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張百平?”
剛回到齊府西院的方尚,就立馬叫狗子派人將張百平帶來見他。
方尚坐在高堂上,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個精神虛弱,匪氣減退,頭發(fā)已是須白的張百平。這幾日,張百平可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了,他沒有了在狼頭山趾高氣揚的威風,整日都處在擔驚受怕的狀態(tài)下,這個山大王也是變成了一個貪生怕死的老頭子。
“是,是,我是?!彼凵窕问?,根本不敢與方尚對視。
“你這么怕我?”
張百平?jīng)]有回話,但他的行為顯示著懼怕。
“我還記得,我也是如同你這般怕你的女兒,所以你沒必要怕我?!狈缴胁蛔杂X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
這時,張百平突然跪了下來。
“草民張百平,教女無方,得罪了先生,都是草民過錯,懇請饒命?!?p> “哎,你干什么?”方尚連忙起身扶他坐了起來?!澳銢]必要跪,也不需要跪,你女兒挺好的?!?p> “來,坐下。”方尚扶著他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邊。
張百平有些發(fā)愣,這似乎與他想的不一樣,他以為這次方尚招見他,是要取走他的小命的。
“謝先生賜坐?!?p> 方尚也是坐了回去。他看著張百平,心中多有感慨。這昔日一言下就能讓他死的悍匪張百平現(xiàn)在這般儒弱。
“來,喝茶,喝茶。”方尚舉起了茶盞,示意了下。
“這次見你,其實也就是聊聊家長里短的瑣事,你不要太擔心?!?p> “嗯?!睆埌倨轿⑽Ⅻc了點頭,雙手捧起茶盞,正欲喝茶。
“我之前承蒙令女照顧,在狼頭山待上了一段時間,還算不錯?!?p> 張百平此刻捧著茶盞的手不斷發(fā)抖。
“哎,你抖什么?沒必要,不過我之前在狼頭山住得還不錯,還記得當時那看管我的蔣元跟我說過,你們幾位當家的原本想殺我的。”方尚此話說得稍顯平淡,似乎就是在聊一些家長里短的瑣事。
“啪――”張百平捧著的茶盞落了地,緊隨著的還有他的身子。
“草民昔日多有得罪先生,還請饒命。”
“哎,我都說了,沒必要,來,你先坐下?!狈缴蟹畔虏璞K,不急不緩的扶起張百平。
“芹兒,快點過來給張當家的換一個新的茶盞。”
“張當家的,其實我有一事,一直很迷惑,還想請張當家的能不能解答一下。”
“先生有事問,草民必定如實回答?!睆埌倨焦Ь吹慕舆^芹兒遞過來的茶盞。
“之前我也問過子敬了,你們狼頭山除了張沐瑛,似乎沒有多余的女子對嗎?”
“對,山上只有沐瑛一人是女子?!?p> “那日常也沒有服侍她的丫鬟嗎?”
“沒有?!睆埌倨姜q豫著回答,他似乎感覺方尚有點不懷好意了。
“那張沐瑛的生母呢?”
“死了?!?p> “什么時候死的?”
“大概是在十年前?!?p> “怎么死的,你可得如實回答啊?!狈缴蟹畔铝瞬璞K,有點意味深長。
“上……上吊自殺的。”張百平的額頭已經(jīng)冒出了冷汗。
方尚站起了身,在堂內(nèi)徘徊,“上吊自殺的?真是稀奇?!?p> 方尚停下了腳步,一直跟著方尚腳步動著的張百平的眼珠也停了下來。
“張當家的,你可別告訴我張沐瑛的生母是大戶千金,你將她擄上山強行發(fā)生關(guān)系的?!?p> “啪――”又是一個茶盞落地,這次張百平跪下了,方尚沒有急著扶他起來。
“草民該死,草民該死。”
“該死?可笑。”方尚笑了笑。
“你不但不該死,還得好好活著,誰叫你有一個好女兒呢?救過我的命,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對待她的,我也不想知道,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女兒救我一命,就是為了讓我救你一命?!?p> 張百平聽明白了方尚的這一番話,跪在地上低著頭一直不敢抬出來,他沒有想到,他一直不怎么待見的女兒居然會為了他去冒險。
“這個頭呢,你就接著這么低著吧,今晚你也就不要回去了,就跪在這里,和十年前被你強行發(fā)生關(guān)系的女子好好做一個心神上的交流?!?p> “明日早上自己主動回大牢里,我能告訴你的是,你的命保住了,你那些結(jié)拜兄弟的命也保住了?!?p> 方尚走了,他不想再看到張百平,而且明日還要出征,這也是他第一次出征,可不能怠慢了。
第二日清晨,天還沒怎么亮,方尚就起來了,他要趕去東城門口,那里大軍在等著他。
走的時候,他還去看了一眼張百平,見他還是在那里跪著,也就不再關(guān)注。
“伯言來了?你可真是起晚了。”還未出城門,方尚就見齊銘在等著他。
“奉知你怎么這么早?”方尚一臉驚訝的看著齊銘,他昨晚可是很早就睡了,而齊銘若是他沒猜錯,那可是去快活樓喝花酒去了。
“伯言啊,哪里是我早,我這是一夜未睡?!?p> “為何?喝了一夜的花酒?”方尚有點不解。
“呵呵,伯言,你現(xiàn)在還未結(jié)婚,等你真正結(jié)婚過后才知道這喝花酒是真有趣味?!饼R銘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不僅結(jié)婚了,還娶了兩個小妾,這每日應該是過得很滋潤的。
“哎,對了,子敬和季先呢?”方尚突然注意到就齊銘一人在這里。
“子敬在城門口,早就在等你了。而季先,恐怕還在那里喝,我打算等送走了你們,再接著回去喝上一輪?!?p> “你……”方尚看著齊銘,一時無語凝噎?!鞍Α?p> 方尚單獨的走出了城門,齊銘在身后注視告別。
出了城門,方尚這才看到,孫祐站在軍陣前,一身甲胄著身,等著方尚。
方尚看著那些曾經(jīng)的街頭混混,山中劫匪,在幾日間就被孫祐調(diào)教得有了幾分軍紀,不禁對孫祐又高看了幾分。
“先生,你這是起晚了?!睂O祐已經(jīng)率領(lǐng)部隊在這里等了有一段時間了,不禁有點責怪方尚。
“是嗎?”方尚茫然的摸了摸額頭。“我們不是說好是卯時走的嗎?現(xiàn)在不是正好到嗎?”
“先生,昨晚我可是跟你說過了,我們是寅時走,先生多半是忘記了,不過這等延誤軍機之事可一不可再?!?p> “???是寅時走嗎?我真是記錯了?!狈缴袚u了搖頭,笑了笑。
“走吧。”此刻已經(jīng)有人駕駛著一輛馬車過來,方尚不會騎馬,也只能坐車。
看著方尚進入馬車內(nèi),孫祐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有點不相信方尚真的有孫禮和齊銘說得那么厲害了。
“出征。”孫祐一聲高呼,大軍浩浩蕩蕩的向著??h開進。
啟縣,吳府。
王仲已經(jīng)不知道這幾天自己是第幾次跨入府門了。
“大人?”王仲話還沒開口,就被吳丹揮手打斷。
“明遠啊,你不要再來了,啟縣雖有著二千軍眾,可是不能隨便調(diào)配的,既然你沒有好理由出兵,那我也不能派兵去打休縣。”
“大人?”王仲還想再說點什么,吳丹已是有點不耐煩了。
“大人,你又何必在意什么理由呢?休縣本是黎陽的管轄的范圍內(nèi),出兵巡視不對嗎?”
突然,吳丹來得精神,他坐起了身,推開了服侍著他的美嬌娘,怒目圓睜的看著王仲。
“我乃是皇親國戚,孫禮乃我南燕臣子,身為皇親國戚我還一再貪圖我南燕臣子的地盤,那這南燕,豈不是徹底亡矣。”
王仲有點怯怯的看向吳丹,他沒想到這位一直沉迷酒色的老家伙居然還有著這一面。
“明遠,勿怪老夫沒有警告你,只要你一日無理由,那老夫我也一日不可出兵。”
“你快滾吧,看在你送過來的十幾位美嬌娘的份上,此次饒過你的無禮之行為?!眳堑さ倪@種氣勢沒有維持多久,又是變成了那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吳郡守。
王仲退了出去,待出了府門,口中不斷罵著。
“還皇親國戚,在上一代你那皇親國戚的資格已經(jīng)被剝奪了,還在這里逞威風,要不是現(xiàn)在還要你幫我賺取利益,我還懶得服侍了。”
當然,說是這么一說,轉(zhuǎn)頭,該要給的女子,美酒他是一樣不差都要送上去。
“車夫,我們到哪里了?”方尚拉開車簾,問道。
“先生,已是快到了休縣的邊界了?!?p> “哦,那這里就是狼頭山的地界了?”
“對,前方不遠處就是狼頭山?!?p> “停下吧,去把子敬叫過來?!狈缴薪熊嚪蛲O铝笋R車。
“停止行進?!睂O祐一聲高呼,叫停了大軍向前行進。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惱火方尚的舉動了,早上起來晚了,本就是延誤軍機,他也忍了,現(xiàn)在他想加快腳步,希望到明日午時趕到??h城下??墒怯忠驗榉缴?,不得不停止下來。
孫祐強忍著怒火,驅(qū)動著座下的馬來到馬車旁。
“不知伯言先生急著把在下叫過來有何事?”
方尚拉開窗戶的簾布,伸出頭,道:“子敬,休息一會兒吧,這已經(jīng)趕路都趕了大半天了,我看士卒們都已經(jīng)累了?!?p> “先生,若是在下沒有記錯的話,先生曾經(jīng)跟大哥說過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吧?”
“嗯,是有這么一回事?!?p> 孫祐見方尚點頭,不禁有點氣笑了。
“既然是先生說的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又怎能輕易停下,這行軍作戰(zhàn)講究的是兵貴神速,不是嗎?”
“嗯。確實有此言?!狈缴悬c了點頭,“可是作戰(zhàn)前也得深謀遠慮不是嗎?現(xiàn)在開戰(zhàn)在即,在下還沒有想出什么計謀來,正好停下休息一會,也好讓士卒們恢復上一點體力?!?p> “好,先生既然此言,那我就讓大軍休息半個時辰,希望到時候先生能想出計謀來?!?p>