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每年的端午節(jié)都會在自家開的藥鋪前搭建篷帳,布施雄黃荷包。若是遇上了荒年,還會包些粽子一并布施。
這些事情以前都是王爺夫人陳氏在做,后來大哥清文成了親,就慢慢交給了大嫂楊氏。清月本來就是愛熱鬧的性子,往年有這事都會去大嫂那里幫忙,但今年清月實在沒那個心情。
墨云這次出走不像上回,是想找卻不知道人去了哪里。而且就算找不到,憑墨云的本事也不擔心他會出什么事情。這次墨云離開,明明知道他回了丞相府,卻再尋不到個理由相見了。
清月不停勸慰自己,她喜歡的是那個古墨云,是她自己在心中刻畫出來的形象。不是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個對她而言充滿了神秘感的古墨云。綠漪來勸過幾次,春桃和清逸也用盡了所有道理去安慰,但這事如果道理講得清楚,何來世間情字最傷人之說。
丞相府中,墨云閉門謝絕任何訪客,房中出入的只有平安一人。
“尹風,我覺得,我們策劃的事情可以開始了。”
墨云私下里叫平安還是叫他原本的名字,他的隨從只是給平安一個掩蓋身份的保護傘,他從沒有過真的把平安當作一個隨從。
“這么快?”
平安遞給墨云一杯水,搬了張椅子在旁邊坐下。
“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除了趕緊把這事情處理完,恢復正常人的生活,我想不到什么其他的理由能讓月兒再接受我?!?p> 解決了那些麻煩事,他便再無需帶著面具。清月想要他最真實的一面,到那時他們之間將再無秘密。
“那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清禮,讓他點好兵將。等這兩天端午的熱鬧一過,我們就趁夜出城?!?p> 雖然還沒有萬事俱備,但就算事敗身死,平安也不會怪罪墨云的沖動。他這條命是墨云給的,就是墨云讓他還回去,他還會附贈些利息。
“不急?!?p> 墨云抬手示意平安坐下。
“龍虎寨背后的人還沒有查出來,現(xiàn)在太早暴露清禮那邊只會讓他們把矛頭指向榮王府。有些事情我們自己就能先做了?!?p> 墨云的話使局勢又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平安面色凝重地思索良久,開口道:“雖然只是猜測,但種種跡象基本已經(jīng)可以確認了,龍虎寨背后的勢力就是太子。難不成你這次去龍虎寨一趟,又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
墨云看平安緊張,給了他一個輕松的微笑。
“或許那人已經(jīng)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所為就是想讓我們懷疑到太子身上。其實仔細想想都會覺得不可能,但畢竟這個謊言出現(xiàn)的太久了,所謂一句謊話說了一百次就成了真話。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不是太子我們反而應(yīng)該輕松才對。你回憶一下,從前你在龍虎寨時對雷龍的認識,這是個什么樣的人?”
平安實在不愿意去回憶那個人,但似乎墨云是抓住了什么關(guān)鍵。
“乍一眼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那么長時間的接觸。我認為他處事的手段和身上的功夫,都不在你之下。”
“還有呢?”
“還有?”
平安很有興趣知道,自己那么多年都沒發(fā)現(xiàn)的東西,卻墨云短短幾天就看出的到底是什么。
墨云扮了個運籌帷幄的架勢,引得傷口一陣疼痛,倒吸了一口涼氣。
“其實是很簡單的一點,不過往往越是簡單的地方越是容易被忽略。我去龍虎寨待了幾天,雷龍第一眼看上去只是個身材高大的普通人罷了。據(jù)我這幾天的觀察,他的臉應(yīng)該是易容過的,雖然他掩飾的很好,終究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不論是從面相細微的不同,還是平時不經(jīng)意的小習慣,我可以斷定,他不是九洲人士?!?p> 平安這次更加轉(zhuǎn)不過來彎,雷龍是哪里的人和背后的人是不是太子有什么關(guān)系?
墨云也不再賣關(guān)子,直說道:“太子就是怕有人奪權(quán),也該暗中培養(yǎng)軍隊才是,當然讓手下的軍隊偽裝成土匪也無可厚非。但一來這樣太過高調(diào),二來太子手下的軍隊,為首的不是九洲人士,若是被人發(fā)覺就是個通敵賣國的罪名。他已經(jīng)坐了太子的位置,沒必要冒這么大的風險。”
平安也承認墨云說的有些道理,向墨云問道:“那依你所見,那人該是誰?”
“暫時還摸不清楚,但應(yīng)該和一眾皇子撇清了關(guān)系。如果真是如我猜測的那般,我們大可向朝廷請兵,清禮那邊倒是可以當作一支奇兵?!?p> 平安為難道:“向朝廷請兵,也該有足夠的借口才是?!?p> “龍虎寨為禍一方,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釘,有人愿意主動請纓皇上高興還來不及。不過我還沒有剿滅龍虎寨的打算,所以才叫你來商量。”
“需要我做什么,能不能直說?!?p> 平安本來就沒太多的耐性,對別人是一句多余的話都懶得說,對墨云已經(jīng)是足夠包容了,感情墨云之前說的都和讓他做的事情沒關(guān)系?
墨云無奈,平安和清月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不說話會憋出毛病,一個恨自己的聲帶多余。想起清月,墨云又是一陣嘆息。
“你只需要給龍虎寨找些小麻煩,龍虎寨出了事情,背后的那位不會無動于衷。時間不多了,我希望在和月兒的婚期之前,把龍虎寨和背后的勢力統(tǒng)統(tǒng)鏟除掉。”
“這事對我而言再簡單不過,我可是手癢很久了?!?p> 平安躍躍欲試。
“龍虎寨中畢竟還是有幾位能人的,我本來應(yīng)該和你一起去。但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子,恐怕就是去了也只會幫倒忙。你去清禮那邊挑上幾個人做接應(yīng),謹慎些還是沒錯的?!?p> 墨云此刻還躺在床榻上休養(yǎng)著,傷筋動骨一百天。那晚剛受了不輕的傷就忍痛下床,大夫說再不好好將養(yǎng)著可能會落下遺癥,清月不在面前他可不想裝堅強寶寶。
“我現(xiàn)在就去榮王府。”
作為一個殺手,平安一向是很冷靜的。不過龍虎寨給他留下的傷害太深,提起龍虎寨他那外人看來似乎不會流動的血液都在沸騰。
“記得告訴清禮,我那天送去的東西讓他幫我交給月兒?!?p> 平安答應(yīng)了一聲就退了出去,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墨云的囑咐。
為了避免麻煩,平安沒有走正門,光天白日的潛入榮王府。一般人絕對不會有這種本事,但若是他都沒有,他也不用被同道中人都列為禁忌了。
“這么說,墨云是要準備開始動手了?此番所謂雖說冒險了些,但卻是目前能想出最奏效的。”
平安把墨云的分析和準備給清禮說了一遍,清禮的表情甚是豐富,作為講述者的平安倒是始終平淡地陳述。
“你安排幾個人,讓他們天黑之前來丞相府,我今夜就準備動身。”
“這幾日正是城中熱鬧的時候,就算你真的恨龍虎寨入骨,也不差這幾日。若是被人發(fā)覺了,難免打草驚蛇?!?p> 清禮還在說著話,平安已經(jīng)轉(zhuǎn)身準備出門了。
“只要我想,沒人能發(fā)現(xiàn)的了我的行蹤?!?p> 說完平安就離開了,對待別人他可沒有對墨云的耐心。雖說當時墨云從天牢中把他救出來清禮在一旁幫襯著,但只身進入天牢以身犯險的終究是墨云一人。他不知道墨云當時為什么要救他,他只知道自己這條命從那一刻起就不只是自己的了。
心里抱怨了一會兒平安的忘恩負義,清禮才想起來那天墨云扔給自己的琴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說不定能讓墨云和清月的關(guān)系緩和些。清禮當即把琴嚢拿來,打開看了看。
清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琴嚢里面裝了一張古琴,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試問琴嚢不裝琴還裝什么。清禮詫異的是,墨云竟然可以用一般人方式的去理解,還真是少見。
清禮有些失望地拿著琴嚢送到清月房間里去,看清月盯著琴嚢若有所思地沉默著,清禮覺得有戲。
“月兒,這琴是墨云……”
清月打斷了清禮的話。
“這琴本來是一塊打算當柴燒了的梧桐木,二哥若是缺柴火就把它劈了吧?!?p> 清禮啞然,本以為清月是在睹物思人感懷和墨云的過往情誼。沒想到這張琴見證的,墨云和清月之間的故事并沒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對了,這琴嚢里面還有一張琴譜。清禮當時看了琴譜,可惜他對音律方面的造詣并不深,沒看懂曲中所寄之情。但墨云讓送來的,曲調(diào)所記錄的含義也不用多想。
“你不想要,那我可拿走了啊。”
清禮抱起琴嚢就要走,轉(zhuǎn)身時“不小心”地將那曲云隱清月掉了出來。心想著這回總能讓清月觸動一番,并且計劃著怎么讓墨云感謝他了。
誰知道清月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琴譜,像發(fā)瘋了一樣把他趕了出來。清禮回頭想把琴譜撿回來,免得以后清月后悔,卻被清月用力關(guān)上的門拍了腦袋。
清月?lián)炱鹪齐[清月,泛紅的雙目中映著音符,腦海中回想起墨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訴說感情后昏厥過去的樣子。琴只是琴,這曲卻不僅是曲了。
夜晚長安城外的大路上,幾匹快馬疾馳在夜風中。為首的男子面上帶著充滿恨意的獰笑。
“龍虎寨,我尹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