及時準備公主行宮,二公主便暫時居住在前任安平縣丞的府邸中,齊道天和各侍衛(wèi)也都被安置妥當,分散居住在這府邸附近。
是夜。
“沓沓沓沓沓?!?p> 伴隨著微弱的響聲,月光下,一道身影疾步而行,在房檐屋脊間閃爍,極為輕盈。
忽然之間,只聽得嘩啦一聲,一只黑手猛然出現(xiàn),破開屋頂,握住了黑影的左腳腳踝。
黑影猝不及防,悶哼一聲,只感到一股大力傳來,自己整條大腿都墜了下去,連帶著腰部一起卡在了房頂上。
“淦!”
一聲略帶惱怒的低喝從黑影口中發(fā)出,卻有幾分清脆悅耳,聽聲音竟是一名女子。
片刻后,一道身穿中衣的人影從房檐處爬了上來,正是齊道天。
一邊是穿著睡衣睡褲的少年郎,一邊是卡在房頂如同表演站立式一字馬的少女,兩人相顧,一時間有些無言。
齊道天輕咳一聲,打破了尷尬,他理了理衣角,盤腿坐在了一字馬少女面前。
這樣對方的頭大概能與他的胸等高。
“小子,我勸你最好把我放下來?!币蛔竹R少女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她臉上蒙著黑色面罩,讓人看不到真容。
齊道天微微一笑,變戲法似地從身后掏出一柄羽毛扇子:“今我為刀俎,君為魚肉,閣下夜探禁地,反倒落入陷阱,只怕要任在下搓圓揉扁了?!?p> “呵?!鄙倥壑辛髀冻霾患友陲椀某爸S,“就憑你?區(qū)區(qū)凡人,初窺修煉門徑,口氣卻是不小?!?p> “如果你現(xiàn)在不是摟著自己的大腿跟我說話,我說不定會信。”齊道天搖了搖頭,忽然抬起扇子,在少女腿彎處撓了一下。
“啊—”一聲嬌呼,一字馬少女猝不及防,腿彎處猛然收縮又繃緊,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
“你干什么!”
“我為刀俎君為魚肉?!?p> “你……”
少女狠狠地瞪著齊道天,額上有細小的青筋浮現(xiàn),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但最終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力咬了咬牙,什么都沒說。
“讓我猜一猜?!饼R道天語氣溫和,“你實力很強,現(xiàn)在一定很想打我。”
“呵呵。”少女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屑。
“但是出于某種原因,你不能出手?!饼R道天展露出一個笑容,站起身來,一只手按在了少女頭頂。
少女表情一下子僵住,身體一動不動。
“或許是因為某種誓言,又或許是因為某種狀態(tài),某種禁術(shù),總之你現(xiàn)在不能輕易出手,我說的對嗎?”
“不錯。”少女目光幽幽,“若非化凡境界特殊,你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
識相的話,不要逼我,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出手?!?p> 所謂化凡境,顧名思義,就是修士將自己一身修為封印,如同凡人一般進入紅塵歷練,打磨心境,等待機緣,一朝頓悟便可化凡成功,由凡化仙。
化凡境之前的修士只是修煉,而只有度過化凡境,才能真正接近“仙道”,成為修仙之人。
但是,在化凡的過程中,一旦忍不住出手,解開封印,便會化凡失敗,導致道基崩壞,再難窺得仙緣,證得大道。
所以除非遇到生命危險或者觸及原則的事,化凡境修士絕不會輕易出手。
“人總是有底線的。”齊道天伸手,撫過她的耳根,輕輕解下了少女的面罩,“而重點在于,你究竟肯為其做出多少讓步?!?p> 一張美麗的臉出現(xiàn)在齊道天面前,少女容貌俏麗,雙眸清澈明亮,瓊鼻小巧,小嘴紅潤,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
完全不像齊道天想象中的那種暴躁老姐形象。
“我一介凡人,固然惜命,但閣下愿意拿自己的仙緣大道來賭嗎?”齊道天收回目光,繼續(xù)道。
“所以你想要什么?”少女深吸一口氣,皺了皺眉頭。
“回答我?guī)讉€問題,首先,你為什么而來?”齊道天問道。
“有人要雇我殺一個人?”少女道。
“誰?”齊道天眉頭一挑,“葉素君?”
少女搖了搖頭:“林長懷?!?p> 齊道天暗暗點頭,盡管眼前少女修為盡失,但以她當年磨礪出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和格殺技巧,想要殺一個不曾修行的文官還是輕而易舉的。
至于為什么要殺林長懷,齊道天并不清楚,而少女也非知情之人。
“紅塵歷練,自然要接觸紅塵,一昧殺伐,與閉關(guān)何異?”齊道天斟酌道,“既然如此,閣下不如從殺手組織脫離出來,做一做二公主殿下的幕后之賓,不入紅塵,又如何超脫紅塵?”
事實上,齊道天對于所謂的“化凡境”沒有半點了解,他成道于很久之前,而萬靈界的修煉體系并非一成不變,每有天縱之才現(xiàn)世,萬靈界的修煉體系總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未曾脫離天道大位之時,齊道天也有化身行走于地上,但這些化身不過曇花一現(xiàn),如夢幻般消失在歷史的浪花之中,并沒有真正去了解修行體系的變化。
畢竟萬法歸一,無論何種修煉體系,其最終目標都是直指至高境界,對于身為天道的齊道天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區(qū)區(qū)低等大陸,蕞爾小國,也敢稱公主?”少女一臉“呵呵”,嘴角勾勒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在她看來,莫說青云國,縱然是整座神藏大陸,也不過是低等修士的一片樂園罷了。
“你能活到現(xiàn)在真是人間奇跡……”齊道天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不過我答應了?!鄙倥忾W動,“呵,有趣。一介凡人,不過是初窺修煉門徑,卻有膽識跟我談條件……敢得罪一名化凡境的真人,你就不怕我化凡成功后殺了你么?”
“我愿意賭一把?!饼R道天轉(zhuǎn)過身去,望著天邊月亮,負手而立,片刻后,他緩步向屋檐走去。
“等一等!”少女急忙呼喊,而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來,“把我放下來先……”
第二天,當二公主看到睡眠嚴重不足的齊道天,帶著一名身材高挑,走路不便的俏麗少女來到自己面前時,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這是我?guī)熌?。”齊道天指著身旁的少女,一臉正氣道。
二公主:“???”
你這是欺負我個外地人不懂行情嗎?
為什么你師娘比我還年輕?!
齊道天輕咳一聲,緩緩開口:“我?guī)煾副患槿怂Γ瑹o奈退隱山林,不料卻被仇家尋上門來,在逃亡途中與我?guī)熌镒呱⒘恕檠谧o師尊,我?guī)熌锷硎苤貍?,迫不得已才來投奔我的?!?p> “不錯,我是小齊的師母,二公主可以叫我蘇凌兒?!碧K凌兒兒微微一笑,踮起腳摟住齊道天的肩膀,齊道天很配合地把頭靠在蘇凌兒胸前,一副師徒情深的樣子。
“小齊下山后能尋得明主,也是他的造化,這段時間承蒙二公主照顧了?!碧K凌兒兒微笑,摟住齊道天脖子的手臂暗暗用力,以報昨日之仇。
“唔唔……師娘放心,我在這兒過得挺好的……”齊道天呼吸困難,奮力掙脫出來。
“道天昨日才到達安平縣,敢問前輩如何尋到他的?”二公主疑惑問道。
“一點小手段罷了,對我輩修士而言不足掛齒。”蘇凌兒兒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起來竟頗有幾分的仙風道骨。
“不錯。”齊道天表示贊同,“而且我?guī)熌镉行逓樵谏?,駐顏有術(shù),你別看她長得像二八少女,實際上快五十的人了,比皇后娘娘年齡還大……唔唔……”
未等齊道天把話說完,蘇凌兒兒就狠狠地將他的腦袋按在了懷里,對著二公主擠出一個笑容:“小齊這孩子,我和他師父平時疏于管教,不太會說話,從前怕是給殿下招惹了不少麻煩……”
她算是看出來,這齊道天就是故意在扎她的心。
隨后,二人交談一番,蘇凌兒表示自己修為盡失,但仍可指點二公主及其部下的修行,二公主則表示愿意接納蘇凌兒,為其提供一定庇護,以及可以恢復修為的資源。
總之,二人成功達成共識,面對蘇凌兒淵博的學識,二公主相信了她是齊道天師娘的身份。
次日,縣丞府邸。
齊道天與二公主兩人盤坐,聽蘇凌兒講課。
蘇凌兒身穿著一件銀色小襖,身材高挑,青春靚麗,她手拿一根碳條狀的東西,在一張木板上寫寫畫畫。
作為齊道天的“師娘”,她自然是要拿出些真本事的。
“修行,就是汲取天地靈氣,開辟自身人體密藏的過程。
凡人開啟神闕,魂海成型,清濁分開,便有了‘神魂’,這也就代表著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而神闕境界的位置,在眉心?!?p> 說罷,蘇凌兒抬手,在自己的眉心處輕輕一點,頓時,她眉心發(fā)光,五彩光華流轉(zhuǎn),一個小巧精致的閣樓飛了出來。
閣樓共分九層,有繁復的花紋刻在其上,檐角處雕有異獸,形態(tài)各異,都栩栩如生,精致無比。
不過,蘇凌兒的神闕卻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光,仿佛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無法綻放出光華。
齊道天了然,這大概就是所謂“化凡境”的封印,將蘇凌兒的修為隔斷在人體密藏之內(nèi),無法發(fā)揮出來。
二公主同樣伸出手,在自己眉心處點了一下,也是一個巴掌大閣樓飛了出來。
不過不同的是,與蘇凌兒相比,二公主的神闕要粗糙簡陋得多,無論是雕刻的異獸還是刻印的花紋,都不如蘇凌兒的精致繁復。
“天賦很一般啊。”蘇凌兒眉頭一挑,視線掃過二公主的神闕,“加上修行功法也不怎么樣,神闕修煉成這個樣子也在所難免。”
“當然,比你強不少。”蘇凌兒轉(zhuǎn)向齊道天,翻了個白眼,“跟著你師父學了十六年,還停留在神闕境,你一身修為是全練到門口大黃身上了嗎?”
齊道天臉一黑,這個戲精,還真把自己當他師母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覺得拉蘇凌兒入伙似乎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至少有“師娘”的身份在,蘇凌兒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搓圓揉扁,萬一再讓他干些端菜倒水,捶背揉腿,鋪床疊被的活兒,豈不血虧……
“敢問前輩,這樣的神闕對我日后修行有什么影響嗎?”二公主有些擔心地問道。
“人體秘境是修行的根本,也是一切的基礎(chǔ),你體內(nèi)秘境打磨得越完善,日后修行的阻力也就越小?!碧K凌兒解釋道,“也就是說,在前幾個境界上的瑕疵,會變成你修行路上的隱患?!?p> 說到這里,蘇凌兒頓了頓:“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此事,一來隨著修為的加深,會有專門的境界,用于打磨己身,二來……以你的天分,未必能修行到那種對修為細枝末節(jié)要求極高的境界?!?p> 二公主:“……”
不要瞧不起穿越者的啊喂?。?!
蘇凌兒語重心長:“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連我都還沒達到那個境界,你們還差得遠?!?p> “神闕境之后,第二個境界,叫做靈溪境,也就是你現(xiàn)在所處的境界。”蘇凌兒看向二公主,伸手在木板上涂畫起來,“神闕九重天滿,神泉自神闕出,匯集成靈溪。
靈溪境,在人體的脊柱位置?!?p> 說話間,蘇凌兒已在木板涂畫出了“靈溪”的模樣,寥寥幾筆,卻極為傳神,顯然有著不俗的畫技。
說是靈溪,實際上卻像一棵樹一般,靈溪分九條支流,如同樹的九條枝干,延伸出去,連通四肢百骸。
“這修煉體系有點意思啊。”齊道天暗暗點頭,能開辟這等修煉體系,人體秘境的人,定然也是名不世出的天才。
“靈溪境巔峰后,會在九條支流末端凝聚成靈竅,這便是凝竅境?!碧K凌兒又在木板上添了幾筆,一個果實般的物體出現(xiàn)在靈溪支流末端,“這就是我們所說的靈竅。”
“青云三品之上的大將軍,似乎都是這個境界的人?!倍魅粲兴嫉攸c了點頭。
“而第四個境界,就是神藏境?!?p> 蘇凌兒很有耐心,倘若之前有人要她給兩個“凡人”講經(jīng)授課,她怕是要把那人打出去,但眼下既然已經(jīng)答應了齊道天,那她自然要仔細講解。
畢竟以她蘇凌兒的心氣,倘若教出兩個廢柴來,她自己就難以忍受。
“神藏者,神臟也。靈竅圓滿后,九大靈竅沒入五臟之中,結(jié)為一體,靈溪與腑臟結(jié)合,溫養(yǎng)五臟六腑,神藏境界成,則五臟堅固,內(nèi)息壯大,百毒不侵?!?p> “這就是凡人四境。”蘇凌兒開口,“這四個境界的修行者,雖然力能扛鼎,可穿金裂石,吐氣殺人,但在真正的修士眼中,不過是凡人而已。
今天的課程就先講到這里,至于剩下的境界,日后再進行講授。”
說罷,蘇凌兒把手中碳條一丟,伸了個懶腰,歡快地跑了出去。
她剛來安平縣,還沒好好看過這“凡間”的風景。
下課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道天,這位……前輩,她真是你師母?”二公主望著蘇凌兒的背影,遲疑地開口。
做事不穩(wěn)重,喜歡“睥睨”別人,眼神嘲諷能力一流,脾氣爆,長得又年輕漂亮……這跟二公主所幻想的“成熟可靠的大前輩”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嗯?!饼R道天鄭重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這真是我?guī)熌?,親的?!?p> “也對?!倍飨肓讼臊R道天跳脫的性子,“果然是一脈相承。”
……
晚上。
安平縣內(nèi)。
鄭府。
鄭老爺最近頗有些心煩,因為他的兒子鄭平最近染上了風寒,臥床不起。
鄭老爺是老來得子,家中就這一根獨苗,自然是寶貴得很。
自打鄭平出生之時,鄭老爺就把他當寶貝一樣寵著,又專門從京城私塾請來教書先生,教他兒子讀書。
而鄭平倒也爭氣,雖然出生于富貴之家,條件優(yōu)渥,卻沒有半點紈绔的性子,人也聰明,讀書識字一點就通,教書先生每次都在鄭老爺面前稱贊,說鄭家公子是個進士的材料,日后定然大有作為。
然而就在三日前,教書先生講完了最后一卷經(jīng),表示自己這幾年間,已經(jīng)將畢生學問傾囊相授,再無可傳授的了,向東家請辭。鄭老爺挽留再三,仍拗不過教書先生,只得讓鄭平出城,親自送老師回京,以示敬意。
結(jié)果鄭平回府之后,就染上了風寒,鄭老爺連忙請來郎中,開了幾服藥,連吃三日也不見好,病情反倒有加重的跡象。
“平兒,好些沒?”鄭老爺站在鄭平所居住的廂房外,敲了兩下窗戶。
“爹,我睡了……咳咳?!编嵠教撊醯穆曇魪奈輧?nèi)傳來,聽起來有些含混不清。
“好,平兒,你好好休息,爹不打擾你了。”鄭老爺回答道,而后檢查了一遍窗戶,確認門窗關(guān)緊后,離開了廂房門口。
“我這大腿,還挺癢?!编嵗蠣斏焓痔土颂?,在大腿上抓撓幾下,眼下正值冬季,由于天氣干燥的緣故,鄭老爺?shù)钠つw有些過敏。
黑暗中,他聽到有窸窣的聲音傳來,鄭老爺并沒有在意,只當是有老鼠作祟。
路過偏房,燈火明亮,鄭老爺正要邁步進去,一股淡淡的臭味傳來,不由得皺起眉頭,向漆黑的角落望去,心理暗罵一聲,又是哪個下人隨地排泄,臟了院子里的地面。
屋內(nèi),賬房先生正對著一本本賬簿一一查看,燭光照耀在他的臉龐上,似乎有汗珠滴下。
“齊安,不要忙太晚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事要做。”鄭老爺出言提醒。
“誒,好嘞老爺。”被稱為齊安的年輕賬房應了一聲,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油膩膩汗津津的。
鄭老爺見自家賬房如此用心,不由得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向自己房間內(nèi)走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鄭老爺時不時停下來掏一掏,緩解自己身上的瘙癢。
終于,來到了自己的睡房。
鄭老爺推開門,就看見大夫人坐在屋內(nèi)桌旁,一邊繡著一張團扇,一邊等待著自己,作為鄭老爺?shù)恼蓿匀皇且袜嵗蠣斠黄鹚摹?p> “夫人?!?p> “官人?!?p> 大夫人年齡有四十上下,畢竟生活條件優(yōu)渥,因此看起來很年輕。
鄭老爺拿過桌上的茶壺,隨意看了大夫人手中的團扇一眼,那上面繡著一個小人,由于角度原因,鄭老爺未能看清楚大夫人繡的是什么。
茶水放置時間有些久了,微微呈現(xiàn)出紅褐色,隨著倒入的茶水的增多,茶杯內(nèi)的茶水顏色也越來越深。
鄭老爺望著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杯中茶水顏色如血一般,溢出了杯子,而鄭老爺渾然不覺。
“官人!”
大夫人叫了一聲,鄭老爺回過神來,向大夫人望去。
大夫人笑了笑,一道裂紋從嘴角蔓延開來,不斷向上,一直延伸到眼角,而后猛然張開!
“??!”
鄭老爺嚇得向后跌倒,手中茶杯摔落,砸在了腳邊。
血紅的液體流了一地。
他看向自己腳邊,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褲腿空蕩蕩的。
一塊腐爛的血肉從褲腿掉了出來,而鄭老爺?shù)哪_踝處,已經(jīng)露出了森然白骨。
大夫人哈哈大笑,她的下顎開裂,口腔巨大無比,向鄭員外走來。
而她的手中,握著一把團扇,上面繡著一個人。
一個周身腐爛,兩腿化作白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